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這座王朝監獄,東筱祺原本以為,這座大牢的占地會非常狹小,因為邊關地勢險要,容不得多一分布局,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牢獄裏的寬大領地,堪比半個東蒼院。


    比起其他死囚犯來到這裏的崩潰心態而言,東筱祺倒是出乎意料的麵掛淡笑,因為他終於有一個地方,相對安靜的來思考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由於他的實力修為過於強悍,送押他的牢獄侍衛規模,更是超過了二十個,這些膚色不一的侍衛倒是不擔心他會掙脫枷鎖逃脫罪行,東筱祺的名聲極為響亮,而且人品令眾人信服,所以沒人敢去為難他。


    這些人帶著他來到一處寬敞的大廳,等他站在最前麵,身後的侍衛也早就排成了一隊,貌似在等什麽監獄裏的重要人物,果不其然,當他看向一處角落的時候,一個體型肥胖,穿著不同於這些牢獄侍衛服飾的中年人,慢慢悠悠的朝他走了過來。


    “東少俠,他就是王朝監獄的典獄長。”身後不知誰這般說道,聲音非常小,但還是被站在前麵的東筱祺給聽到了。


    “誰是東筱祺?”典獄長忽然開口,聲音很平靜。


    “我就是。”雙手拷著鎖鏈的少年高聲迴應。


    聞言,典獄長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身形矯健的清逸少年,差點被後者的這等年紀外貌給驚掉了下巴,道:“怎麽會是個小孩?”


    這時,滿大廳的侍衛哄堂大笑,那種活躍氣氛,讓東筱祺一時間仿佛置身於東蒼院,也令他一直皺著的眉頭,得到了放鬆。


    “典獄長,不瞞您說,他就是那個傳言當中的東少俠東筱祺啊!”


    “這個孩子的年紀確實是很小,但是他的事跡,可傳遍了整個東域王朝,大名鼎鼎的宗族大會冠軍,遠古七帝之一岩石帝的傳承人,除開王朝庇佑者溫成巍之外的審判境強者,無論哪個身份都能讓他在監獄裏橫著走。”


    “外麵那些嵐城的百姓和皇城的一些上層人士,可是將他奉若神明,千萬嘲笑不得。”


    “後生可畏,十六歲的三品審判境,王朝最有希望在二十歲之內抵達至尊境的年輕人,堪稱一國棟梁。”


    …………


    典獄長聽著這些傳聞,默不作聲的沉思,忽然揮了揮手,示意侍衛們安靜。


    “關於少俠的傳聞,我早已耳熟能詳,隻是因為伯爵之事,才會讓你身陷囹圄,如此驚才絕豔的少年,卻在自己最巔峰的時候,葬送了大好前程,屬實可惜。”


    聽到典獄長的惜才隕落話,東筱祺微微歎了口氣,也算是感激了他的同情之心,便道:“典獄長無需客氣,我現在早已不是大家口中所傳頌的天才少年之流,有的僅僅隻是一個背負罵名的罪人,所以你們對待我不必有什麽心懷敬意,就當我是一個下半輩子要在牢獄裏度過的普通囚犯罷了……”


    “絕對不行,你東筱祺是東域王朝的象征,怎麽可以把你當成囚犯來對待呢?若真要這麽做的話,我這典獄長隻會被天下人恥笑,讓那心懷俠義的俠士寒心。”


    典獄長話音剛落,那些侍衛都把他給圍了起來,紛紛對他表示道謝。


    “你們這是……”感受著眾人的熱情,東筱祺一時間適應不過來。


    “東少俠有所不知,當年你的一擲萬金,曾救助了不知多少的牢獄囚犯和監獄侍衛,可以說這裏就是你離開東蒼院之後,最好的歸宿。”典獄長大笑,揮了揮手,讓眾人帶著東筱祺跟他走。


    “我救了這座監獄?什麽情況?”跟在典獄長後麵,他非常驚訝,分明記得自己當時一擲萬金的範圍隻給了嵐城,根本沒有讓王朝監獄受其惠澤。


    “當時的情況,說來也挺震驚的,那時監獄裏的囚犯們都在外麵廣場閑逛,忽然聽到外麵來了一群人,說是免費分發黃金,於是所有的囚犯把大門堵的水泄不通,當我到的時候,問那些人為什麽突然要發這筆來曆不明的錢財,他們當中帶頭的人說是東筱祺斬獲了這一次王朝舉辦的宗族大會冠軍,但是你謝絕了陛下的賞賜,把這筆錢財分發給最需要它的人。”典獄長一步步帶他來到了五樓,這裏的牢房布局比起下麵四層,簡直就是地獄和天堂的差距。


