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蒙亮,海盡頭的灰霧遮住了陽光,隔著數千米遠的距離看上去,這片大霧仿佛沒有盡頭,此時的東筱褀還在棕櫚樹下沉沉昏睡,絲毫沒有感覺到,身體裏少了些什麽。


    “還沒睡醒啊,看來他是真的累了,唉……”燭顓懸浮在他的麵前,細小龍爪輕輕拂過他被海風吹落到額頭的幾縷發絲,龍目裏流露出的深切關心,完全不像是一條魔獸所能擁有的真摯感情。


    “噗通!”


    淺海形似月灣狀的海浪忽然衝出一道紫火,帶著周身環繞的灼熱高溫,所過之處皆被焚燒。


    “我迴來了他都還沒醒,這個人類怎麽比你還能睡。”來者正是從東筱褀神識氣海裏躍出去海底捕魚的瀚海幽焱火。


    “我倒還真希望他能好好休息,等他睡醒了,之前的那些憂愁,也許就能拋之腦後了……”燭顓迴頭,隻見這些被瀚海幽焱火捉上岸的魚群基本上已經被烤糊。


    “它們見到我都怕的要死,都躲水草裏麵不敢出來,我沒涉足到深海,隻在淺海暗礁裏抓到的這些,應該夠了吧。”瀚海幽焱火被滄海納戒囚禁多年,許久沒有踏入海底的她早已不如當年那般靈活自如,就連捕獵食物的能力也都生疏了許多。


    “都糊了……我肉身還沒修煉出來,不然能翻新。”


    燭顓俯下身隨意抓起一條烤焦的魚,它凝望頂頭的棕櫚樹枝,又望了眼還在沉睡的東筱褀,心想如果東筱褀睡醒的話沒準去敲打一下這顆棕櫚樹,那些筷狀般的樹杈子都會掉下來。


    “把他叫醒好了,要是昨天晚上那些人類找過來這裏,我們就麻煩了!”瀚海幽焱火擔心自己的真身會被其他人類察覺到,連忙催促燭顓去叫醒東筱褀。


    而燭顓卻還一動不動,連連搖頭,輕聲勸道:“我們是神火,肉眼凡胎無法看到,那些和筱褀看上去一樣的人其實和凡人毫無差異,這個不用擔心。”


    “你不擔心我擔心!”情緒敏感的瀚海幽焱火還是忘不了當年被人囚禁的痛苦經曆,一溜煙的功夫就鑽入東筱褀的神識氣海隱匿起來。


    “幽焱你別走啊!唉,真是的……都出來這麽久了,還怕生。”燭顓浮在原地,頓感無語。


    恰巧在瀚海幽焱火這一下的猛然進入東筱褀的神識裏,他的四肢仿佛如觸電般顫抖一刻,明亮的黑色眼眸猛地睜開,左手扶在沙地,狂喘不斷。


    “筱褀,你醒了?”見到東筱褀被瀚海幽焱火這麽一折騰立馬蘇醒,燭顓心疼的伸出兩條龍爪扶住他的麵頰,慢慢的助他順氣。


    “怎麽迴事?我睡的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有一股熾熱的能量鑽進我的神識裏?把我給燙醒了。”他舒展雙手,平緩體內躁動的源力,試圖將心脈裏那層突然湧起的高溫平息。


    聞言,燭顓低聲替瀚海幽焱火圓場:“對不起,筱褀,是幽焱她擔心你的那些東蒼院朋友找過來,她有點害怕陌生人,就一下子鑽進你的身體了,你現在感覺好點沒有?”


    得知是瀚海幽焱火突然鑽進自己體內才引起的熱浪燒身,東筱褀原本有些渙散的眼神突然變得惱怒,握拳連捶幾次地麵,所附帶的能量,震斷了這附近的棕櫚樹。


    “筱褀,你別生氣了。”燭顓知道瀚海幽焱火突然吵醒他,他會因為睡眠不足,而沒法集中精神去用昨天和自己討論的事情來換取溫珞馨的信任,所以它知道此事錯在自己不應該自作主張讓瀚海幽焱火去海底捉魚。


    “好端端的,吵我休息,燭顓,你們兩個在幹什麽?!”惱怒的情緒下,東筱褀的聲音也變得急躁起來。


    “捉魚來吃啊,你昨天剛和溫珞馨鬧得這麽兇,又夜不歸宿,從昨天到現在,你都還沒有吃點東西,我心眼好,讓瀚海幽焱火去下海捉魚了。”


    聽到這樣的辯解,東筱褀的怒氣才消了些,再瞥了眼沙灘上的六七條烤焦的魚身,東筱褀揉了揉仍然困乏的雙眼,心想這兩條龍沒一個是會捉魚的。


    “這都糊了,怎麽吃?還有你們兩個都是神火,一靠近海那海都被你們蒸發成水蒸氣了。”他心煩意燥的起身,快步走起來一躍進海,隻能靠自己去捉魚來養它們。


    捕魚的同時,他也在海水的洗刷下衝走了臉上的困意,海裏的溫度顯然要低了許多,雖然在海底他可以催動八卦滄海盤來庇護自己遊的更順暢,但要在想捉魚的情況下貿然施展這等法器難免會誤傷,要捉就捉活的,死了肉就不新鮮了。


