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萬丈高樓平地起
一條路要走多遠才會是盡頭 作者：昆玉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民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
人民，不可以和他們謀劃事業的開端，隻能夠和他們歡慶成功。
清平縣這兩年的變化是有目共睹的，清潔的街道，繁榮的市麵，拔地而起的工廠，還有防禦能力超強的碉樓碉堡。其實在範縣長上任伊始，任誰也想到如此的治世局麵。靠著蠻橫無理的強迫投票當上了縣長，又雇傭縣裏原來的地痞流氓頭子擔任治安大隊長。
接下來的操作更加離譜，千百年來這裏的土地都是種糧食，到了範縣長這裏改了章程，要求種植鴉片。雖然說起來，英國人靠著船堅炮利轟開了大清國的大門之後，國內種植鴉片已經算不得什麽稀奇事情，大清國的柱石，掃滅太平天國的文正公不也通過販賣大煙籌集軍餉。
全縣的老百姓以為自己迎來了一位惡魔，搜刮地皮，巧立名目收取各種苛捐雜稅的時候，縣長反其道而行之。通過自己掌握的暴力手段，維護一方平安。說起來這位縣長收取的稅款並不低，何以又形成了如此繁榮景象呢。關鍵就在於，收取的數目是提前公示的，要收多少就收多少，少一分不行，多一分不要。
這其實與資源的優化配置一個道理，一百塊錢，是五五分賬還是三七分賬，隻要講明白了，按照協議做事。大家就相安無事。在製定分配公式的時候，留取適當的利益與人。
曾經有句話這樣講，是我的我一點都不給，不是我的我一點都不要。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老百姓通過依法納稅換的公平合理的市場環境。縣長通過暴力維穩換得了大量資金。
其實在中國這片土地上，隻要有那麽一段時間，管理者不瞎管理，不出現朝令夕改。很短的時間內就可以出現一個盛世景象，清平縣現在就出現了經濟的繁榮景象，老話說得好倉廩實而知禮儀。開辦的學校也聚集了大量的學生。
就連意大利的保羅也來到的清平縣，將上帝的福音傳遞給清平縣的老百姓們。讓這個文盲率達到了九成以上的縣城煥發了新生。
文盲雖然不等於野蠻，但是也就會有一些人類社會基礎階段的思維方式充斥大腦。比如說做什麽事都是目的性很強的，這就好比原始社會出去打獵，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捕獲獵物，如果沒有獵物出現，斷不會彎弓搭箭。
歐洲已經度過了這個時間階段，因為工業革命帶來了生產效率翻天覆地的變化。物產的豐富必然帶來文明的進步，這是毋庸置疑的。一個忙碌的農民，每天思考的隻能是如何生存下去，如果是一個地主就會思考買房子置地或者讓孩子識字。
歐洲完成了工業革命之後，思想上就出現了變化。
中國的荀子講人之初，性本惡。因為嬰幼兒時期小孩子對於任何膽敢與自己爭奪母親母乳的行為，都會做出最激烈的反應。
同樣是儒家亞聖的孟子又講，人之初性本善。理論根據就是惻隱之心。見到一個孩童落水，都會本能的同情和施救。這在很多年以後有個英國人亞當斯密講這是共情，比如說一個人的手被燒傷了，你看到的那一刻也會有疼痛感。這就是兩個人共情了。也就是儒家所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基礎吧。
告子認為人性本無善也無惡。
無論怎麽講吧，這個事情是沒有定論的。
我倒是傾向於一個閾值的理論。就是當一個人在滿足了自身的需求之後，多出來的資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奉獻出來。
蒸汽機的出現，讓工業革命從英倫三島席卷整個歐洲大陸。當一部分富足之後，按照正常的思維是可以帶動其餘的人富裕起來。
農耕時代，利益的分配基本是這樣的，交給統治階級一定數目的勞動產出之後，剩餘的部分勉強能夠維持自己的生存和繁衍。這就基本上不會形成勞動剩餘，沒有勞動剩餘就不會有繁榮的市場。