    “分發給最需要的它的人確實是我的決定,但我沒說要把它分給王朝監獄呀,怎麽會送到這裏來了呢?”他還是沒搞懂,一頭霧水。


    “少俠不妨仔細想一想,你所說的分發給最需要它的人,具體指的是哪些人?”典獄長笑了,迴頭望著這個少年,眼神裏滿是敬仰。


    “嗯……我當時跟金皇說過,把我得到的賞賜分給嵐城那些平民百姓,這其中完全沒有包括監獄裏的囚犯和這些侍衛吧。”他仔細思考,努力迴憶著當時和金皇的談話,還是沒想到。


    “錯了,少俠,你不如聽一下我的說法?”典獄長搖頭,他覺得東筱祺這個看法太片麵了。


    “那你說說。”


    “你想想,既然這筆賞賜,是你斬獲宗族大會冠軍得來的錢財,按理來說,它在原則意義上的確是屬於你的,可是你拒絕了金皇的賞賜,把它分給了最需要它的人,那這個需要,不就包括了任何想要得到這筆錢的每一種人了麽?”


    被典獄長這麽一點撥,東筱祺仿佛像是有點明白了,但他還是保持耐心,繼續聽下去,畢竟這種說法,確實很超出他的現有理解。


    “最需要這筆天降橫財的人,不止是嵐城的貧困百姓要用來擺脫生活窘境,也不止是吃不起食物穿不起衣服的乞討者,還有在監獄裏熬過了酷暑熬不過嚴冬的囚犯,就連我這個典獄長,也都需要你的善舉,所以你現在能理解為什麽你的一個無意之舉一擲萬金,會影響到整個東域王朝的理念基層了麽?”


    他聽了很久,若有所思的微微點頭,道:“怪不得當時那會,嵐城的百姓們會對我如此敬重,以至於我無論走到哪裏,東少俠的名號,永遠是個英雄的象征。”


    “到了,東少俠,你的房間。”典獄長指著一扇鐵柱門背後的一個大牢房,東筱祺順著視線看過去,那裏居然有一個身穿鬥篷的人麵壁著牆,看來他是要和這個人一起住一間牢房了。


    東筱祺點頭,剛要走過去,典獄長發現他手中鎖鏈還沒被解開,又道:“以你的功力,掙斷這副枷鎖,也隻是吹口氣的事情。”


    “不用吹口氣,我稍微用力就能掙脫,但是心裏的枷鎖,卻讓我一直走不出去。”話音剛落,東筱祺雙臂微微發力,果真便讓那副鐵鏈給掙脫斷裂。


    “那就祝你在這座監獄裏找到那把打開內心的鑰匙好了,東少俠,我們永遠尊敬你!”侍衛人群當中,有人高聲大喊。


    “說他是咱們監獄的再生父母也毫不為過,沒有他的一擲萬金,就沒有現在牢獄裏的好生活。”典獄長擦去眼角淚珠,憨笑道。


    “就算是監獄的直轄上層親爹都沒有這麽好啊,金皇整治江山和邊關,從來不過問監獄的事情,東少俠他一個這麽出色的年輕小夥子,為了頂替那個該死的伯爵罪行,把自己的前途毀了,我真替他感到心寒。”


    這時,侍衛一群人當中,一個戴帽子的高大青年人發出惋惜聲,他是除開典獄長之外最有權力的警戒隊長海吏,負責整個監獄的囚犯控製,以防這裏發生暴動。


    “隊長,皇城那邊都有叫他的稱號,不如我們監獄也起個稱號稱唿他如何?”這時,有人提議給東筱祺起個名稱。


    “東少俠東少俠,怎麽喊都是江湖俠士的稱唿,他的到來讓監獄蓬蓽生輝,我想他既然救過我們監獄,你們都認可他的尊貴地位,那就稱唿他獄父,如何?”


    典獄長掃視了一圈,看到眾人和旁邊牢房裏的囚犯都沒有異議,就連海吏隊長也點頭示意,於是他招唿著所有人,對著東筱祺走路的方向大喊出這兩個字。


    聽到這個稱唿,東筱祺無奈的搖頭,迴頭望了一眼這些令他動容的人群,輕聲道:“我才十七歲啊,就當父親了……”


    ……


    關上牢門之後,隨著典獄長那些人離去,東筱祺開始適應起這個新環境,他看到麵前這個麵對著牆的人,剛想開口詢問,燭顓忽然在他耳旁冒出話:“別去驚擾他,他的氣場很強。”


    聞言,東筱祺驚訝了,他心想什麽人能讓燭顓這般小心謹慎,於是小聲問道:“你什麽情況?頭一次見到你這樣。”


    “你這一路從雪山上下來到這個牢獄,不累麽?好好休息吧。”燭顓岔開話題,讓他去睡覺。


    “行,正好我困了。”他躺下之後,很快就閉上眼眸,五樓安靜的出奇,不會像其他樓層一樣那般吵鬧有活力,能被關在這一層樓的人,大多身份不小。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夢中那個讓自己念念不忘的清冷人兒,總是幾次喊著她的名字,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二天中午。


