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徐祥一家人安排妥當之後,蕭子昂便在禦林軍的保護下迴到了自己的宮殿,半個時辰以後前去追查的搖光也迴來了。


    “請殿下恕罪,屬下未能將人擒獲,隻找到了當時射出羽箭的那個人所遺留下來的武器。”搖光將背在身後的弓箭取下遞給了蕭子昂,“看樣子是大周官製的武器常用於裝備軍隊,但上頭沒有工部匠人雕刻的姓名,應該是私貨。”


    大周官製的武器多用於武裝軍隊,每年新製的武器裝備會優先供給給三關九鎮駐紮的邊軍,而這些邊軍每年也會相對淘汰一部分舊式的裝備,這一部分被淘汰的裝備則會交給地方衛所配裝。


    民間所用的刀槍劍戟多是仿造的官造武器,按照大周律法規定民間所製的武器無論形製皆要同官製一樣在武器上雕刻工匠姓名,以便追查。而搖光所說的私貨就屬於民間自製的一種,但上頭並沒有雕刻姓名,顯然是對方不想被追查。


    蕭子昂仔細打量了一下,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妥,也隻能作罷,“算了,多加派人手保護好徐祥一家,千萬不能讓他們有任何閃失。對外就說是我遭遇了刺殺,在京城裏大肆搜捕一番。”


    “是,屬下遵命。”


    蕭子昂被刺一事很快傳了出去,容慎是第一個得到消息的,他連正在上課的小皇帝都顧不上了,扔下手裏的書徑直走了出去。蕭子然愣了一下,“長姐遇刺?走,看看去。先生你等等朕!”


    蕭子然倒騰著小短腿跟了上去,“先生,你覺得是何人所為?總不能是汝陽姑姑吧。”


    “不可能。汝陽大長公主被禁足府中由禦林軍親自看守,根本沒有機會同外界串聯。無論如何先去看看吧。”容慎麵色沉重,刺殺是今天上午蕭子昂召見徐祥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他有種預感,這次刺殺,很有可能是衝著徐祥去的。


    蕭子然年紀還小,他不是很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但他很聰明,打量著容慎的神色,“先生以為,這刺殺的目標另有其人?”


    “沒錯,今天上午殿下召見了戶部尚書徐祥。”


    徐祥?昨日長姐才召見了顧時安任命了他作為內務府總管大臣,再召見徐祥無非也就是內務府和私庫那些事,又沒有什麽特別的,怎麽會招來刺殺呢?


    不僅蕭子然小小的腦袋沒想的通,容慎一時半會也沒有頭緒。


    兩人踏進青鸞宮的時候正看見蕭子昂拿著一把瓜子站在院子中間教一隻羽毛鮮豔的鸚鵡說話,“來了。”


    容慎一見這隻鸚鵡就眉心直跳,他總覺得有些眼熟……但來不及細想,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圈,發現蕭子昂身上毫發未傷才鬆了口氣,“殿下可還安好?”


    “本宮好得很。玲瓏,給皇上和容大人上茶。”蕭子昂將手裏的瓜子一股腦的全倒在了鸚鵡的食盒裏,接過下人遞來的手帕擦了擦手心,才坐在了兩人對麵,“遭受刺殺的徐祥,隻是他一屆戶部尚書又沒有什麽仇家,對外說是本宮遭受了刺殺才有那個借口在京城裏搜捕,倒是讓你們擔心了。”


    “長姐同徐大人聊了些什麽?怎麽會引來刺殺呢?”蕭子然晃著小短腿思索著,“昨日顧時安進宮,今日是徐祥,思來想去應該也就是國庫和私庫那攤子爛賬的事情,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


    明昭帝的私庫在他去世前就已經移交給了蕭子然,他看過賬冊,明昭帝私庫裏的錢大部分這些年都投進雪狼關那個無底洞了沒剩多少。


    國庫雖有盈餘,可近幾年大周境內災害頻發,受災的地區免稅導致大周的稅收年年下降,明昭帝仁慈不忍在百姓身上加稅也導致了國庫這幾年也是捉襟見肘勉強支撐。


    蕭子昂沒打算瞞著,“徐祥打算告老還鄉,本宮讓他在他的妻兒和徐聞之間選一個,他選擇了自己的妻子兒女,剛問了沒幾句就有人朝著他放冷箭,隻能被迫終止。我讓人將他們一家都送去了公主府暫住。”


    “徐聞在雪狼關屯了十萬私兵,他殺了崔也先調走了崔也先的舊部掌控了京城防務,又在徐太後的幫助下掌控了宮禁,一切盡在他的設想之中就未曾帶兵迴來,輕敵之下才被本宮鑽了空子。”


