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昂用手挑起徐太後的下巴,不得不說徐氏的確是個美人,三十多了麵上卻連一絲皺紋都沒有,整張臉蛋如同剝了皮的雞蛋一般嫩滑,“恭王那邊,也請娘娘好生管教著,畢竟他一人所為卻關乎徐家九族上千人的性命呢。隻要他沒有旁的心思,本宮就不會動他,可聽明白了?”


    徐太後像是被妖精吸走了精氣神,整個人一下子就垮掉了,她不僅僅在乎她所出的大皇子,更在乎她從小生活的徐家,在乎徐家的家人,在乎她的父母兄長。來自蕭子昂的威脅是那麽的真切,她知道隻要自己和徐家人有一絲異動,那能征善戰的飛鸞軍就會在頃刻間踏平整個徐家。


    “哀家知道了,希望殿下說到做到。”徐太後鬆開攥住蕭子昂裙擺的手,“哀家的貼身侍女橙花在何處,還請殿下將她一並送來慈安宮。”


    蕭子昂拍拍手站起身來,“哦,這個簡單。”見高福匆忙趕來,便一並交代給了他,“除了太後娘娘貼身侍奉的那幾個,其餘的人全部換掉,換家世清白同前邊沒什麽牽扯的來,人你親自選。日後除了恭王之外,其餘人等沒有本宮的允許不準往慈安宮來。”


    “奴才明白。”高福恭恭敬敬地送走了蕭子昂,又看了看癱坐在地上毫無往日風光的徐太後,縱使他隻是個奴才也忍不住感慨一聲何苦呢。如今徐家倒了,徐聞被貶,她就算是貴為太後又怎樣呢,不一樣救不了自己的家人。


    橙花是被人在掖庭找到的,被找到的時候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從她滿身的髒汙和青紫痕跡來看不難猜出在昨天那個瘋狂且混亂的夜晚她到底經曆了什麽。蕭子昂來的時候剛好有一位年老的嬤嬤幫著她穿好衣裳勉強將身上的痕跡遮蓋住了幾分,蕭子昂坐在她麵前看著她說道:“太後在找你。”


    橙花茫然的抬起頭,聽到太後二字才仿佛突然迴過神來開始大聲哭泣,她是太後的貼身侍女,到了年紀若是放出宮去,就算是一般小官家的正頭太太也是當得的,可就在昨夜,徐聞被貶,太後被送去慈安宮看管起來,一時間竟無人顧及到她。她原本想趁著這個機會溜出宮去,可又舍不得往日攢下的財物便迴到翊坤宮來找,可誰知在她踏入翊坤宮的一瞬間,平日裏對她一口一個姐姐的人卻突然將她扯進了屋子裏,極盡淩辱,這還不算完,他竟還叫來了三五好友同樂。


    “奴婢這身子已經髒了,如何還能去伺候太後娘娘,求殿下放奴婢出宮去吧。”橙花沒臉再呆在宮裏,她攢下的財務沒丟,還放在她床底下,隻要能拿到那筆錢,出宮之後她還能勉強活著。


    若不是徐氏一定要找到她,蕭子昂也懶得來掖庭走這一趟,她大致了解了一下橙花昨夜所經曆的事情,也是一陣唏噓,吩咐左右給橙花拿些藥又給了她一百兩銀子算是安家費,便匆忙離去,一個宮女著實用不著她太操心,臨走前朝高福使了個眼色,高福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目送蕭子昂離去。


    高福在一旁冷眼看著,最終也是歎了口氣,說道:“你迴翊坤宮去是做什麽。”“拿東西,往日裏太後娘娘賞的都攢著放在床底下,原想著拿了出宮去,可沒想到。。。求高公公垂憐,讓奴婢拿了這些東西再走。”


    高福叫來自己的幹兒子高翔走這一趟,“替橙花姑娘把東西拿來。”高翔出門去了,高福卻坐了下來,“橙花姑娘,咱家有話問你還希望你能據實迴答。”橙花如今喝了藥,也吃了粥精神微微好些,勉強能坐直身子,聽了高福的話點點頭道:“高公公請問。”


    “徐聞密謀讓大皇子登基一事,徐太後知道多少?參與了多少?又有哪些大臣參與其中你可知道?”


