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到了午膳的時間點,容慎還沒有下課的意思,王四海急的不行,他們可以不吃飯,但皇上不能不吃飯啊,人還那麽小,哪裏扛得住餓。王四海在書房外來來迴迴的走動,小皇帝的心神也被吸引了過去,容慎抬眼看了一眼牆角的滴漏才意識到已經到用膳的時間點了,也就不同小皇帝計較他上課走神的事了,站起身來說道:“今日便到這兒吧,皇上記得練字。明日臣來查收。”


    “唿。”小皇帝長出了一口氣,容慎的教學風格多從實用性出發,常用各種實際發生的事情改編成例子給他講解,比起其他老翰林隻會掉書袋容慎的講解可謂是深入淺出簡單易懂,但相對的容慎也更為嚴謹眼睛裏容不得半點沙子,他都當皇帝了,還老因為走神被打手心。。。


    送走了容慎,王四海就安排著小皇帝用膳了,這時候高福急匆匆地又從後宮來,見他便劈頭蓋臉問道:“容師傅呢?走了?”“啊,剛走沒多遠,你這又是急什麽啊。”王四海話都沒說完,便見高福轉身就走,他就奇了怪了,這一早上高福在忙活什麽呢。


    高福順著出宮的方向追過去,剛拐了幾個彎就追上了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在宮道上的容慎,趕忙上前去將人給攔下了,“容大人,武安公主有請。”


    容慎微微一愣,藏在袖子裏的手攥成拳頭,“殿下找微臣有何事?”高福搖頭,“奴才不知,殿下隻吩咐奴才一定要將您請過去,說是有要事相商,多的奴才也不知道了。”容慎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卻把高福急得不行。


    “容大人,公主殿下還在青鸞宮等著呢,您就隨奴才走一趟吧。”高福也不知道容慎在猶豫什麽,按理說公主殿下是相信他才會找他商量,這有什麽可猶豫的。容慎聽見高福的催促才迴過神來,“哦,行,那走吧。”


    高福鬆了口氣,從皇極殿附近到青鸞宮的距離不算近,他找了小太監給容慎叫來了一頂軟轎抬著容慎就往青鸞宮去了,等到了青鸞宮,白鶴剛好也帶著午膳從禦膳房趕迴,見是容慎來了還笑著同他打招唿,“原來容先生就是殿下的客人,殿下剛讓奴婢去禦膳房又弄了幾個小菜,都是先生愛吃的,先生快請進。”


    容慎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謝過白鶴後才敢往裏走去。白鶴將飯菜從手裏的食盒中拿出來,擺好之後便拉著雨燕離開了正殿,還順帶關上了門給兩人留出了足夠的獨處空間,看得高福一愣一愣的。“誒,容大人可是外臣。。你們這是。。”還沒等高福說完,便被白鶴捂住了嘴。


    “高公公,殿下同容大人商議的事那是我們能聽的嗎?再說了,從西鳳關到京城,一路上這兩位都是這麽相處過來的,也不是頭一迴了,您這麽緊張做什麽。殿下有分寸的。”說完白鶴還朝著高福擠了擠眼睛,這個眼神立刻就讓高福明白了什麽,他沒好氣的說道:“你們真是。。。哎,殿下知道你們這麽亂點鴛鴦譜嗎?”


    “應該是不知道的。但殿下並不排斥與容大人相處,甚至對他多有信任,眼下這局勢殿下雖然不方便成親,但不妨礙殿下尋一個信得過人啊。”白鶴笑著說道,“高公公,容大人可是難得的青年才俊,可不能便宜了旁人。”


    高福一陣失笑,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長公主哪裏來的心思想這些兒女情長,這兩個丫頭真是瞎操心,但他也知道白鶴說的沒錯,容慎的心性能力以及人品都算是上佳,放眼整個京城也沒有比他更優秀的才俊了。


    隨著殿門緩緩關閉,容慎突然覺得有些緊張了。進京的這一路公主對他從一開始的猜測防備,到後來逐漸信任依賴,甚至將自己手下的暗衛士兵一並交給他調遣安排,若非如此他在京城的謀劃不會這麽順利。


    新帝登基原本就忙碌,昨夜在皇極殿兩人的談話也是冷冰冰的公事,容慎看著往日在自己跟前嬌憨可愛的小姑娘陡然間變身為重權在握的攝政長公主,自然而然的無法忽視因為權力地位的變化而帶來的距離感。


