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天牢常年關押著各種重刑犯,這幫人講究一個江湖義氣又不服官府的指控,打砸劫獄的事情時有發生,大理寺的官差們都已經習慣了。


    曹心柔來的時候容慎已經披上狐裘站在外頭,見是她來,容慎還挑了挑眉毛,“今天你當值?”


    “吳庸跟我換了班,說是要帶他的新婚妻子去逛燈會,我索性是一個人就替他了。”


    曹心柔攤了攤手,大理寺的幾位判官當中年齡稍大些已經成婚的那幾位每到節日都會找他們這幾個年紀輕還未成婚的頂班,已經成了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恩,來的正好,天牢起火的地方有幾具屍體你仔細驗一下,寫好報告之後放我桌上。”容慎攏住狐裘,盡管他功力深厚並不怕冷,可在這冰天雪地裏站久了也覺得雙腿被寒氣侵蝕,凍得慌。


    曹心柔點點頭,目送了領導離開。她朝天翻了個白眼,這些找麻煩的人怎麽就專挑節假日呢。“曹判官,裏頭收拾出來了,屍體您要看看嗎?”


    “恩,抬去斂屍房吧,容大人讓我驗屍。”曹心柔歎了口氣,容大人也還是單身吧,果然,會在節日裏加班的隻有他們這些沒成家的人了。捕快也笑了,“容大人也未免太不懂憐香惜玉了,這屍體又不會跑,明日再驗也是一樣的,今日可是元宵燈會開始的日子呢。”


    “沒事,抬過去吧,早做完早休息,或許我還能趕上燈會的尾巴。”曹心柔擺了擺手,讓捕快們把收拾出來的幾具屍體都抬去斂屍房,她自己則轉身迴去打算換一身專門解剖屍體用的衣裳,準備徹夜苦幹。


    大理寺內熱火朝天,京城裏的一處院落中卻完全沒有節日氛圍反而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還沒迴來?”


    “沒有,外麵傳來的消息說是大理寺天牢失火,而且不知為何今夜容慎竟親自在大理寺坐鎮,半個時辰前才剛剛離開。”


    中年男人麵色鐵青,擺了擺手,“不用等了,暗九多半是撞在容慎手上迴不來了。好在,他完成了他的任務,那幾個樁子應該是死了,容慎沒了線索自然就不會查到我們頭上,如此就可以了。你去傳話,讓他們把爪子給我收緊了,若是再被容慎抓住把柄,我親自要了他們的狗命!”


    “是。”


    蕭子昂今天難得微服出宮,正帶著弟弟高高興興逛燈會呢,就聽說帝京城南麵的大理寺起火了,饒有興趣的問道:“大過節的怎麽燒起來了?”


    “聽說是有人劫囚,大理寺那兒常有的事,今兒這個好像是撞在容大人手裏了自知救不出人就放火自焚了。”玲瓏搖了搖頭,大理寺的天牢有人劫囚也不是第一迴了,隻是難得發生在元宵罷了。


    蕭子昂摸了摸下巴,“我去看看,你帶著皇上在逛逛,宮門落鎖前迴宮去。”“是。”


    小皇帝來不及反抗自家長姐就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中,他隻能牽著玲瓏的手和她大眼瞪小眼,玲瓏假意安慰道:“小少爺……若是累了咱們就先迴去?”


    “不,我要接著逛,難得出來一迴,就這麽迴去了多沒意思。”果然,原本還想跟著蕭子昂前去大理寺看看熱鬧的小人兒一瞬間就轉移了目標,帝京城的元宵燈會會通宵達旦的舉辦三天三夜,是一年到頭難得的熱鬧景象。


    他從未身臨其境的體會這番民間的節慶氛圍,又怎麽會因為一點小小的插曲就終止行程。


    玲瓏將人抱了起來,帶著他邊走邊看,又暗中給暗衛打手勢,讓他們時刻密切關注四周,免得讓不識趣的人擾了小主子的興致。


    蕭子昂避過人群來到大理寺門前,正好遇上真金在外調度人手,她上前去和人打了個招唿,“你家主子呢?”