    橙花是太後的貼身侍女,在宮中陪伴太後十年,若是能叫她吐露些秘密,對付徐家便更多了三分勝算。高福的話一開口,橙花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說了,太後不會就這麽放過她,不說長公主和新帝也不會放過她。


    在宮中浸淫多年的橙花又豈會不明白背主之人的下場,高福見她猶豫便搶先一步開口道:“你也算是看著陛下長大的人又照顧了他兩年,想來也該知道陛下的性子不會太為難你。至於長公主,她的敵人是徐家不是你,以兩位殿下的性子不會對你一個小小的宮女趕盡殺絕,你若是早些說了,也能早些離了這是非之地。”


    “好,我說。”


    高福陰沉著臉從房裏走出來,幹兒子高翔抱著從橙花房裏床底下搜出來的包袱站在不遠處,“翔子,把東西交給橙花吧。你親自送她出宮,送到京郊武安殿下的莊子上,她以後就在那裏生活了,吩咐莊頭看好她,別讓人跑了就成。”


    “誒,兒子這就去。”高翔目送高福匆忙離去,站在門前低聲問道:“橙花姑娘,你收拾好了嗎?”


    “小高公公請進。”高福的話她聽到了,盡管沒有辦法迴去自己的家鄉,但她仍然感激高福給了她一個極好的去處,一來無人敢隨意搜查攝政公主的莊子,她的安危也就無需擔心,二來皇莊日子清閑就算農忙也用不著她一個弱女子下地幹活,三來她十多年前就入了宮家鄉親人是否還認識她也不可知,她又經曆了如此可怕的事情那群迂腐固執的鄉民怕是恨不得拿她去浸豬籠,想來想去這皇莊竟是她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去處。


    高福怕她跑了,怎麽會呢,有誰在去了天堂之後還想著要逃離呢。


    見橙花已經收拾好了自己將一頭長發編成辮子梳在腦後,高領的衣裳遮住了她脖頸處的痕跡,高翔也忍不住歎了口氣,她若是跟在徐太後身邊也就用不著經曆這一著了,可事到如今說什麽都晚了,看在她將自己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的份上,便送她一場好日子過吧。


    “這是你留在翊坤宮的東西,咱家都給你取來了,姑娘點下數,沒什麽問題咱們就出發吧。”高翔將東西遞給了橙花,笑著問她:“宮裏的名字是沒法用了,姑娘入宮的名字可還記得?”


    橙花一陣恍惚,“似乎是。。。叫大妮?”她笑了笑,“這名字也不怎麽樣,今天早晨剛下過雪,潔白的真好看。。。公公覺得,白雪這名字如何?”高翔撓了撓腦袋,笑著點頭,“好聽,也適合姑娘。”


    橙花離開了,徐太後在慈安宮久等不至,隻等來了高福一句橙花已死,想要看一眼屍首卻被無情拒絕。徐太後癱坐在椅子上,陪伴了她十年的橙花竟然就這麽沒了?她有些後怕,沒見到橙花的屍體,便始終都不放心不下,她擔心蕭子昂找到了橙花卻不肯將橙花送到慈安宮,更害怕蕭子昂從橙花嘴裏知道了她千方百計保守的秘密。


    徐太後在椅子上枯坐了整整一日,直到晚間原先在翊坤宮伺候她的另外兩名宮女被送到了慈安宮,她仍舊呆坐在椅子上,怔愣著。


    高福從掖庭離開後急匆匆地趕到了皇極殿,“殿下呢?”“青鸞宮休息呢,你這麽著急找她有什麽事麽?”說話的是新帝身邊的另一位大太監王四海,因為高福這幾日跟著長公主他才隨侍在新帝身邊,剛剛才見完皇極殿裏伺候的宮人。


    “害,自然是有急事。不同你說了,我還要去青鸞宮麵見殿下。”高福一揮手,轉個身便又從皇極殿門前離開了,王四海看著也是奇了,“這宮裏能有什麽事這麽急?”“王大伴,外頭是誰來了?”聽到小皇帝的聲音,王四海趕忙又往裏頭去,“迴皇上,是高福,他來找長公主殿下的,這會兒又急匆匆的去青鸞宮了。”


    小皇帝也一頭霧水,但還沒等他思考這其中的關竅便被容慎拿著書本敲了敲頭,“陛下不專心。”小皇帝朝王四海吐了吐舌頭,“王大伴你先下去吧。”王四海哪裏敢得罪容慎這位帝師,見他沒說話趕忙退了出去,生怕被殃及池魚。


    高福急匆匆的從皇極殿趕往青鸞宮,這裏是蕭子昂出京之前的住所,明昭帝賜給了她一座公主府,但宮中的住所仍舊為她保留著。蕭子昂剛剛梳洗完畢,由於她的婢女包括首席女官玲瓏都還在西鳳關,她身邊暫時隻有雨燕和白鶴二人,伺候她的眾人也就隻能有她們來承擔了。