市場的本質就是物與物之間的交換。市場的參與者要有勞動剩餘，自己用不掉的東西拿到市場上交換來自己需要的東西。
歐洲已經完成了工業革命，通過市場交換，老百姓的物質生活雖然比起統治階級要相差很遠，但是已經不存在溫飽問題。這時候就要尋求精神層麵的安慰。宗教活動也就不會停留在索取階段。
由於不同的社會環境，保羅的傳教事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
針對清平縣的傳教工作，保羅決定以劉福生為突破口，通過與劉福生的溝通磨煉，來摸索清平縣傳教工作的經驗教訓。
劉福生覺得宗教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信也行，不信也無傷大雅。礙於朋友的麵子也就勉為其難的信了。
“作為清平縣我發展的第一個教徒，這是一件值得銘刻曆史的大事。”
“如果曆史是你來寫的話，確實是一件大事。要是別人來寫的話，這恐怕還沒有皇上家的馬懷孕來的重要。”
“要懷著一顆感恩的心生活，不要老是對這個世界抱怨。上帝賜給我們食物，賜給我們衣服，讓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本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決定給你取一個名字，這樣你再對外傳播福音的時候，也更加正式。”
“難道我叫劉福生就不能幫你傳教了？叫什麽名字這麽重要嗎？”
“重要，真的很重要。我決定給你取名叫摩西。”
“摩西？這是什麽名字？”
“聖經有一段講上帝的使者摩西帶領族人逃離埃及迴歸以色列。聖經記載這一段為出埃及記。我覺得你會是清平縣人民的基督領路人，帶領清平縣人民登上天堂之路。”
“淨整些沒用的，你願意這麽叫就這麽叫。”
成了摩西的劉福生，覺得在這個地方傳教就不能規規矩矩的。如果按照保羅的方式傳教，就算是把保羅的嘴皮子磨破了，也沒幾個人信。
保羅蹬著從省城教會送來的腳踏車，走街串巷，深入鄉間田裏。宣傳他的上帝，經過一個多月的奔波，一個信眾也沒有發展，保羅還得跑迴來跟摩西商量。
“早就料到你的傳教工作不會順利了，我這一個月也沒閑著。從省城把你的那些藥品采買迴來了。有了這些藥咱們就有了魔法，上帝就能夠向老百姓展現神力了。我還從省城找了一個化學老師，趁著暑假的功夫來給我幫個忙。”
“你想怎麽辦？”
“我是這樣想的，首先咱們在縣城教會搞幾場集會。以咱們的號召力肯定是沒什麽人來的，那麽就得製造輿論。最近幾天我就安排人出去宣傳，如果信奉上帝，可以包治百病，虔誠的禱告會感動上帝。隻要在集會的時候到場，上帝的使者就會賜福給有病痛的人，你懂得醫術，給看看，然後拿點從省城買迴來的藥。大病看不了小病應該手到病除。如果看不明白就開點止疼片，隻要不疼了就是有效。
其次就是宣傳上帝要安排使者向世人展現神力。咱們就讓那個化學老師表演一下魔術，也就是你說的化學實驗。
這些做完了以後，咱們再宣傳，隻要能虔誠信奉，就能夠風調雨順，財源廣進。總之一句話，隻要你信上帝，啥都不是事。”
“你這樣做真的可以嗎？”
“沒問題，這個事吧，我想了很久，為了保證當天有足夠的人來參加，首先我讓師爺安排一些人來撐場麵。人就是個愛熱鬧的東西，哪裏有熱鬧哪裏就能聚集起來人。即便這樣，也不能保證能造成轟動。最近麵粉廠剛剛試運行，生產了不少白麵，從英國來的那個管理員說不合格，要銷毀。那白麵可是比老百姓用石碾子磨出來的好多了，既然他說不合格，正好我就安排人弄來。凡是到場的老百姓都可以領上二斤白麵。”
“你這算不算是胡鬧？”
“胡鬧不胡鬧的先不說。就你蹬著你的洋車子出去傳教也一個多月了，有人信嗎？想釣魚，就得舍得下魚餌。先讓他們信，信了以後，你的形象立起來之後，你說什麽他們都信。就是說你每天晚上都去見上帝也有人信。要是咱們不這麽幹，你把你的唾沫說幹了，你覺得能發展到信徒？”
到了集會那天，提前放出風去有麵粉可領，縣城周邊的鄉村裏都來了好多人，教堂裏麵根本裝不下。隻好把會場改到了教堂前麵的大空地上。也幸虧這教堂選了個空曠的地方，有足夠的場地容納這麽多人。據不完全估計，少說來了千八百人。來的人大部分都帶了口袋，還有那種沒有臨時聽到消息來的，沒帶家夥事裝麵粉的，脫了褲子裝褲管裏的有，脫了上衣包著的也有。