    燭顓一路跟隨東筱褀潛入海底,看他捉魚的動作十分熟練,幾乎手到擒來,就連藏在石縫裏的烏賊都被他用源力砸爛後給單手生擒出來,這樣的手腳功夫,早在東筱褀少年時期,和養父彭夙世養母江琴一同住在嵐城深山搭建的鐵屋不靠近海,卻靠近河有很大的聯係。


    不出一炷香的時間,東筱褀用海底沉木削成的魚叉擒獲六條海魚,迴到岸上他即刻生火,魚肉的鮮香味道和煙火的燃燒黑氣一同在沙灘蔓延。


    看到一旁直瞪眼盯著魚肉的燭顓,東筱褀也是頭一迴見到,烤了這麽久,也該有八分熟了,他遞過一份魚肉給它:“喏,拿去嚐嚐,看看是不是比你們捉的好吃。”


    “確實不錯,筱褀,隻是這木棍有點長了,你喂我怎麽樣?”它的本源之火狀態身軀極為小巧,龍爪也很細小,拿不起這麽長的樹叉。


    等它躺在自己懷裏,東筱褀仿佛像是觸景生情一般,道:“我總感覺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又好像迴到了無花島那座石室裏,我手裏拿著一顆顆魔核喂你的時候。”


    “那又不一樣,魔獸晶核隻有你拳頭這麽小,而且那時候,我也已經特別累了。”燭顓撇嘴,感到無奈,要不是它的本體身軀還在東筱褀心髒裏被枷鎖束縛住,它能吃光這片海。


    “我手拿著,你自己吃,唉……我到底是養了個寵物還是帶了條神龍?”東筱褀隻能左手拿著魚肉來喂燭顓,自己右手也拿起一塊肉撕咬起來。


    “什麽寵物?我是連日月見了都要失色的燭龍!萬獸至尊的龍族!又不是人養的那些貓狗!”聽到東筱褀的嫌棄,燭顓極為不高興的嘟囔。


    “魚有刺!吃好了趕緊迴營地,還萬族至尊的燭龍,你見過哪條騰雲駕霧的龍要被人喂著吃魚的?”看到它低頭張嘴咬魚的樣子,東筱褀說到最後失聲笑了出來。


    “沒準以後是我喂你吃,你等著瞧。”燭顓顯然是被他的這句話給氣到,自顧自的,不想理他。


    ………


    飽餐一頓後,東筱褀休息片刻後便即刻趕迴海上駐紮的營地,由於昨天他和溫珞馨鬧得很兇,原本在內院學生心目當中高大偉岸的形象,一下子卻變得似乎有些不被關注了些,但這是少數情況,絕大部分的人還在相信他這次也一樣能力挽狂瀾,就如同當年在北洲海川那番大發神威。


    途經幾個帳篷的距離,他來到被害人的帳內,奇怪的是,今天門外的守衛居然一句話都沒問就把他放了進去。


    東筱褀也不去管這些,當務之急還是迅速把這樁血案給了結,然後就去找應非湘徹底解決他們之間的恩怨。


    進入帳篷內,裏麵的擺設果然和燭顓昨夜討論的一模一樣,它的這種感知能力簡直神乎其技。


    那位名叫林契的死者正被捆綁在一張椅子上,臉上纏滿絲帶,左手的五指早已不見蹤影,就連指頭伸出來的鮮血,也已經流幹了,他仔細迴想燭顓所提到的,右眼望距離林契五步路的距離,有塊血跡未幹的印子,那一定就是兇手用兇器砸了林契的頭部多下後所失手飛落出來的蹤跡。


    “筱褀,看帳篷頂上。”燭顓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他順聲抬眸望去,往前定睛一看看到了帳篷的布上被割開一道口子,這個伯爵塔的人應該就是從這上麵跳下來,然後在林契毫無感覺的情況下,突然襲擊他的背後,幾乎隻是一瞬間就用兇器砸暈了他。


    這時,帳篷外有幾道急匆匆的奔跑喘氣聲音,簾布被推開後,是溫珞馨和阿梔,她們得知東筱褀迴到血案現場,就立刻趕了迴來。


    “東筱褀!你還敢迴來!”見到這個“仇人”,溫珞馨氣不打一處,她心想這家夥迴來是嫌自己昨天氣的還不夠嗎?