    白鶴正在張羅今天的午膳,雨燕站在她身後正用毛巾替她擦拭著頭發,見高福進來便將毛巾遞到了他手上,自己則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察覺到身後換了人,蕭子昂眯著眼睛享受著高福的侍奉,“橙花都交代了什麽。”


    高福一邊捧著蕭子昂的長發一邊輕輕擦拭著,“殿下這些年在邊關受苦了呢,原本如同綢緞一般的長發都變得粗糙了。橙花的確交代了不少,隻是不足以為外人道罷了。”蕭子昂朝著窗外吩咐了一句,“搖光,三十步之內不留人。”


    隨著蕭子昂的一聲令下,原本蹲坐在屋頂的搖光刷的站起身來,帶著所有保護蕭子昂安危的暗衛退出了三十步的距離,宮女們也由雨燕的帶領全部退出了正殿,此刻的青鸞宮正殿裏空無一人,蕭子昂揉了揉眉心,“說吧,到底是什麽見不得人的。”


    剛從橙花嘴裏得知的時候高福的確是慌的,但從掖庭到皇極殿再到青鸞宮這一路上高福想了不少,事情已經發生了急也沒有用,反倒容易被人看出端倪抓去把柄,倒不如淡定一點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殿下可曾聽說過,英宗時期的麗妃?”


    高福的欲言又止讓蕭子昂一瞬間便意識到了不對勁,怎麽好端端的提起英宗的妃嬪?大周的皇帝多出情種,唯獨這位英宗是個例外。大周建國已經快兩百年了,前後換了七位君主蕭子然是第八位,論輩分,英宗算是他們倆的曾祖。


    這位曾祖稱得上是英明神武,現如今大周打國土有一半是這位英宗打下來的,北邊的羌人被他趕去了更北的苦寒之地,過了四十年才敢返迴到曾經的國土,直到如今對大周邊境也是騷擾更多不敢掀起大戰。英宗唯一的毛病,就是好女色,他的後宮數量比前頭幾位加起來都還多,高達上百位嬪妃。麗妃就是其中顏色最好的一位,也是晉升最快的一位。麗妃十五歲入宮十六歲侍寢,十八便已高居妃位。大周的後宮製度中,妃,是有定數的,除去貴妃一位四妃各一位外,隻有十個名額,其得寵的程度可見一斑。


    可惜的是,麗妃雖得寵,可好光景也短暫。她二十二歲那年,英宗出宮微服私訪在江南之地遇見一名歌女,見其貌美非凡便強行帶迴了宮中,從此後宮粉黛三千無顏色,就連曾經這位被寵到心尖上可以隨意出入皇極殿的麗妃也失了寵。


    最後麗妃是怎麽倒台的呢。。。蕭子昂想起來了,她倒吸一口涼氣問高福,“嘶,你確定?”


    高福也有些拿不準,“橙花是她的貼身侍女,所說的話應該有一定的可信度。隻是現在咱們手裏沒有證據,不好斷言。奴才的建議是,對徐氏多加看管,暗中派人監視,如果是真,那時間長了必然會露出馬腳被咱們抓住破綻,如果是假,那便要了橙花性命就是,左右您與陛下是沒有什麽損失的。”


    蕭子昂有些頭疼,“你給我按按頭。”高福常年跟著太子,一雙手保養得宜連一丁點繭子都沒有,他是伺候過靈犀皇後的老人當年就擅長按摩。


    高福或輕或重的揉捏這蕭子昂的太陽穴,一邊按摩一邊輕聲安慰道:“殿下也無需過多操心,無論橙花所言是真是假,徐氏已然失去了最大的倚仗,徐聞雖沒有交出兵權,但失去了國公頭銜也就隻是個普通的將軍而已。太後如今被軟禁在慈安宮裏,後宮之中的權柄也悉數丟失,隻要咱們看得緊,她也沒那個本事再出來興風作浪不是。”


    蕭子昂閉著眼睛高福也看不出她的想法,隻能默默地繼續按摩著,片刻後蕭子昂睜開雙眼說道:“你迴趟皇極殿,若是容慎那邊下課了,就請他來一趟青鸞宮。務必要把人請來,本宮有事同他商議。”


    “殿下。。。這乃是皇家宮闈秘事同外臣相商似乎。。。有些不妥。”高福有些猶豫,在他看來,皇家的事就該爛在皇家肚子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蕭子昂擺擺手,“去吧,別耽誤時間,待會兒人都出宮了。”


    高福見她主意已定,隻能硬著頭皮往皇極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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