保羅盛裝出場，這一天對於保羅來說可是一個大日子。基督教能不能在清平縣站住腳紮下根開枝散葉就看今天這場集會了。
“鄉親們，把大家聚集在這裏呢，主要是從西方遠道而來的耶穌基督來拯救咱們清平縣的老百姓。人家不遠萬裏，坐著那種突突突冒煙的大輪船到了咱們這裏。說是給咱們老百姓贖罪，讓咱們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別說你們不信，我也不信。但是這兩天一件事讓我不得不信啊。
就說前兩天，我肚子疼。我找了郎中看了不管用，找了神婆看了說是有邪祟，神婆施法跟邪祟鬥了大半個時辰，神婆愣是沒遭住，沒把邪祟製服。當時我就覺得我這小命可能要交代了。你們想想啊，我年紀輕輕的可不想死。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正好聽咱們縣長說西洋國有個神父，說不定能鎮住。這些年你們也看到了，大清國也亡了，西洋國是厲害啊。西洋國的武器厲害，說不定他們的神也厲害。我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找到了神父，什麽瞧了一陣之後，手裏握著十字架開始念咒語。念完咒語給了我兩粒白色藥丸讓我吃下去。
咱們老人常講，外來的和尚會念經，不是跟你們吹，吃下去沒多大一會，就感覺肚子裏翻江倒海的。放了個臭屁，那是我輩子放過的最臭的屁。你還真別說，肚子不疼了，人也精神了。神父說已經治好了。
我還不放心又去找了神婆，神婆給我掐指一算，你猜怎麽著，那邪祟已經不見了。咱們神父的道行深著呢。
我覺得這麽好的事，不跟大家說說不大合適。好事不能就我一個人知道。我就跟神父商量，讓神父開壇施法，給咱們縣裏的老百姓都給看看，誰要是有什麽疑難雜症，咱們神父一定盡自己所能。等會兒大家去教堂門口處領取自己的順序號，咱們按照順序一個一個的來。在此之前啊，神父讓人給大家展現一下上帝的神力。”
劉福生一通熱血澎湃的講話，講的大家夥一愣一愣的。接下來安排從省城來的化學老師登場。
西裝革履的打扮，手裏拿著幾個透明玻璃杯。
一杯水一會是清的，經過化學老師一通神乎其神的念咒語搖頭晃腦之後，不大會變紅了，變綠了。
老百姓哪見過這個，覺得這種事情隻有神仙才能夠辦到。別說自己沒見過，就是村裏的老人也沒見過這種事情。
老百姓開始議論紛紛，覺得這就不算是神仙法術也得是妖術。管他是神仙還是妖精，隻要管用就是好法術。
劉福生一看烘托的差不多了。就安排人排隊看病。
保羅拿著聽診器，手電筒等等醫療器械。發現這些人並沒有什麽大毛病，無非是腸胃病，蛔蟲，風濕疼痛，發熱感冒等等。正好縣裏的人們沒有見過西藥。
保羅按照對應的症狀開藥，一直忙到天黑才算是透了口氣。中午飯都沒有來得及吃。
劉福生趁著這會功夫，讓從縣裏借來的文書們，給到場的老百姓信奉上帝的好處。劉福生也不管什麽基督教義，就是讓老百姓知道，咱們這個神仙靈驗，包治百病有求必應。成為信眾之後按時禱告，信眾之間可以互幫互助。將這個基督教是如何如何好，加入了以後是如何如何收益宣傳給大家。
一直忙到天黑。終於算是熬過去了。
“摩西，你說會有人信嗎？別咱們忙了一整天，一個信的都沒有。”
“就看你的藥管不管用了，隻要你的藥管用，明天就該有人來。隻要有人來，一傳十十傳百，這東西可比瘟疫傳播的還快，很快你就忙不過來了。”
“這是為什麽？”
“你想想啊，從大清國開始，老百姓有什麽指望？每天跟土地打交道，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甭管換了誰當政，從沒有人關心老百姓的生活，都是想著怎麽從老百姓手裏拿點什麽走。你這個洋人要是免費把他們的病給治好了，你想想，你就是他們心中的神仙啊。從沒見過這麽好的人啊。”
“這裏的百姓確實夠可憐的，從沒見過這麽辛勞的人，但也從來沒有人如此軟弱。”
