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客人走了,路允之從妙生身上翻身仰躺到床上,他在被窩裏尋找女孩的手握住,妙生默默的往外挪了挪,她到現在還能感受得到剛剛男人的一雙大手貼在自己腰間,灼熱滾燙。


    “這死孩子,跑哪去了。”外麵的許茂玉沒找到妙生,碎碎念的跑到了廁所:“哎,也不在這裏。”


    妙生緊張的裹著被子跑到門後站著。


    許茂玉在外麵敲門:“路醫生,醒了嗎?”


    路允之輕咳兩聲說:“醒了。”他過去打開了門。


    許茂玉問他看沒看見自己的女兒,他瞟了眼門板,麵不改色的說:“沒看見!”


    許茂玉看向他背後的床,神色一變揚聲說:“這孩子就知道亂跑,等她迴來看我不擰掉她的耳朵。”


    媽媽走後,妙生癱軟在了地上,路允之關上了門單膝蹲下把她扶起來。


    “你的衣服呢?我拿過來給你。”


    她裹緊被子指了指:“我放到那邊的凳子上了,當時嚇死了,忘了拿過來了。”


    路允之去將衣服拿過來給她,上身是黑色短袖,下身是一件闊腿褲。


    “你想吃什麽?”路允之問她。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能吃的隻有雞蛋,再熬個小米粥吧。”妙生扒拉昨晚買的東西將小米和洗潔精拿出來:“你吃了早飯就趕緊迴去吧!”


    “我不走。”他跟在她屁股後麵。


    妙生從碗櫃裏拿出碗放到洗碗池迴頭看他:“你不走?你不是還要上班嗎?昨天已經請了半天假了,再請就不好了。你一直待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啊,等把我媽安頓好了我就迴去了。”


    路允之擠了點洗潔精將手伸進去拿出一個碗抹勻,白色的泡沫沾滿了手。


    “今天周六,我等著你一起走。”


    “說不定我走不了呢!”


    “有我幫你。”


    好吧!她拗不過他。


    許茂玉還在擺弄她的大門,提溜咣當的叫她進來吃飯她偏要弄完了再吃。


    “怎麽你一個人迴來了?”


    妙生氣鼓鼓的:“偏要幹完那點活再吃。”


    “那我們去幫忙。”他站起身妙生就拉住了他。


    “怎麽了?”


    妙生拿起一個雞蛋剝了皮送到他嘴邊:“先吃一個蛋墊墊。”


    見女朋友這麽貼心,他扶著她的手腕,兩口將雞蛋吞了下去。


    妙生也拿了一個吃了,幫忙去幹活。


    她坐在小木凳上,透過擋在眼前的手縫看向頭頂的太陽,被陰雲遮住太陽隻有那麽一點微弱的光。


    路允之昨天的正裝被換了下來,妙生給她找了件岑希不穿的運動服,他穿的有型有樣的,他背對著妙生在換那扇碎了玻璃的窗。


    妙生捧著臉欣賞著他的背影,寬肩窄腰,她歎了一聲吐槽說:“幸虧今天有些陰天,要不然,我在院子裏補紗窗能熱死。”


    許茂玉在給大門刷油漆,聽她叫苦連天,心下嫌棄的要命:“幹了這點活就叫苦連天的,你看看人家小路一句話都不說。”


    又來了,又來了……妙生仰天長歎。


    “要不是我和你爸早早出去打工,你也要幫我們幹農活的,你看看隔壁楊嬌一大早就起來幫她爸媽幹活了,你什麽時候能學學人家。”


    妙生煩得很,因為路允之,從昨天到現在她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從昨天到現在,但凡她說句什麽,她的母親,許茂玉女士總要迴懟她。


    她壓著心中的火,沉聲反懟道:“那不是我幹了什麽你都選擇看不見嗎?”


    “你幹了什麽,你要是幹了我能看不見?從小你就比隔壁楊嵐嬌氣,楊嵐幫她爸媽幹了多少活啊,你又幹了多少啊?”


    妙生氣憤的使勁將紗窗衣角塞進槽裏,悶悶的說:“她是老大,你怎麽不拿你的老大跟她比,偏要跟我比。”


    “你能跟你哥比,你哥是男的!”