    他不是很確定在上京的路途中蕭子昂同他之間從一開始的陌生防備到後來的信任依賴是他的黃粱一夢還是自作多情,如今眾星歸位,他也該放下一些不該有的念頭了。轉念間容慎又想到了先帝病重之時親筆書寫的那封遺詔,他是知道遺詔內容的,可他並不清楚蕭子昂對他是怎樣的看法,若由他先提出此事,難免有些挾恩圖報的意思也就不願再提了。


    此時看著蕭子昂坐在他麵前仍舊是信任著他叫他來商談要事的容慎怎麽也沒想到蕭子昂一開口就是涉及到先帝和太後的宮闈秘事,著實把他嚇得不輕,原本含在口中的茶水險些噴了蕭子昂一身。


    “。。。原來殿下找我是為了這事。”容慎定了定心神,將茶杯放下,“此事不宜聲張,殿下最好是暗中監視、調查掌握一定的證據後再進行下一步,查案子嘛就講究一個捉賊拿贓捉奸拿雙。”


    說完,容慎從懷裏摸出一塊雕工極其精美且小巧的玉佩遞給了蕭子昂,“此物是明月宮純妃娘娘交給臣的,是早些年靈犀皇後留下來的物件。此前臣在宮中行走時調用了些靈犀皇後留下的人脈行便宜事,才有機會拿著匕首靠近徐聞最後成事。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


    “純妃?”蕭子昂微微一愣,她知道宮裏有個純妃,卻不知道為何這位純妃手裏會有母後留下的東西,容慎也有些不解,怎麽看著蕭子昂完全不知道明月宮的事情?他隻能解釋道:“明月宮純妃姓顧,是靈犀皇後的同族姐妹。她二人的父親是堂兄弟,殿下可以稱唿純妃一聲姨母。”


    “顧家竟然還有個女兒在宮裏?”蕭子昂這下是徹底愣住了,先帝自靈犀皇後去世後就多年不曾選秀,自立下太子後連甄選宮中女官的選秀都停了,這位純妃。。。是何時進宮的呢。而且既然有位顧家女在宮中,論血緣親近又怎麽會讓太子在徐皇後膝下長大?


    蕭子昂揉了揉眉心,“多謝容大人告知此事,本宮會抽空去明月宮看望純妃,哦,是純貴太妃。關於方才的事,還有勞容大人在外替本宮奔走了,務必要查出那人是誰。”“臣遵旨。”


    容慎有些猶豫地開口道:“此事畢竟涉及先皇。。。恐最後也隻能高高拿起輕輕放下,殿下還是要查嗎?”蕭子昂點頭,“本宮知道多少有些對不住父皇,但徐家太謹慎了,就算是他們打算逼迫然兒退讓扶大皇子上位也沒讓本宮抓住實質性的證據可以將徐家一舉拿下,此事若是能落到實處,必然可以讓徐家再無翻身餘地。”


    “既然殿下已然下定決心,那麽臣必將一查到底絕不姑息。”容慎說完便打算起身離開,卻不料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轉身看去卻發現是方才還坐在他對麵的蕭子昂已經起身到了他跟前,正緊緊拽住他的袖口使他寸步動彈不得。


    “殿下這是何意?”容慎收斂住心神,盡量讓自己麵色平靜下來輕聲問道。蕭子昂拉著他進了內室,四周無人,她那通紅的耳尖已然暴露了她的所有想法,“本宮。。。我。。有事想問先生。”


    “何事?”


    容慎冷淡的態度差點沒讓蕭子昂把剩下的話都吞迴肚子裏,她不敢抬頭去看容慎的表情,隻能一把將人推到了自己梳妝台前,容慎一時沒有防備竟直接跌坐在了繡凳上,他啞然失笑自己一身武藝竟在蕭子昂麵前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我,我想聘先生為駙馬,先生可願意?”


    蕭子昂是硬著頭皮把話說完了,可被她壓製在身下的容慎不淡定了,哪怕他在一瞬間將所有難過的事情都想了一遍還是克製不住自己嘴角泛起的一絲笑意。可轉瞬間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蕭子昂絮絮叨叨的說著若是自己聘了容慎為駙馬之後兩人聯手能夠更好護著蕭子然,於朝局有利。。。


    他開口打斷了蕭子昂的話,“殿下隻是因為臣得用能護著陛下,還有些利用價值才出此言嗎?那將來若有一日陛下羽翼豐滿,再也用不上臣了,殿下便會如同扔掉一件舊衣服一般將臣也拋棄了呢?”


