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我這根絲一連抽了好幾天,病病歪歪地躺在床上。


    文楚很賢惠,每天早上準時端一盆豬食喂我。


    他指著那一盆顏色難辨的玩意兒跟我介紹:“這是薏仁,補氣的,這是當歸,也是補氣的,這是紅參,也是補氣的。”


    “大哥,我又不是漏氣的輪胎,至於要把我補成這樣嗎?”


    “你吃不吃唄?”他對我的耐心通常不會超過三秒,我立刻很識相地接過來:“我吃我吃,哇!”我嚐了一口,肝膽俱裂:“真是美味,人間第一等。”


    他心滿意足地走了,走到門口還不忘迴頭叮囑我:“要吃完啊,你中午要吃什麽,我迴來給你做!”


    “川穹母雞湯。”


    他尋思了一番:“好,川穹在哪裏買?”他好像當真了,轉身就走,我跟在後麵喊:“文楚,文楚我開玩笑的啦!”


    川穹是個什麽玩意我都不知道,隻是胡扯的,我捧著豬食盆靠在床幫子上,開始擔心我的悠悠未來,不知道中午文楚會給我吃什麽。


    中午我真的喝到了老母雞湯,不過沒有川穹,文楚跟我解釋:“我問過藥店的人了,人家說川穹是治風濕骨痛的,你是病毒感染不合症,我給你放了點黃芪,我剛才嚐了一下,沒什麽中藥味。”


    我喝了一口,雞湯黃亮,香味撲鼻,看來文楚不止會做豬食,雞湯熬的也不錯,真是技多不壓身,我崇拜不已。


    一大碗雞湯喝下去,感覺自己都能上天了,他坐在床邊目光炯炯地看我,真的讓我產生一種他愛我愛到死的錯覺,不過將錯就錯是我的一大技能。


    “還要不要喝,再給你下點麵。”


    “等會再喝,肚子好飽。”我想下床溜達溜達,把家裏順便收拾一下,他按住我的肩:“你給我老實躺在床上,別以為你喝了雞湯就成了雞精了。”


    “呃,家裏都成沙漠了,我用吸塵器吸吸。”


    “那你就做個駱駝。”


    他在客廳裏不知道在搗鼓什麽,不一會兒響起了吸塵器的聲音,嗚嗚嗚的,可是我覺得那個聲音真美妙啊,像一首最他媽動人的歌,聽的我熱淚盈眶。


    我知道我想結婚了,女人超過二十五歲就開始恨嫁,但是我也知道,我和文楚根本不會有那一天,如果我跟他提起結婚的事情,隻會把他給嚇跑。


    我發現我真有點林黛玉的氣質,發個燒把我弄矯情了,我躺在被窩裏無聲地哭泣,過了一會吸塵器的聲音消失了,一個手掌放在我的腦門上,文楚錯愕地看著我:“你怎麽了?不舒服,肚子疼?”


    我搖頭,他更急了:“那你哪裏不舒服?怎麽哭成這樣?”他彎下腰用嘴唇試我額頭的溫度,喃喃自語:“不燒呀。”


    我用胳膊圈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他的嘴唇,他兩隻手撐著床不壓在我的身上,我使勁往下拉他,他頑強抵抗。


    “你幹嘛?”我哭瓢瓢地問他。


    “你想幹嘛?”他敲了一下我的腦殼:“生著病呢,找死吧你!”


    肉體勾引失敗了,我向他表達了我對他的敬愛:“文楚,我知道為什麽那麽多女孩子都愛你了。”


    “嗯,什麽?”他不明就裏地看著我。


    “你對每個女孩都那麽好,那麽體貼,難怪大家都愛你。”


    他看著我的眼神格外古怪,我難道又說錯什麽了麽,我明明在讚美他啊,帥哥的脾氣真難琢磨,我縮了縮脖子躺迴了被子裏。


    有些人,越近距離的接觸越能咂摸出他的好來,我生病的這幾天,他準時上下班,有時候還迴來很早,在廚房裏煎炒烹炸。


    我是一個憂患意識很濃重的一個人,有時候我不希望他這樣對我,每天晚上我躺在他臂彎裏和他看同一本書的時候,其實我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心裏總有一扇門,文楚就提著行李站在那個門邊,我知道,他隨時都會走。


    我緊緊牽著他的衣角,文楚笑著舉起我的手:“這是幹嘛?在床上呢也怕走丟?”


    我不敢問他對我這麽好是不是因為愛我?我怕他說,我對每一個和我戀愛的女孩都那麽好。


    最近我很作,他炸排骨,蒜蓉排骨給他炸的黑漆漆,像一個長期便秘的人撇出來的條,我看著那排骨突然掉下淚來,文楚慌了:“是我炸的排骨讓你害怕了麽?”


    它又不是洪水猛獸我有什麽害怕的?我一根一根地啃著,滿嘴黑灰,他坐在我對麵擔憂地看著我:“不好吃別吃了,我好怕你中毒。”


    “沒關係,我事先寫好遺囑,表明我的死和你無關。”我的牙齒也啃得黑漆漆的,一張嘴有點像長白山野人。


    我病了幾天後,我們倆在家的角色突然就互換起來,他愛上做飯了,幾乎不讓我下廚房,我就站在他的身後遙控指揮,不過文楚這個人很難操控,脾氣又壞。


    比如有一天他興致勃勃地要做麻辣小土豆給我吃,以前我做過給他吃,他很喜歡,這道菜不錯,做法簡單,不至於把整個廚房都搭進去。


    天知道他每次燒晚飯第二天趁他不在我要清理多久。


    我指導他削皮,小土豆很小,一個個比橡皮大不了多少,而且又圓滾滾的在手上很不好削,他才削了幾個就發脾氣不肯做了,統統丟在水池裏罷工。


    “那我來吧。”我擼著袖子要親臨戰場,他在廚房門口把我堵住:“你看不起我。”


    “我沒有啊!”我很訝異,怎麽看出來的呢:“你不是說你不要削了,那我就削唄!”


    他背對著我,彎著高大的身軀繼續撅著屁股削土豆,好容易把那些滑不溜丟的小土豆給削好,一腦門的汗。


    我找毛巾給他擦汗,順便瞅了眼池子裏的土豆,一個一個遍體淩傷,看起來好慘,其實他肯陪我玩這種過家家的遊戲我已經很感激了,不需要真的為我做飯什麽的,我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他低頭看著我:“瀟瀟。”


    “幹嘛?”


    “原來做飯真是一件特別累的事情,你那時候天天給我做,一連做了四年。”


    “那有什麽,反正我又沒事。”


    我又說錯話了?剛才廚房裏好像溢滿了濃情蜜意,怎麽一瞬間就消失了,他轉過身子屁股對著我,開著水籠頭嘩啦嘩啦地洗菜。


    他不必為我做什麽,我能一直給他做就很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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