“不說了，要是你的藥沒毛病，明天就該有大批人上門聽你傳教了。我再去找師爺討教一下，縣城的底層老百姓是信了你的教，怎麽讓那些老爺太太們信你的教。”
“眾生平等。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子民。”
第二天就有不少老百姓到教堂要求信奉耶穌基督。保羅給的藥確實管用，肚子不疼了，不發燒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越是神秘的東西，越是有人信。隻要你不懂，在你的認知範圍之外，這就是不可解釋的神力，如果再加上你無法獲得同樣的能力，那麽擁有此能力的人就是你心目中的神。
不管出於什麽樣的目的，保羅的傳教工作算是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現在保羅傳教的事情雖然有了進展，但是這裏麵沒有一個有錢人信。怎麽樣才能讓有錢人信奉呢？”
“普通人的見識有限，一個小小的戲法就能把他們唬住。有錢人吃過見過，就比如說你弄得那些西藥，普通人別說見過就是聽也沒有聽過，有錢人就不一樣了，省城早就有西醫醫院。想要通過糊弄把他們給弄到一起是不可能的。”
“是這個道理。”
“其實咱們想想這種事就知道了。遠的不講，就說太平天國的洪秀全洪天王，也就是仿照著保羅他們的基督教，再雜糅了一些本土的宗教，弄出來一個四不像。下層的人也是差不多的路數，看病、給吃的給用的，宣傳跟著他能夠分上田。對於富人呢？就不能明目張膽的宣傳了，因為富人有太多的東西見不得光。如果大家都懂了這些路數，豈不是把自己往絕路上送？”
“那些富人，咱們就不管了？”
“商人重利輕信義，你想想有錢人想要什麽？”
“想要更有錢，最好還有權。”
“對，不光要有錢有權，最好還要世世代代都是有錢有權。咱們抓住他們的這個需求，就可以來做個文章。”
“文章要怎麽做？”
“咱們這樣辦，你老丈人也信基督，不過是個野路子，也就是說自己瞎信。這下好了，保羅來了，就讓保羅把你丈人發展成信徒。你老丈人是縣長，在清平縣就代表著權，然後你再讓保羅私下傳教，不要聲張，就說縣長也入教了。縣長想成立一個清平縣基督教互助會，需要一部分有實力的人加入。
本來那些有錢人就想著巴結你丈人，這下給他們個機會。其實我也想了，要想在清平縣打下牢固的基礎，就得盡可能多的拉攏人。把那些有實力的人拉攏到自己身邊。
他們做官的人常講，寧可讓你的敵人站在你的屋裏往外撒尿，也不能讓你的敵人站在門外往你屋裏撒尿。跟敵人要比朋友走的更近才行。
咱們把縣裏有勢力的這些人攏到一塊，甭管是麵和心不和，還是各懷鬼胎。至少大家是上了一條船。再拿出來工廠的股份讓他們也出錢入股，隻要把他們都綁在咱們這條船上，就誰也不希望這條船沉了。要是沉了就讓他們一起陪葬。
你懂嗎？既然他們想要利益，咱們就拿出利益來。”
“師爺，不知道保羅願意不願意幹。”
“這事由不得他。再者說了，他宣傳上帝拯救世人，就不能光靠一張嘴，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讓老百姓得到實惠了？還不是要靠東西。想收買人心，就得靠利益。普通人希望得到的是看得見摸得著的，靠許願能糊弄一陣子但是糊弄不了一輩子。而富人要求的不隻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比如說名聲，比如說權力，比如說財富的傳承。這些還就得靠承諾。
人來到這個世界，無非就是一個交換的過程。無論跟誰，隻要有所求就要拿出對方需要的東西。如果你沒有對方需要的東西，那麽你們這個買賣就做不成。咱們讓富人能夠得到他們夢寐以求的權力。不自覺的上了我們的船，他們以為上了我們的船就能夠子子孫孫過富裕日子。”
“我懂了。”
經過這麽一折騰，老百姓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上帝可以給人治病。加入教會之後，大家就都平等了，相互之間互幫互助，其實這倒是最大的實惠。以前的時候，雖然有宗族這層關係在維係著中國鄉村的人際關係，但是宗親關係以外的互幫互助還是很難看到。這下算是打破了宗族社會的壟斷。