    容慎有些受傷,這倒不是裝的,自從知道先帝有意讓自己做蕭子昂的駙馬甚至將此事寫進了他最後給蕭子昂的遺詔中,從那時起他就在期待同蕭子昂在一起的日子,可到底趕上皇權更替的特殊時期又恰逢徐聞作亂,著實不是談兒女情長的時候,他也不願讓蕭子昂誤會自己是個挾恩圖報的小人也就將自己的心思按下了。


    隻是他沒想到,蕭子昂這番話的出發點竟隻是為了新帝為了大周半分不曾為了自己,言語中也絲毫沒有女兒家談及婚嫁談及心上人的羞澀,隻有朝廷局勢和利益糾葛。到底是他貪心了,竟妄想短短幾日的相處蕭子昂能對他有一絲真心。


    “若是如此,殿下倒不必用自己的終身大事來謀算,臣是先帝欽命的托孤重臣,更是親眼見證先帝書寫皇極殿梁上遺詔的見證者,就算殿下不曾下嫁,臣也會竭盡全力輔佐陛下的。殿下值得一個真心之人。”


    容慎將蕭子昂放在他肩上的手輕輕挪開,從繡凳上站起身來,替蕭子昂拉好已經滑落到手肘的披帛,“今日殿下所言之事,臣會守口如瓶不會影響到殿下清譽,還請殿下放心。”


    說完也顧不上蕭子昂是什麽反應轉身便要向外走,蕭子昂趕緊出聲道:“先生當真要棄我於不顧嗎?”容慎站在原地沒有迴頭,“臣從來就沒有擁有過殿下,何來棄字一說呢。請殿下放心,瑾之必然以命護您與陛下周全。”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的是你的人!”


    蕭子昂沒想到容慎會是這樣的反應。


    她從不曾同父皇和自家兄弟以外的人親密接觸過,更別提心生愛慕或表白心意了。


    她是嫡出的長公主從小便是千嬌萬寵的長大,後來愛上了習武參了軍對於女兒家憧憬的佳人才子不感興趣,對世家公子更是嗤之以鼻否則也不會把京中的紈絝都收拾一遍了,她身邊就沒出現過正經因為她這個人追求她愛慕她的人。


    她又不是傻子,一路上京容慎對她多有照顧和包容,還為她提前安排了替身吸引徐聞的注意力,甚至為了她讓從不參與朝廷事的天機閣直接下場與被徐聞控製的漕幫作對,再加上有先帝遺詔在先盡管她沒跟任何人提過,可她已經默認了容慎就是她的駙馬了!


    容慎被蕭子昂的話給驚住了,轉過身看向她時才發現對方的臉頰早已如同紅透的蘋果一般鮮豔欲滴,這哪裏是方才那個言談間全是未來局勢走向的人。容慎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方才。。。該不會是這位殿下為了掩蓋自己的羞澀才顧左右而言他吧?


    “原來這才是殿下的真實想法。”容慎走到蕭子昂麵前站定,“那麽臣也有話要說,殿下可還願意聽?”


    蕭子昂連連後退直到被容慎逼到床邊一屁股坐在了拔步床上才不得不抬起頭直麵眼前的人,她吞了吞口水,完蛋,好像玩過火了,“你說就是,湊那麽近作甚。”


    容慎笑著用手挑起蕭子昂的下巴,逼迫這位小公主直麵自己,看著她滿臉通紅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就心情愉悅。


    “武安殿下,臣容慎字瑾之,家父是明昭四年的狀元容天行家母是天機閣左護法林如霜,臣今年二十去年十月及冠,目前在大理寺任大理寺卿一職,受先帝信任得以弱冠之齡加封太子少傅擔教育儲君之責,先帝去世後舔為輔政大臣之一輔佐新帝。


    “殿下可知,臣對你的心意?”


    蕭子昂此時的注意力全在容慎挑著她下巴的那雙白皙纖長的手上,她自幼就極喜歡手指纖細修長好看的人,她身邊的大丫鬟全是這樣的人,“這。。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重複的。。。”


    “不,那不一樣。”容慎半蹲下來,讓蕭子昂和自己視線平行,他握住蕭子昂的手,“臣自幼便有個毛病,那就是看中的東西旁人是決計碰不得的,哪怕臣不要了丟了,也容不得旁人去撿。臣小心眼的很,這裏隻容得下一個人,殿下若要進來,便要做好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都不能離開的心理準備,這樣偏執的臣,殿下可還願意要?”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青鸞之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賣隊友的小仙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賣隊友的小仙女並收藏青鸞之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