    真金被嚇了一跳,手都已經放在劍柄上了才反應過來麵前這個男裝打扮的人是誰,他鬆了口氣,“主子在班房裏呢,他在天牢裏等了一晚上結果對方二話不說直接就把屋子燒了,把他氣的不輕。”


    “哦,我還以為你家主子會和我一塊逛燈會呢,虧得我都拿皇上出來當幌子了,在街上轉了半天也沒瞧見人。”蕭子昂撇了撇嘴,隻見真金在冰天雪地裏都冒出了滿頭大汗,也不為難他,“去把你家主子叫出來吧,有事。”


    真金擦了擦額頭的汗,他抬腿就走,根本不敢多留,他哪裏敢說自家主子的確是有約長公主出門的打算,可前幾日他從宮裏出來就一直低氣壓,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在城裏搜查也是簡直瘋了一樣,見誰都能咬上一口。


    他和白銀私底下還在猜呢,這幾日他們倆是不是鬧什麽矛盾了。


    “有事說事,慌慌張張的像什麽樣子。”容慎一邊寫公文一邊皺著眉頭看向真金,似乎對他推門而入的動作相當不滿。


    “不是……長公主來了,在衙門外頭。”


    容慎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他迅速的將手裏的筆扔進了筆洗裏頭,“收拾桌子。”匆忙吩咐完之後就如同一陣風一樣從真金眼前刮了出去,惹得真金直翻白眼,“還說我呢……不一樣慌慌張張的。”


    容慎匆匆來到衙門附近,停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確定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才抬腳走出了大門,一抬眼就看見了一個將頭發高高束起紮在腦後穿著一身黑色勁裝出門的蕭子昂。


    他微微一皺眉,將自己身上的狐裘取了下來披在了對方肩上,“殿下出門怎麽也不用個狐裘,這天寒地凍的小心傷了身子。”蕭子昂看了他一眼,又摸了摸身上這件狐裘的質量,“給我了你穿什麽?”


    “臣不也用不上這個,官衙裏還有一件,我讓人取來就是。殿下先穿著吧。”容慎給在遠處一直朝這邊張望的真金使了一個眼色,對方心領神會立刻跑遠了。


    蕭子昂剛一上手就知道這件狐裘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哪裏那麽輕易的就還能再有一件按,剛想脫下來還給容慎就看見真金屁顛屁顛地捧著一件同色的鶴氅大衣走了過來,“少主穿這個吧,這是今兒下午府上管事剛送來的。”


    真金一臉諂媚,看得蕭子昂都忍俊不禁,容慎接過衣服飛快的穿上,同蕭子昂身上的這件狐裘是同色,花紋也是同樣的,看上去分外的般配。


    容慎很滿意真金的表現,“你先迴去吧,跟府上說一聲,就說我今晚就不迴去了,若是太晚就直接在衙門裏住。”“誒,屬下明白。”說完真金就站在原地揮手目送了二人離開。


    兩人並肩往熱鬧的街道上走去,容慎將蕭子昂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裏,“殿下日後出門帶個手爐吧,女孩子家還是要照顧好自己。”蕭子昂眯了眯眼睛,笑道:“好,不過今日就麻煩瑾之做我的手爐了。”


    “榮幸之至。”


    容慎小心翼翼的牽著蕭子昂的手隨著洶湧的人群一路向東,往最熱鬧的青龍大街走,“前兩日搜查到了一間新開張的茶樓,臣察覺到裏頭端茶倒水的小二腳底下都幾分功夫就起了疑心,讓他們仔細搜搜看。”


    “結果誰知道剛一進門,那掌櫃的的就倨傲的很,說我們是擅闖民宅不合規矩,我便直接讓人拿下了,這才發現不僅小二都會功夫,其中掌櫃的都是高手,若不是真金白銀出手,大理寺的捕快還拿不下他。”


    “今夜,我就是在等他們的同夥,結果對方剛一進天牢,發現我在就立刻點了火折子選擇同歸於盡了。”


    容慎一邊打量著蕭子昂的神色一邊同她解釋自己今日為何沒有邀請她同遊燈會。


    “知道了,沒怪你。”蕭子昂搖了搖頭,她自己這段時間也被徐祥的事搞的心煩意亂,前幾天兩人在宮裏的那次會麵其實說不上愉快,算得上是他們二人相識一來難得的不歡而散。


    蕭子昂扯了扯容慎的衣袖,示意他看向街口那尊燈王,“聽玲瓏他們說今年德勝樓的規矩是比拚文采,最後勝出的人不但可以免費在德勝樓吃一年,還能拿走那盞燈王呢,先生若要哄我,不如替我贏來那盞燈吧。”