富人加入之後，就形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就等於一個權力共享組織，以前想要辦件事，不曉得要去求哪個門子，現在好了，比如說誰的孩子要出國留學，誰有關係可以用。隻要在組織裏麵知會一聲就能夠辦到。等於建立了一個階級的護城河，這個小圈子嚴禁外人進入。
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就形成了對立，資產階級通過建立護城河嚴禁外人闖入。
萬丈高樓平地起，看似繁榮，其實裏麵藏滿了隱患。善跟惡就是一根樹上結出來的兩個果罷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養育萬物。
人民，不可以和他們謀劃事業的開端，隻能夠和他們歡慶成功。
清平縣這兩年的變化是有目共睹的，清潔的街道，繁榮的市麵，拔地而起的工廠，還有防禦能力超強的碉樓碉堡。其實在範縣長上任伊始，任誰也想到如此的治世局麵。靠著蠻橫無理的強迫投票當上了縣長，又雇傭縣裏原來的地痞流氓頭子擔任治安大隊長。
接下來的操作更加離譜，千百年來這裏的土地都是種糧食，到了範縣長這裏改了章程，要求種植鴉片。雖然說起來，英國人靠著船堅炮利轟開了大清國的大門之後，國內種植鴉片已經算不得什麽稀奇事情，大清國的柱石，掃滅太平天國的文正公不也通過販賣大煙籌集軍餉。
全縣的老百姓以為自己迎來了一位惡魔，搜刮地皮，巧立名目收取各種苛捐雜稅的時候，縣長反其道而行之。通過自己掌握的暴力手段，維護一方平安。說起來這位縣長收取的稅款並不低，何以又形成了如此繁榮景象呢。關鍵就在於，收取的數目是提前公示的，要收多少就收多少，少一分不行，多一分不要。
這其實與資源的優化配置一個道理，一百塊錢，是五五分賬還是三七分賬，隻要講明白了，按照協議做事。大家就相安無事。在製定分配公式的時候，留取適當的利益與人。
曾經有句話這樣講，是我的我一點都不給，不是我的我一點都不要。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老百姓通過依法納稅換的公平合理的市場環境。縣長通過暴力維穩換得了大量資金。
其實在中國這片土地上，隻要有那麽一段時間，管理者不瞎管理，不出現朝令夕改。很短的時間內就可以出現一個盛世景象，清平縣現在就出現了經濟的繁榮景象，老話說得好倉廩實而知禮儀。開辦的學校也聚集了大量的學生。
就連意大利的保羅也來到的清平縣，將上帝的福音傳遞給清平縣的老百姓們。讓這個文盲率達到了九成以上的縣城煥發了新生。
文盲雖然不等於野蠻，但是也就會有一些人類社會基礎階段的思維方式充斥大腦。比如說做什麽事都是目的性很強的，這就好比原始社會出去打獵，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捕獲獵物，如果沒有獵物出現，斷不會彎弓搭箭。
歐洲已經度過了這個時間階段，因為工業革命帶來了生產效率翻天覆地的變化。物產的豐富必然帶來文明的進步，這是毋庸置疑的。一個忙碌的農民，每天思考的隻能是如何生存下去，如果是一個地主就會思考買房子置地或者讓孩子識字。
歐洲完成了工業革命之後，思想上就出現了變化。
中國的荀子講人之初，性本惡。因為嬰幼兒時期小孩子對於任何膽敢與自己爭奪母親母乳的行為，都會做出最激烈的反應。
同樣是儒家亞聖的孟子又講，人之初性本善。理論根據就是惻隱之心。見到一個孩童落水，都會本能的同情和施救。這在很多年以後有個英國人亞當斯密講這是共情，比如說一個人的手被燒傷了，你看到的那一刻也會有疼痛感。這就是兩個人共情了。也就是儒家所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基礎吧。
告子認為人性本無善也無惡。
無論怎麽講吧，這個事情是沒有定論的。
我倒是傾向於一個閾值的理論。就是當一個人在滿足了自身的需求之後，多出來的資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奉獻出來。