    “珞馨,冷靜點,筱褀他好像在思考……”阿梔見到東筱褀站在原地盯著那塊未幹血跡的模樣,連忙輕聲製止住溫珞馨不要驚擾他。


    “思考?他能思考出什麽來?這樁血案我們連兇手的害人動機都不知道,要從何查起?昨天我想了一晚上,想了很多隻關於林契的事情。


    他為人直率坦然,聰慧敏銳,伯爵非常欣賞他,就如同我父親欣賞葉青皓一樣那般,伯爵還邀請他去伯爵塔,但是在那之後,他好像就變了個人似的……”溫珞馨說出的關鍵詞,引得東筱褀恍然一震。


    此時,他的腦袋仿佛一切有內在聯係的線索如同大爆炸一般炸開了,邀請林契去伯爵塔?林契去了之後變了個人?難道這其中的故事真的和自己以及燭顓一言一語當中所描述的那樣,這個林契,真的就是一個告密者?但這一切的一切,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似乎也就說的通了。


    真相水落石出的瞬間,東筱褀火氣上頭當即一怒,腦袋裏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火速迴到伯爵塔,去宰了斯特雷,新仇加上舊怨,即便把他碎屍萬段也毫不為過。


    隻是他忘記了一點,他如果一動怒,體內的燭龍真火也絕對不可避免的隨之爆發,周身環繞的源力氣旋,再加上能夠焚燒冰山的燭龍真火,這座帳篷要被燒毀,也恐怕隻在一念之間了……


    “啊!東筱褀你幹什麽?!你瘋了嗎?”感受到麵前撲來的熱浪氣旋,溫珞馨嚇得花容失色,麵前站著的這個少年,可是一位審判境,他要是動怒,能把這個營地都掀了。


    阿梔從來沒見過東筱褀這麽生氣過,雖然她早已知道東筱褀的能耐,但這周圍暴湧而來的氣旋,也足以讓她這個普通人壓的喘不過氣。


    “東……筱褀,住手……啊!”


    “筱褀!冷靜下來啊!溫珞馨和阿梔她們還在這裏!別誤傷她們兩個了!”燭顓見到東筱褀氣上頭來,大聲嗬斥道。


    聞言,東筱褀終於理智迴過神來,清醒了許多,沒被憤怒衝昏頭腦,他雙手一攤,收迴外放的源力氣旋,剛才那一刻,他真的非常想一雪當年養父養母因為那些禁軍出動,被關在廢棄修煉閣的屈辱。


    “東筱褀,你瘋了是嗎?在帳篷裏釋放源力,你想害死這些學生們?”溫珞馨被那種壓迫感極強的源力給嚇得不敢說話,好半會才緩過神來,嗬斥他道。


    “珞馨,你先冷靜冷靜,我去問問他,筱褀,到底怎麽了?”阿梔走上前來,伸手輕輕地拍他的肩膀。


    “阿梔,兇手就是伯爵塔的人,伯爵派出殺手來殺害林契,為的就是杜絕後患,就像當年讓葉青皓和葉杉兩兄弟去西北大漠挖掘岩石帝墓的一模一樣,為的就是自己獨攬好處,讓他人替自己做替罪羔羊,隻是這一次,林契他和葉青皓他們挖掘帝墓的目的不同,他是告密者,他是來揭發伯爵塔那背後不為人知的血腥真相!”


    兩人聽後,紛紛麵麵相覷,一時間不敢相信東筱褀的一麵之詞。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東筱褀,伯爵怎麽可能會是那樣的人?你搶了伯爵的帝墓傳承非但沒受罪,卻還倒打一耙,一口咬定伯爵是殺害林契的兇手,我妹妹她為了幫你洗清罪名,你怎麽一點都不同情她呢?!”溫珞馨高聲喊道。


    “這和感情沒有任何關係!我和珞清已再無任何可能,那個淩駕在王朝之下,內院之上的高塔伯爵,才是罪魁禍首,雖然我現在拿不出什麽證據說他就是殺害林契的真兇,但這種極為兇殘卻能毀屍滅跡的手段,全王朝也就那個斯特雷才做的出來!因為隻有死人才不會說出任何真相!


    你在內院待了這麽久,難道就沒有聽到每天深夜的時候,伯爵塔附近傳來慘絕人寰的尖叫聲音嗎?那就是魔獸甚至是人被屠殺的慘叫聲!”


    他險些拿出葉青皓寫給自己的信,但要是這個時候拿出來,不說是斯特雷當場身敗名裂,東蒼院群起而攻,全王朝得而誅之,自己的計劃也一定會就此功虧一簣,所以他忍住了,因為葉青皓能被溫成巍保住一條命,又被金皇秘密傳令,能有這麽多的際遇,說明他的身份在內院也絕對不一般。


    “什麽亂七八糟的慘叫聲,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東筱褀,你要是再敢亂說話,我父親可不會再容忍你這般放肆!”麵對他這番憤慨,溫珞馨還是不願意相信那個在內院獨占一席之地的伯爵,會是如此一個兇殘狠毒的偽君子。


    眼看自己的話不起作用,東筱褀隻得冷靜下來,道:“你現在不相信他的為人,是因為還不夠了解,林契的這條命,我一定會去伯爵塔親手討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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