    你哥是男的,你哥是男的。這是妙生最討厭聽的話,這是壓了她二十多年的一句魔咒。


    妙生低下頭不做聲,路允之轉頭看她低著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剛剛母女兩人的爭執他都聽見了。


    他揚聲對許茂玉說:“阿姨,不能活不能這樣說,岑希作為一個男人不是應該挑起家裏的重擔嗎!他作為家裏的兒子,體力肯定也比妙生好,他才是為您分擔勞動的最佳選擇!”


    這下輪到許茂玉不吭聲了,被小輩下了麵子,她一個勁的給門刷著漆。


    妙生揚起腦袋,路允之叉著腰低頭看她,這時陰雲飄散了四方,陽光斜照到他後腦勺,五官發出金燦燦的光。


    一激動,兩行清淚蜿蜒而下。


    “不許哭了。”


    他無奈的用拇指擦去她的眼淚,妙生偷偷看了一眼許茂玉,生怕讓她看見,要是被她看見又要說她。


    路允之幫她把紗窗弄好安裝上,兩個人又迴到屋子裏打掃衛生,許茂玉還在外麵刷門,大門刷完了還有車庫門等。


    兩個人將油煙機拿下來,上麵厚厚的一層油汙,妙生將一瓶強力除汙劑噴到上麵才清了一半。


    路允之把抹布搶走說:“等它反應一會兒再擦。”


    幹了一上午的活,他身上的衣服髒了一塊又一塊。


    “你再給我找件衣服,我帶著你去鎮上。”


    “去鎮上幹嘛?”


    “家裏不需要淨水器和熱水器嗎?”


    妙生又給他找了套衣服,兩個人和許茂玉說了聲去了鎮上。


    迴來的時候一輛大卡車載著買的東西跟在後邊,到了家門口,好多人都圍了上來。


    “茂玉啊!這小夥誰啊?”


    “茂玉,你女婿啊?”


    “不錯啊,小夥子長的真俊啊!”


    鄉親們一窩蜂的上來,許茂玉強顏歡笑的否認:“不,不是,和我們妙生就是一般朋友!”


    “這麽好的小夥子,這麽有錢讓你們生兒趕緊抓住啊!”


    “對啊,我看他開的車貴的呀”


    鄰居七嘴八舌的討論,許茂玉說自己忙就迴了家。


    開著卡車的兩個工作人員一個在裝熱水器,一個在裝淨水器,路允之在幫忙。


    她走過去將妙生拉到客廳。


    “幹嘛呀!”


    妙生本來就在生氣,她神神叨叨的妙生下意識反抗。


    許茂玉使勁捏著女兒的手腕,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這是你付的錢還是他付的?”


    妙生揉著手腕,皺著眉:“我會還給他的。”


    許茂玉斜眼看她:“最好是,我們不能欠人家一點人情,占人家半點便宜。”


    “知道了,知道了。”她無所謂的咧咧道。


    “你最好把我的話聽心裏去,別等著吃了虧,到那時候別來找我。”


    “我能吃什麽虧啊!”妙生撇了撇嘴,看她這樣就知道不服。


    原來許茂玉一直奇怪,路允之這樣長得好,工作好,在她看來家世也不差,怎麽就會看上自己的女兒呢!這幾天她心裏一直犯嘀咕,生怕妙生吃了虧。


    路允之在外麵叫她,問她換下來的油煙機放哪裏,妙生帶他們去雜物間,說是雜物間,卻是個大型倉庫,裏麵清涼無比。


    “就放這裏吧!”


    他們將物什放在角落,妙生拿了塊布蓋上。


    三樣東西都安裝好了,他們開著大卡車走了,看著揚起的滾滾煙塵。


    妙生拿出手機說:“把你的收款碼照出來,我把錢轉給你。”


    路允之眉毛緊蹙,氣息紊亂衝她低聲說:“什麽意思?”


    “快拿出來。”她從他身上四處找,找了半天沒找到:“你手機呢?”


    “在屋裏。”


    妙生往院子裏走,路允之扯住她:“你至於要跟我分的這麽清嗎?”


    她垂眼盯著他拽著自己的手,幹了幾天活,這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已經添上了幾道鮮明的劃痕,她抬頭看他說:“我不是跟你分的清,我是想跟原來的自己分清了。”


    路允之看了眼在廚房忙活的許茂玉,心下了然,妙生迴到屋子裏找到他的手機。


    她問:“密碼多少?”


    “你猜。”路允之抱胸倚在大衣櫃旁,微眯眼睛看著她:“你肯定能猜得到!”