蒸汽機的出現，讓工業革命從英倫三島席卷整個歐洲大陸。當一部分富足之後，按照正常的思維是可以帶動其餘的人富裕起來。
農耕時代，利益的分配基本是這樣的，交給統治階級一定數目的勞動產出之後，剩餘的部分勉強能夠維持自己的生存和繁衍。這就基本上不會形成勞動剩餘，沒有勞動剩餘就不會有繁榮的市場。
市場的本質就是物與物之間的交換。市場的參與者要有勞動剩餘，自己用不掉的東西拿到市場上交換來自己需要的東西。
歐洲已經完成了工業革命，通過市場交換，老百姓的物質生活雖然比起統治階級要相差很遠，但是已經不存在溫飽問題。這時候就要尋求精神層麵的安慰。宗教活動也就不會停留在索取階段。
由於不同的社會環境，保羅的傳教事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
針對清平縣的傳教工作，保羅決定以劉福生為突破口，通過與劉福生的溝通磨煉，來摸索清平縣傳教工作的經驗教訓。
劉福生覺得宗教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信也行，不信也無傷大雅。礙於朋友的麵子也就勉為其難的信了。
“作為清平縣我發展的第一個教徒，這是一件值得銘刻曆史的大事。”
“如果曆史是你來寫的話，確實是一件大事。要是別人來寫的話，這恐怕還沒有皇上家的馬懷孕來的重要。”
“要懷著一顆感恩的心生活，不要老是對這個世界抱怨。上帝賜給我們食物，賜給我們衣服，讓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本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決定給你取一個名字，這樣你再對外傳播福音的時候，也更加正式。”
“難道我叫劉福生就不能幫你傳教了？叫什麽名字這麽重要嗎？”
“重要，真的很重要。我決定給你取名叫摩西。”
“摩西？這是什麽名字？”
“聖經有一段講上帝的使者摩西帶領族人逃離埃及迴歸以色列。聖經記載這一段為出埃及記。我覺得你會是清平縣人民的基督領路人，帶領清平縣人民登上天堂之路。”
“淨整些沒用的，你願意這麽叫就這麽叫。”
成了摩西的劉福生，覺得在這個地方傳教就不能規規矩矩的。如果按照保羅的方式傳教，就算是把保羅的嘴皮子磨破了，也沒幾個人信。
保羅蹬著從省城教會送來的腳踏車，走街串巷，深入鄉間田裏。宣傳他的上帝，經過一個多月的奔波，一個信眾也沒有發展，保羅還得跑迴來跟摩西商量。
“早就料到你的傳教工作不會順利了，我這一個月也沒閑著。從省城把你的那些藥品采買迴來了。有了這些藥咱們就有了魔法，上帝就能夠向老百姓展現神力了。我還從省城找了一個化學老師，趁著暑假的功夫來給我幫個忙。”
“你想怎麽辦？”
“我是這樣想的，首先咱們在縣城教會搞幾場集會。以咱們的號召力肯定是沒什麽人來的，那麽就得製造輿論。最近幾天我就安排人出去宣傳，如果信奉上帝，可以包治百病，虔誠的禱告會感動上帝。隻要在集會的時候到場，上帝的使者就會賜福給有病痛的人，你懂得醫術，給看看，然後拿點從省城買迴來的藥。大病看不了小病應該手到病除。如果看不明白就開點止疼片，隻要不疼了就是有效。
其次就是宣傳上帝要安排使者向世人展現神力。咱們就讓那個化學老師表演一下魔術，也就是你說的化學實驗。
這些做完了以後，咱們再宣傳，隻要能虔誠信奉，就能夠風調雨順，財源廣進。總之一句話，隻要你信上帝，啥都不是事。”
“你這樣做真的可以嗎？”
“沒問題，這個事吧，我想了很久，為了保證當天有足夠的人來參加，首先我讓師爺安排一些人來撐場麵。人就是個愛熱鬧的東西，哪裏有熱鬧哪裏就能聚集起來人。即便這樣，也不能保證能造成轟動。最近麵粉廠剛剛試運行，生產了不少白麵，從英國來的那個管理員說不合格，要銷毀。那白麵可是比老百姓用石碾子磨出來的好多了，既然他說不合格，正好我就安排人弄來。凡是到場的老百姓都可以領上二斤白麵。”
“你這算不算是胡鬧？”