    德勝樓,帝京城中文人墨客最愛流連的場所之一,裝修精致典雅,其中還常有大儒坐鎮吸引了很多學子駐足,在京中名望很高。每年元宵帝景城內的商戶都會做燈參與評選,而德勝樓已經連續十年奪得魁首,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容慎抬頭向遠處看去,德勝樓最高的地方掛著一盞通體晶瑩剔透的八角琉璃宮燈,每一麵都畫著一副大周人從不曾見過的西洋景象,而這些西洋景象在機括的控製下以一種特定的節奏旋轉著,為德勝樓賺足了眼球。


    隻是……他要怎麽告訴他的小公主……他就是德勝樓的東家,想要那盞燈其實不用這麽費功夫的。


    但是當他看向蕭子昂興致勃勃的樣子實在不忍掃了他的興,那就去試試吧。


    一番嚐試過後,容慎最終還是拿到了優勝的資格,德勝樓的掌櫃畢恭畢敬地將他請進了頂樓的包間,“好些年沒有人能贏走咱們德勝樓的燈王啦,公子您今日所為很快就能傳遍整個帝京,揚名天下指日可待啊。”


    掌櫃的衝容慎眨了眨眼睛,一臉的笑意。


    容慎有些無奈,但礙於蕭子昂就在一旁也隻能笑著答道:“無妨,是否揚名對我而言並不重要,你且將燈王取來,我的同伴還等著看呢。”


    “好嘞,您稍等。”


    蕭子昂臉上的紅暈還沒有散去,她今日才得以見識到容慎連中三元的本事和底氣,她喝了口茶水,“托瑾之的福,能在德勝樓免費吃一年的飯菜呢。”


    容慎笑著抬手替她捋順鬢邊的發絲,“有件事,要告訴殿下,否則殿下又該說我知情不報了。”“何事?”


    “德勝樓姓容,它的老東家叫容天行,少東家叫容慎。”容慎低頭靠近蕭子昂,“殿下可是德勝樓未來的主母,想吃多久都可以。”


    蕭子昂被容慎突如其來的靠近弄得臉蛋通紅,她略有些局促的後退,卻被容慎一路逼到了窗邊,直到退無可退被容慎整個人圈在了懷裏,她才反應過來,“什麽?你家的?”


    “正是,德勝樓是當初家父所創,平日裏樓中往來的大儒也多是家父好友。”容慎笑著刮了一下蕭子昂挺翹的鼻梁,將人摟進懷裏,看向窗外奔流不息的人群和萬家燈火。


    他在蕭子昂頸窩裏蹭了蹭,“這個包間原本是專為我準備的,以後就屬於殿下了。”蕭子昂點了點頭,“知道了。”


    又一把將容慎的腦袋推遠了些,“像個大狗狗似的,別蹭,癢。”


    掌櫃的自然不會那麽沒有眼力見的進來打擾,兩人膩歪了一會兒之後,蕭子昂突然問道,“之前在宮裏我沒來得及問你,恭王府的事情你怎麽打算的?”


    容慎算了算時間,抬眸看向了窗外,“應該快了,殿下等著看戲就可以了。”


    “看什麽戲?你就不能先給我透個底麽。”蕭子昂有些不高興。


    容慎笑著將她扳過來對著自己,“臣已經安排好了,本打算給殿下一個驚喜,但殿下既然想知道臣當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崔雲燕想要王妃之位,而徐家人卻不甘心將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給一個巡撫的女兒,我自然是要幫她一把的。”


    蕭子昂疑惑道:“你打算怎麽幫?蕭子軒現在的神智同六七歲的孩童無異,難不成還能……”


    “殿下莫要小看一個男人的本能。”


    容慎扯了扯嘴角,“恭王殿下頑劣不堪,在先帝病重之時都能瞞過徐太後的眼線偷溜出京四處遊玩,還鼓動了陳家大老爺將自己的外甥女雙手奉上。早就嚐過其中滋味的人,就算腦子不清醒了,他的身體也不會忘記的。”


    “你打算怎麽做?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麽。”蕭子昂麵色平靜,並不覺得容慎設計算計自己的兄弟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反而打算為其遮掩打圓場。


    容慎笑了笑,指了指樓下,“德勝樓地勢高,又有規矩攔著,能進來的人非富即貴要麽就滿腹經綸。我特意通知了他們降低難度,樓裏人不少,崔雲燕和恭王也在其中,就在三樓的包間裏頭。算算時間,他們應該也快到關鍵時刻了,殿下要去看看熱鬧麽?”


    “當然。瑾之和我一起?”


    “樂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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