    妙生想了想輸入了“陳芸”的生日,手機震動了一下,不對?!那還有什麽?


    她又試著輸入了好幾次,都不對,他就在那裏抿嘴笑她。


    妙生氣不過一腳踢了上去,疼的他捂著自己的腿亂叫。


    她把手機遞給他:“給你,快點解開。”


    他拿過手機來,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說了句:“你這個小笨蛋!”。然後輸入了四個數字。


    妙生睜著眼睛,原來是她的生日,是她岑妙生的生日。


    她鼻腔有些哽咽,憋著嘴問:“你怎麽知道的?”


    “那天你的身份證掉了,我看見的。”


    他握著她筆直的雙肩,神色認真:“從現在開始讓我們忘記陳芸,這裏隻有岑妙生,獨一無二的岑妙生,讓我們重新開始。”


    被握著的肩膀緊了又緊,她看著他,瞳孔裏清楚的看見自己的影子。


    她說:“你是不是看出來我媽媽不太喜歡你了?”


    路允之嗬笑一聲說:“阿姨不是不喜歡我這人,她是擔心你。”


    妙生歪頭疑惑:“她怎麽會擔心我,在她眼裏我是最不值錢的那個,連帶著我喜歡的人也不值錢。比不過她兒子的萬分之一!”


    她憤憤不平,既為自己,也為麵前自己心愛的人。


    “好了別不開心了,明天我就帶你迴去。”他溫聲低語,妙生心裏軟綿綿的,這麽多年除了奶奶之外,她第二次有這種感覺,隻是不知道這份感情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可能他也不會將自己記到現在,都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妙生覺得她和路允之現在的情況大抵就是如此吧。


    下午她帶著路允之到村裏逛了逛,東安西北這都是她長大的地方,到處都是她的影子。


    “從小我和楊嵐就在山野間跑過來跑過去,後來她沒考上大學就踏入社會去打工了,我本科畢業又考了研究生,就算是這樣,在我媽媽眼裏一點好處都沒有,什麽都比不上楊嵐,反正我幹什麽她都不記得。”妙生手裏拿了根樹枝,語氣失望。


    路允之問:“然後呢?”


    她繼續說道:“從小楊嵐就幫家裏幹農活,什麽都以家裏為先,當時我勸她複讀,她卻說家裏沒錢讓她複讀,趕緊打工攢錢,到了年齡就該找個人嫁了,我很震驚,這難道就是我們女孩子的命運嗎?我偏偏不服,所以我開始去做兼職,自己半工半讀考上了研究生,可就算是這樣我依然比不上岑希的一個手指頭重要。”


    路允之心疼的牽住她的手,她現在的笑在他眼裏完全是強顏歡笑。


    妙生抬腿將一顆小石子踢到了水裏,反身對他莞爾一笑指著不遠處的水庫:“你知道嗎?有一次我和岑希跟著媽媽去田裏幹活,我清楚的記得那天下過了雨,就經過這裏,邊上的草特別滑,就差那麽一點我就掉進去了,我大喊了一聲,她連頭都沒迴,我在後麵看著她牽著岑希的手小心翼翼的走過去一個勁兒的往前走,我拽著草爬上去,她讓我別鬧幺蛾子,趕緊跟上。”


    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從那天之後我就知道,媽媽不是不愛我,她隻是更愛岑希。”說完諷刺的笑了。


    路允之安安靜靜的坐在木頭上看著她,眼神裏滿含痛意,他伸出手將脆弱的小人攬到了懷裏。妙生將臉埋進他的胸膛,深深的喘了一口氣粗氣,鼻間縈繞著他身上洗衣粉的香氣,還有一些不不知是什麽香味。


    抬頭,他脖子上的那條鏈子正對上她的視線,她湊過去聞了聞,驚訝道:“這個項鏈怎麽還有香味兒?”


    翻來覆去看了看:“這又不是木頭的怎麽會有香味兒呢?”


    路允之將項鏈摘下來聞了聞,然後將其掛在手上:“我也不知道,也許裏麵有一種特殊的物質。”


    其實這鏈子從那一天開始就散發出一股香味兒,他一點都不想迴憶起的那一天。


    妙生玩心大起:“要不我們把它砸開,看看裏麵到底有什麽?”


    路允之重新將項鏈戴上,瞪眼咋舌:“我不同意,你也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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