“胡鬧不胡鬧的先不說。就你蹬著你的洋車子出去傳教也一個多月了，有人信嗎？想釣魚，就得舍得下魚餌。先讓他們信，信了以後，你的形象立起來之後，你說什麽他們都信。就是說你每天晚上都去見上帝也有人信。要是咱們不這麽幹，你把你的唾沫說幹了，你覺得能發展到信徒？”
到了集會那天，提前放出風去有麵粉可領，縣城周邊的鄉村裏都來了好多人，教堂裏麵根本裝不下。隻好把會場改到了教堂前麵的大空地上。也幸虧這教堂選了個空曠的地方，有足夠的場地容納這麽多人。據不完全估計，少說來了千八百人。來的人大部分都帶了口袋，還有那種沒有臨時聽到消息來的，沒帶家夥事裝麵粉的，脫了褲子裝褲管裏的有，脫了上衣包著的也有。
保羅盛裝出場，這一天對於保羅來說可是一個大日子。基督教能不能在清平縣站住腳紮下根開枝散葉就看今天這場集會了。
“鄉親們，把大家聚集在這裏呢，主要是從西方遠道而來的耶穌基督來拯救咱們清平縣的老百姓。人家不遠萬裏，坐著那種突突突冒煙的大輪船到了咱們這裏。說是給咱們老百姓贖罪，讓咱們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別說你們不信，我也不信。但是這兩天一件事讓我不得不信啊。
就說前兩天，我肚子疼。我找了郎中看了不管用，找了神婆看了說是有邪祟，神婆施法跟邪祟鬥了大半個時辰，神婆愣是沒遭住，沒把邪祟製服。當時我就覺得我這小命可能要交代了。你們想想啊，我年紀輕輕的可不想死。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正好聽咱們縣長說西洋國有個神父，說不定能鎮住。這些年你們也看到了，大清國也亡了，西洋國是厲害啊。西洋國的武器厲害，說不定他們的神也厲害。我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找到了神父，什麽瞧了一陣之後，手裏握著十字架開始念咒語。念完咒語給了我兩粒白色藥丸讓我吃下去。
咱們老人常講，外來的和尚會念經，不是跟你們吹，吃下去沒多大一會，就感覺肚子裏翻江倒海的。放了個臭屁，那是我輩子放過的最臭的屁。你還真別說，肚子不疼了，人也精神了。神父說已經治好了。
我還不放心又去找了神婆，神婆給我掐指一算，你猜怎麽著，那邪祟已經不見了。咱們神父的道行深著呢。
我覺得這麽好的事，不跟大家說說不大合適。好事不能就我一個人知道。我就跟神父商量，讓神父開壇施法，給咱們縣裏的老百姓都給看看，誰要是有什麽疑難雜症，咱們神父一定盡自己所能。等會兒大家去教堂門口處領取自己的順序號，咱們按照順序一個一個的來。在此之前啊，神父讓人給大家展現一下上帝的神力。”
劉福生一通熱血澎湃的講話，講的大家夥一愣一愣的。接下來安排從省城來的化學老師登場。
西裝革履的打扮，手裏拿著幾個透明玻璃杯。
一杯水一會是清的，經過化學老師一通神乎其神的念咒語搖頭晃腦之後，不大會變紅了，變綠了。
老百姓哪見過這個，覺得這種事情隻有神仙才能夠辦到。別說自己沒見過，就是村裏的老人也沒見過這種事情。
老百姓開始議論紛紛，覺得這就不算是神仙法術也得是妖術。管他是神仙還是妖精，隻要管用就是好法術。
劉福生一看烘托的差不多了。就安排人排隊看病。
保羅拿著聽診器，手電筒等等醫療器械。發現這些人並沒有什麽大毛病，無非是腸胃病，蛔蟲，風濕疼痛，發熱感冒等等。正好縣裏的人們沒有見過西藥。
保羅按照對應的症狀開藥，一直忙到天黑才算是透了口氣。中午飯都沒有來得及吃。
劉福生趁著這會功夫，讓從縣裏借來的文書們，給到場的老百姓信奉上帝的好處。劉福生也不管什麽基督教義，就是讓老百姓知道，咱們這個神仙靈驗，包治百病有求必應。成為信眾之後按時禱告，信眾之間可以互幫互助。將這個基督教是如何如何好，加入了以後是如何如何收益宣傳給大家。
一直忙到天黑。終於算是熬過去了。
“摩西，你說會有人信嗎？別咱們忙了一整天，一個信的都沒有。”
“就看你的藥管不管用了，隻要你的藥管用，明天就該有人來。隻要有人來，一傳十十傳百，這東西可比瘟疫傳播的還快，很快你就忙不過來了。”
“這是為什麽？”
