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蕭子昂一覺睡醒,雨燕端了茶進屋伺候她漱口,正忙活著,徐家的下人就前來通報,說是徐珍珍正在正院等她,她的兄長已經過去了。蕭子昂點點頭,將嘴裏的鹽水吐掉,便起身出門了。


    剛到正院門口,便見容慎也到了,兩人對視一眼,容慎說道:“估摸著是上京的船隊已經準備好了。”“徐家動作可真夠快的。”蕭子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事不宜遲,趕緊出發吧。”


    見兩人進門,徐珍珍便熱情地說道:“容大人,容小姐,方才覃嬤嬤告訴我說商隊已經準備好了,再有一個時辰就可以出發,咱們現在便出發去碼頭吧。”蕭子昂點點頭,“那就有勞徐小姐捎帶我們兄妹一程了。”


    “說這話就見外了,咱們趕緊出發吧。”徐珍珍帶著丫鬟率先跨出門去,容慎和蕭子昂也並沒有太多的隨身行李,真金白銀兩兄弟加上雨燕一人一個包裹就是全部的行李了,當即也上了徐家的馬車往碼頭走去。


    覃嬤嬤早先一步到了碼頭替自家小主子打點行程,此刻見三人已經到了立馬迎了上來,“大小姐,容大人,容小姐,船工都已準備妥當,三位先上船,再有一刻鍾咱們就能出發了。”“有勞覃嬤嬤。”容慎朝其點頭,說完便招唿蕭子昂先上船。


    蕭子昂看了容慎一眼,明白他是有話同覃嬤嬤講,便捎帶著把徐珍珍也拉上了船。


    覃嬤嬤揣著手垂目站在那裏,等待著容慎的下文。容慎看著眼前連綿不絕的江水忽然開口問道:“入京之後嬤嬤打算如何同徐夫人稟報此事?”


    “據實迴答。”覃嬤嬤在抵達青石縣的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徐珍珍了解了之前的經過,也明白她是在兗州同大公主發生了口角後被陳家那位不成器的大老爺給送到莊子上去的,而莊子上住著的就是如今尚且下落不明的大皇子。


    說是據實迴答,可覃嬤嬤清楚的很,涉及大皇子的部分她是一個字都不能說。自家夫人愛女如命,若非徐珍珍的身體原因不適合常年居住在幹燥寒冷的京城,說什麽也是不肯讓她在南方外祖家長大的。


    容慎笑了,“事關大皇子,嬤嬤真的敢說嗎?當日若非徐小姐機敏自己想法子逃了出來,又湊巧遇到我們兄妹二人,此刻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覃嬤嬤沉默了,她知道容慎說的沒錯,她的確不敢講,“容大人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大皇子居心不良嬤嬤已有感知,若再視而不見眼睜睜看著徐小姐跳入火坑,嬤嬤可對得起視你如心腹的徐夫人,對得起視你如長輩的徐小姐?所以該說的還是要說。”容慎將手裏握著的一枚玉佩交到了覃嬤嬤手上,“陳家已然不可信任,徐小姐年歲漸長身子也算康健,就不必再往兗州去了。嬤嬤覺得呢?”


    覃嬤嬤打量著手裏的這塊盤龍玉佩再抬眼時已經雙目通紅,她緩緩閉上眼睛將所有的情緒都藏了起來,彎下身子恭敬地說道:“容大人請上船吧。”


    不用她多說什麽,容慎已經明白眼前這人已經下定決心,京城的徐國公府很快就會熱鬧起來了。


    入夜,和徐珍珍玩了一下午雙陸棋的蕭子昂終於抽出空來聽雨燕匯報此前在奉書齋附近抓住了那個企圖綁架徐珍珍的人,她不甚在意的擺手,“交給真金他們吧,索性這案子大理寺管了就讓他們好人做到底吧。還有別的事情麽?”


    “有,提前上京的兄弟們發現,在咱們出發之前有位穿著富貴的公子帶著一個長相同殿下至少有九分相似的姑娘一起,比咱們早出發一日。屬下仔細核對過了,此事不是七星中一位大人安排的,事有蹊蹺。”


    “同我有九分相似?”蕭子昂微微一愣,旋即將目光投向了窗外,容慎正站在甲板上同身後的真金白銀說話,“難道是。。。天機閣的人?走,問問去。”