    容慎摸了摸小皇帝的頭,“若是這樣,那這京城裏就還有我們都不知道的勢力在暗中窺視著一切, 對方察覺到了徐祥態度上的轉變,發覺他很有可能為了自己的家人而出賣徐聞,所以決定先下手為強。”


    “恩,本宮覺得也是如此,不過他倒是幫了本宮一個大忙,若說之前徐祥可能還有所保留,眼下卻不得不依靠本宮來保護他和他的家人了。”蕭子昂也有些感歎,也不知道徐祥這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呢。


    “既然殿下沒事,那臣也就告辭了,皇上今日課業還沒有結束,隨臣一道走吧。”容慎揪住小皇帝的衣領將人從椅子上拎了起來,就打算告辭。


    蕭子昂點了點頭,讓人將小皇帝先送出去,轉身看向容慎,“先生,你在擔心我。”


    “自然是會擔心的,好在殿下毫發無傷,臣也就放心了。”容慎在看見蕭子昂並未受傷時是真真切切鬆了口氣。


    蕭子昂笑了笑:“讓先生擔心了呢。有件事要拜托先生,利用天機閣的渠道將消息散布出去,再配合我北鬥閣的暗衛將帝京城裏清洗一番。”


    “臣遵旨。”


    “主子,屬下失職未能殺了徐祥,請主子責罰。”身著黑衣的暗衛跪在院子裏,麵前是一個穿著看似樸素實則華麗的中年男子正在拿著水壺澆花。


    中年男子自顧自的澆著花,直到壺裏的水都流盡才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起吧,也是難為你了,在皇宮大內蕭子昂的眼皮子底下殺人難度不小,不怪你。”


    他將手裏的水壺扔給這名跪著的暗衛,愜意的在花園裏走動著,還時不時地停下湊近花朵細細嗅聞,“迴來的時候沒被發現吧?”


    “沒有,蕭子昂派了貼身暗衛來追,追著屬下跑遍大半個帝京城最終放棄了,隻是那把弓沒能帶迴來。”暗衛有些後怕,若不是他及時丟掉那把弓吸引了搖光的注意,他今日夜裏都不一定能迴來。


    “哦?她身邊竟然還有這等高人,能追著你跑遍大半個帝京城?倒是小瞧她了。罷了罷了,最近這段時間低調一些,吩咐底下人爪子都收著點,咱們這位長公主可不是什麽小白兔呢。”


    因為攝政長公主突然遇刺,三天一次的朝會也暫停了一次,容慎帶著大理寺的官差滿大街的搜查可疑人員,倒真讓他們找出來了一批北戎探子,還順便端掉了一個羌狄的聯絡窩點,也算得上是意外收獲了。


    三天過去,京城裏也開始人心惶惶,但很快就隨之大理寺官差們停止搜捕而終止,百姓們也逐漸恢複到了正常的生活節奏。


    這一天午後,暗衛再次來報,“主子,咱們的據點被容慎毀了。”


    “怎麽迴事,不是吩咐了讓他們低調行事嗎?”中年男人扔掉手裏的花鏟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臉上有些慍怒。


    “容慎親自帶隊來查,他態度太囂張了底下人看不過去分辨了幾句說他濫用私權擅自闖入民居搜查,容慎二話不說就直接把人下了獄,據店裏還留存了一些他們收集來還沒整理的情報,也全都落在容慎手裏了。”


    “荒唐!簡直荒唐!”中年男子氣得不行,直接踢倒了一株他精心栽培的牡丹,“容慎要搜就讓他搜!同他那種做事不擇手段的人爭辯什麽!這下好了,一群廢物!”


    同中年男人的氣憤不同,前來迴稟的暗衛更多的是對同伴將來遭遇的擔憂,容慎鬼閻羅的名聲可不是空穴來風,落到他手裏的人一般都沒什麽好下場,更何況一看就有疑點的人。


    半晌中年男人終於冷靜了下來,“你再去傳話,讓他們自絕,若他們讓容慎看出來半點端倪,他們的家人也就別想活了。還有你,行事千萬小心,不要被容慎抓住行蹤,否則,你知道後果。”


    “是,屬下明白。”


    當天夜裏,大理寺天牢。


    “你在等什麽?”謝臻打著哈欠看向坐在陰影處的容慎,實在想不通他燈也不點得坐在天牢裏是做甚,“我先迴了啊?”