    剛睜開眼之後,就看到昨天那個麵對著牆的人坐在自己床邊,悠然自得的看著自己。


    “天之驕女洛靜蓉,王朝人傑東筱祺,果真是絕配。”這個人的聲音很低沉,有些嗓音,但咬字非常清晰。


    “你……都聽到了?”看到這獄友聽完了自己的夢話,東筱祺卻沒有生氣,反而直愣愣的望著他,他心想這人的氣場能鎮住燭顓,恐怕來頭絕對不一般。


    “我不僅聽到了,還知道你在無花島的事情……”這人大笑了一會,掀開自己的鬥篷帽,露出一張蒼老的麵孔,但很奇怪,他的臉沒有褐斑,額頭也沒什麽皺紋,東筱祺看到他這一幕震驚了,完全沒有想到他這個年紀的聲音,居然還如同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樣。


    “你是什麽來路?怎麽會知道我在無花島的事情?不對,你隻是一個被關在監獄裏的囚犯,哪來的本事知道外界發生的事?”他迅速反應過來,眼神變得警惕。


    “我的來曆?那可真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你就把我當作是一個上書勸諫金皇勵精圖治,結果卻被駁迴的廢物書生好了。”獄友冷笑出聲,背對著他,自嘲道。


    “五層樓裏沒有廢物,你所說的話,沒有依據。”他指出問題所在,不肯相信這人說的話。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的結局就是這樣,你這樣的人,來這裏都是自願的,可我這樣的人,來這裏都是被脅迫的。”他再度苦笑,聲音很平靜。


    “你一個囚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麽知道我是自願來到這裏的?”東筱祺有些難以置信,這人似乎什麽都懂的樣子。


    “你能主動承擔伯爵雷覆朝所犯下的罪行,在道德底線邊界之中做足了準備,是因為你的父母彭夙世和江琴給予了你一個良好的教人環境,可是這還仍然不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落得個什麽好下場。”


    聞言,東筱祺沉默了,他沒有想到一個不知姓名的囚犯書生居然有著這般通曉能力,饒有興趣的他開口問道:“除了我嶽父荷容才子之外,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王朝監獄裏還有你這號人物?”


    “你一年時間都在東域王朝四處各路征戰奔波,怎麽會知道我這樣的囚犯,你說荷容才子是你嶽父?嗬,攤上你這樣的女婿,也確實是他的福氣。


    隻不過女婿和嶽父一樣,一個因為盜竊火源符救助自己的妻女,而被玉清宗追殺逃至邊關之外,至今不知生死,一個承擔伯爵罪行被關進監獄,但卻被監獄裏形形色色的人給尊重的五體投地,這典獄長和警戒隊長甚至不顧自己的身份,喊你一聲獄父,倒還真有意思。”


    半晌,他眨了眨眼睛,輕輕哇了一聲,問道:“你到底是誰啊?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和你一樣,名字裏都有祺,隻不過不是你的那個祺,我沒你這般有本事,成為全東域王朝萬眾矚目的東少俠,但我卻有本事讓你怎麽清清白白的走出這個監獄。”


    聞言,東筱祺嗤笑一聲,道:“以我的能力走出這裏還不是輕而易舉?我現在很需要一個思考的地方,為什麽要出去呢?”


    那位書生獄友還想說話,但是一下子就沒了聲,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東筱祺望了一眼牢門外,看到了那個警戒隊長,他打開了牢門,示意東筱祺出來。


    “什麽事?”他看著這個比自己高大的青年人,開口問道。


    海吏皺著眉頭,小聲道:“大門探視區廣場外來了一個拿著禦賜金牌的人,點名要見你。”


    “禦賜金牌?什麽人啊,有這樣的權力象征?”他飛快在腦海裏思索著,想了很久也沒想出來,於是幹脆不想了,跟著這青年人走。


    “我們也不清楚,他說他非得要進來見你。”海吏腳步很急,看來這件事比他想的還要嚴重。


    “進來見我,監獄裏有這個規定,可以讓無罪之人進入監獄和有罪之人一起住一間牢房嗎?”


    “獄父,他拿著的是禦賜金牌,禦賜啊,見到這塊金牌就是見到了皇帝本人,就算他想和你一起住,那都沒問題的!”海吏苦笑著道。


    “我剛來監獄沒多久,先是遇到個怪人,然後又遇到一個拿著禦賜金牌的人要見我,可真夠奇怪的。”他喃喃自語,一邊走一邊說。


    “什麽怪人?獄父,你遇到危險了?”海吏停下腳步,忽然開口詢問這件事。


    “沒有,你覺得我這種修為的人,能在這座監獄裏遇到什麽危險嗎?”東筱祺笑了笑,讓他放心不少。


    “那倒也是,不過你說的怪人是不是和你一起住的那個人啊,不瞞你說,他的確是有些本事,我和典獄長也很敬重他。”海吏眼神凝重,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也很敬重他?可我不知道他姓什麽。”他想到這個節骨眼,忽然開口說道,東筱祺想作為王朝監獄的警戒隊長,海吏一定知道這個人的來曆。


    “這位先生啊。”海吏微微搖頭,苦笑道:“他好像姓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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