    蕭子昂急匆匆地下樓到了甲板之上,真金白銀一看她來了,便識趣地退了下去,臨走前還把跟在後頭尚未完全走下樓梯的雨燕給一塊帶走了。


    “先生,雨燕說有一位富貴公子帶著一個同我有九分相似的姑娘比我先一步出發,是不是你安排的?”蕭子昂向來就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同容慎認識久了也習慣了有話就問。容慎見她問也坦誠的點頭應是,“沒錯,是我安排的。”


    容慎揣著手站在原地,笑著說道:“北鬥閣的情報體係是真不如從前了,竟到了這會兒才發現。殿下手裏負責情報的是哪位星宿?要好好努力了。”


    此刻正帶著隊伍跋山涉水的天權突然打了個噴嚏,“切,誰在背後罵我。”“頭,說不定是主子念叨咱們呢。”“少貧嘴,抓緊時間趕路,若是主子都到了京城咱們還沒到,可有你們好果子吃。”天權揉了揉鼻子,腳底下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蕭子昂抿嘴,“此前為了能夠在對敵上取得情報上的優勢,我將北鬥閣大部分的力量都投入到了滲透戎狄部落上,國內的實力下降是難免的事。且北鬥閣成立至今也不過十年功夫,自然比不得天機閣家大業大。”


    容慎好笑的摸了摸她的頭,“殿下為國為民,我天機閣不過不入流的江湖門派算不得大義。那與你相似的替身的確是我安排的,為的就是要吸引徐聞的視線,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那位富貴公子就是之前在青石縣我頂替的那位,南詔顧侯家的嫡子顧時安,他一向玩世不恭,此次上京也是為了幫我的忙,到了京城我把他引見給你。”


    “哦。”蕭子昂點了點頭,知道事情的確是出自容慎的安排後也就放心了許多,“京城那邊呢,天機閣可有消息傳來?”


    容慎沒有說話,可蕭子昂心裏猛然被揪緊,“那太子呢,他還是沒有消息?”


    “沒有,自離開兗州後我就再也沒有收到過太子殿下的消息。但還請殿下稍安勿躁,有時候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容慎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過於擔心,“徐家擔憂徐小姐的名聲,會以最快的速度返迴京城,再有兩日也就該進京了,等到了京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願如此吧。”蕭子昂歎了口氣,她實在是放心不下,蕭子然雖然自幼聰慧可畢竟年幼,徐皇後又擺明了和他不是一條心,她這個唯一的親姐姐又遠在千裏之外無法及時趕迴,可想他會有多孤立無援。


    她恨不得自己像是那長了翅膀的鳥兒一般飛迴皇宮去,容慎察覺到她的不安耐心安慰道:“殿下,船到橋頭自然直,最多兩日咱們就能迴京了,太子殿下聰慧自知不敵不會同徐聞硬來,最重要的是,至今徐聽濤都還沒有尋到大皇子,徐聞就算想扶其上位也不得法,他之所以封鎖京城就是在為徐聽濤拖延時間,隻要我們比他先迴京一切就還有轉機。”


    “當初該聽你所說將蕭子軒帶在身邊,這樣徐家的人就休想找到他。說實話,我有些後悔了。”蕭子昂的確有些後悔,她應該要把蕭子軒控製在自己手裏的,如今倒是有些棘手了。


    容慎不置可否,他當初的建議是直接殺了蕭子軒一了百了,可惜蕭子昂不願弑兄才就此作罷,“天機閣此前說救了蕭子軒的那家人姓崔,在寧州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富戶。昨天還沒有新的消息傳來,想必蕭子軒還沒有蘇醒吧。”


    蕭子昂一愣,“我下手有那麽重嗎?這都好幾天了,還沒醒?”


    容慎聳了聳肩,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蕭子軒仍舊在昏迷,“不過他昏迷著對我們是有好處的,他一日不蘇醒就一日無法向崔家人表明他的身份,也就無法幫他同徐家取得聯係。徐聽濤也隻能像個無頭蒼蠅的一樣在當地亂撞,他晚一日找到大皇子我們就多一分勝算。”


    “我知道了,如今北鬥閣除了我身邊的暗衛盡皆趕赴京城,南邊的事情就交給先生打理了。”


    “就這麽相信我?”容慎一挑眉,轉身看向蕭子昂。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從西鳳關出發到如今,我想先生值得我的信任,更值得太子對你的信任。先生會讓我失望嗎?”蕭子昂原本已經走出去幾步又停下,她迴身對著容慎燦然一笑,那笑容在漆黑的深夜裏綻放出耀眼的光華,讓容慎在往後的好多年裏都念念不忘。


    容慎迴過神來,也對她笑了笑,“當然不會,臣會竭盡全力保兩位殿下平安。”