    “迴吧。今晚有客到,我自己招待就好。”


    “有客?難道是今兒剛抓進來的那批人?”謝臻一下子來了精神,卻被容慎打斷,“你先迴去,今晚場麵亂的很,你一個文弱書生,我顧不上你。”


    謝臻撇了撇嘴,嘟囔道:“還說我,你這竹竿身材也好不到哪裏去……”但轉念一想,他身邊真金白銀兩兄弟那可都是實打實的高手,整個大理寺就沒幾個能打得過他們兄弟倆的,隨即說道:“好好好,我先迴去了,有事讓人去府上叫我就是。走了。”


    等到謝臻離開,這個陰暗角落裏的最後一點光亮也漸漸遠去,容慎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裏將自己完全隱藏在了陰影之中,等待著客人的到來。


    時間緩緩流逝,逐漸來到子時,牢房裏一處高高的小窗傳來外頭打更人的聲音,一下一下,漸行漸遠,容慎仿佛一個極有耐心的獵人,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側耳聆聽著,終於,他嘴角掛上一抹笑容,他等了整整一夜的客人,終於到了。


    黑衣暗衛費了好大力氣才終於在突破層層關卡潛入了大理寺的天牢,正當他感慨大理寺防守嚴密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大理寺天牢裏竟沒有幾個高手氣息,“奇怪……大理寺的天牢難不成不用把守的?”


    他還在疑惑,外頭進來兩個捕快,他瞬間躲進了一個拐角避開了兩個捕快的視線。


    “聽謝大人說,容大人在郊外發現了之前一個大案的線索,帶著人出城去了。再不查案子,我都差點以為咱們大理寺改行了呢。”


    “哈哈哈,沒法子,誰讓咱們大人受到上頭信任呢,也就是這兩天了,聽判官大人說長公主已經沒事了,搜查的事也就要告一段落了。”


    “今兒抓進來的那家茶樓的人我瞧著也不是什麽好鳥,大理寺辦案什麽時候被人這麽質疑過,還擅闖民宅,沒瞧見咱們大人手上拿的聖旨啊,切。”


    “聽說是外地人來帝京開的,想來也不懂什麽規矩,謝大人讓咱們來夜審,趕緊去吧,省得耽誤睡覺的功夫。”


    說著說著,兩個捕快就走遠了,暗衛綴在他們兩人身後走了一段,總算是探查到了先前被抓進來的同伴身在何處。


    捕快的審問隻能算是例行公事,打了幾鞭子見問不出什麽話就打算撤了,“走吧,這堆硬骨頭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咱們兩個時辰後再來。”


    說完,就將手裏的刑具丟在了地上,轉身鎖上了牢門準備離開,臨走前還拿走了這座牢房裏唯一的燈具,“哦,忘了告訴你們,咱們大理寺的天牢裏啊,別的不多,就老鼠和蚊子有的是,夜裏要是無聊啊就陪它們好好玩玩,包你們滿意。”


    這也是大理寺對付這些嘴硬之人的一大利器,在黑夜之中視力完全不受影響的蛇蟲鼠蟻總能精確的找到可以下嘴的地方供自己享用一頓大餐,而失去了光明的人類卻受限於黑暗完全無力反抗,被這些小玩意嚇到求饒恨不得立馬交代一切隻求一死的人大有人在。


    屢試不爽。


    等到捕快離去,油燈忽明忽暗的光芒徹底消失,整個天牢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隻能隱約聽見老鼠吱吱地聲音以及它們在稻草堆裏穿梭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暗衛從懷裏掏出火折子點燃,照亮了前路,也看清了自己同伴所在的方位,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就看見同伴眼神裏滿是驚恐,慌忙地衝他搖頭,“發生什麽了,你說話啊?”


    “他們說不了話了。請容在下自我介紹,容慎,大理寺卿。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晚上好。”


    容慎也是一襲玄色衣衫,衣服上還用同色的繡線繡著一片片精致的玉蘭花紋,在昏暗的火光照耀之下散發這詭異的光亮,“大理寺的天牢鮮少有客到,本官這一夜也不算白等,還未請教壯士為誰賣命?”


    容慎的出現徹底打碎了暗衛心中的幻想,他明白,白日裏他們的據點被毀根本就是容慎刻意為之,為的就是將據點背後的人引出來,而他們上當了。


    暗衛並沒有理會容慎的問話,而是將手裏的火折子徑直扔進了牢房中,點燃了他同伴身下的稻草,“容大人好手段,在下佩服,但很可惜,你注定在我這裏得不到什麽答案。”說完也不等容慎迴應,就直接咬破了嘴裏的毒囊自盡身亡。


    容慎就站在他麵前冷冷地看著這一切,半晌才嘖了一聲,“又要重修了,來人,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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