    覃嬤嬤站在二層的甲板上遠遠眺望著樓下正在交談的兩個人,她總覺得這兩人有些不對勁,容慎她是見過的,可他這個妹妹卻是從未聽說過,而且兩人間隱隱有以女孩兒為先的意思。可到底自家小姐被他們所救,她也隻能將這懷疑藏在心裏。


    她轉身去了徐珍珍的房間,過問了一遍徐珍珍上船後的狀況得知她並不暈船也放下心來。


    無人敢檢查徐家的船隻,也就省了不少的功夫應付滄瀾江沿線的漕運衙門,省去了不少時間。時間一晃而過,船隻已經到了最後一個港口京畿港,覃嬤嬤派人敲響了容慎和蕭子昂的房門,“容大人,容小姐,船隻已經在京畿港靠岸了,稍後就能下船,還請兩位收拾好行李下船。”


    覃嬤嬤留下了一隊護衛給徐珍珍,自己先一步下船去打點了,徐珍珍站在船艙門口同婢女說話,見蕭子昂出來,她便打發走了下人,將蕭子昂拉倒一邊,“殿下,如今到了京城,珍珍作為徐家的大小姐不得不同殿下保持距離,還請殿下不要怪罪。”


    短短一句話,徐珍珍憋了兩天,從青石縣上船起她就被徐嬤嬤耳提麵命的要早些同容家兄妹倆保持距離,直到如今她才總算說出口了。


    “我救你一次,你護我一程,你也不欠我什麽何來怪罪一說。我同你父親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不可調和,但是珍珍,你同我投緣,看在你的麵子上,將來我會留你父親一命。”蕭子昂拍了拍她的肩膀,沒多說什麽徑直離開了,而徐珍珍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長長地歎了口氣。


    容慎站在碼頭邊上正在和車夫說著話,馬車上掛著容府的標誌,他扭頭見蕭子昂下船,便走過去問道:“殿下是等飛鸞軍一起還是同我一起進城?”


    “我要等飛鸞軍一起,先生先行進城吧。”蕭子昂一邊吩咐雨燕在碼頭附近找個客棧,一邊同容慎說道:“手裏有兵心裏不慌,今日傍晚飛鸞軍就能到達京畿,先生不必擔心我。”容慎搖了搖頭,“隻怕飛鸞軍的速度還不夠快,方才我家車夫說他今日出城時被告知午時後城門便會關閉,從明日起整個京城都將進入戒嚴狀態隻進不出了。”


    “我原以為徐聞已經控製住京城了。”蕭子昂有些詫異,此前容慎說過徐聞已經將京城控製起來了。“他是控製了,但京城還有一支兵馬他未能掌控所以一直沒敢動作太大。”容慎說著便將手裏的小紙條塞到了蕭子昂手裏,“步軍統領衙門的提督崔也先被殺,徐聞派人接管了他麾下的三萬兵馬這才徹底控製住了京城。”


    “什麽時候的事?”


    “今天早上。”


    蕭子昂沉默了,她將那張寫著唐也先死訊的紙條緊緊攥在手裏,“他是我一手栽培的人,他才剛娶了妻子!他兒子今年才周歲!徐聞這個混賬!”


    容慎警惕的看向周圍,好在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他揉了揉眉心,“崔提督的事情我很遺憾,但世事難料,徐聞早有殺他的心思我們根本來不及阻止,殿下節哀。現在最好為崔提督報仇的方法就是徹底將徐聞拉下馬來。”


    “我知道。”蕭子昂抿了抿唇,“先生先走吧,晚了就進不了城了。城中之事還請先生替我謀劃,我這就發出急令命飛鸞軍加速趕來。”容慎點點頭,“那我便先行一步,這個令牌你拿著,如今北鬥閣的人還在北上的路途中,你身邊能用的人有限難免掣肘,這是我的令牌,見令如見我,天機閣任你指揮。殿下,萬要保重自己。”


    蕭子昂看著躺在自己手心裏的天機閣閣主令牌有些怔愣,“你。。就這麽給我了?”容慎摸了摸她的腦袋,“恩,殿下可要收好了。天機閣認令不認人,這東西若是落到壞人手裏我天機閣上下可就完了。我不在殿下身邊,總是擔心多些,殿下就收著吧,我也好安心進城。”


    “好。我知道了。”蕭子昂鄭重的將令牌揣進懷裏,放進了最裏層的內袋裏貼身收好,她目送容慎登上馬車,看著馬車漸漸遠去她知道,這一路的風平浪靜終將在此刻終結,一場不可避免的惡戰即將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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