“你想想啊，從大清國開始，老百姓有什麽指望？每天跟土地打交道，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甭管換了誰當政，從沒有人關心老百姓的生活，都是想著怎麽從老百姓手裏拿點什麽走。你這個洋人要是免費把他們的病給治好了，你想想，你就是他們心中的神仙啊。從沒見過這麽好的人啊。”
“這裏的百姓確實夠可憐的，從沒見過這麽辛勞的人，但也從來沒有人如此軟弱。”
“不說了，要是你的藥沒毛病，明天就該有大批人上門聽你傳教了。我再去找師爺討教一下，縣城的底層老百姓是信了你的教，怎麽讓那些老爺太太們信你的教。”
“眾生平等。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子民。”
第二天就有不少老百姓到教堂要求信奉耶穌基督。保羅給的藥確實管用，肚子不疼了，不發燒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越是神秘的東西，越是有人信。隻要你不懂，在你的認知範圍之外，這就是不可解釋的神力，如果再加上你無法獲得同樣的能力，那麽擁有此能力的人就是你心目中的神。
不管出於什麽樣的目的，保羅的傳教工作算是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現在保羅傳教的事情雖然有了進展，但是這裏麵沒有一個有錢人信。怎麽樣才能讓有錢人信奉呢？”
“普通人的見識有限，一個小小的戲法就能把他們唬住。有錢人吃過見過，就比如說你弄得那些西藥，普通人別說見過就是聽也沒有聽過，有錢人就不一樣了，省城早就有西醫醫院。想要通過糊弄把他們給弄到一起是不可能的。”
“是這個道理。”
“其實咱們想想這種事就知道了。遠的不講，就說太平天國的洪秀全洪天王，也就是仿照著保羅他們的基督教，再雜糅了一些本土的宗教，弄出來一個四不像。下層的人也是差不多的路數，看病、給吃的給用的，宣傳跟著他能夠分上田。對於富人呢？就不能明目張膽的宣傳了，因為富人有太多的東西見不得光。如果大家都懂了這些路數，豈不是把自己往絕路上送？”
“那些富人，咱們就不管了？”
“商人重利輕信義，你想想有錢人想要什麽？”
“想要更有錢，最好還有權。”
“對，不光要有錢有權，最好還要世世代代都是有錢有權。咱們抓住他們的這個需求，就可以來做個文章。”
“文章要怎麽做？”
“咱們這樣辦，你老丈人也信基督，不過是個野路子，也就是說自己瞎信。這下好了，保羅來了，就讓保羅把你丈人發展成信徒。你老丈人是縣長，在清平縣就代表著權，然後你再讓保羅私下傳教，不要聲張，就說縣長也入教了。縣長想成立一個清平縣基督教互助會，需要一部分有實力的人加入。
本來那些有錢人就想著巴結你丈人，這下給他們個機會。其實我也想了，要想在清平縣打下牢固的基礎，就得盡可能多的拉攏人。把那些有實力的人拉攏到自己身邊。
他們做官的人常講，寧可讓你的敵人站在你的屋裏往外撒尿，也不能讓你的敵人站在門外往你屋裏撒尿。跟敵人要比朋友走的更近才行。
咱們把縣裏有勢力的這些人攏到一塊，甭管是麵和心不和，還是各懷鬼胎。至少大家是上了一條船。再拿出來工廠的股份讓他們也出錢入股，隻要把他們都綁在咱們這條船上，就誰也不希望這條船沉了。要是沉了就讓他們一起陪葬。
你懂嗎？既然他們想要利益，咱們就拿出利益來。”
“師爺，不知道保羅願意不願意幹。”
“這事由不得他。再者說了，他宣傳上帝拯救世人，就不能光靠一張嘴，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讓老百姓得到實惠了？還不是要靠東西。想收買人心，就得靠利益。普通人希望得到的是看得見摸得著的，靠許願能糊弄一陣子但是糊弄不了一輩子。而富人要求的不隻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比如說名聲，比如說權力，比如說財富的傳承。這些還就得靠承諾。
人來到這個世界，無非就是一個交換的過程。無論跟誰，隻要有所求就要拿出對方需要的東西。如果你沒有對方需要的東西，那麽你們這個買賣就做不成。咱們讓富人能夠得到他們夢寐以求的權力。不自覺的上了我們的船，他們以為上了我們的船就能夠子子孫孫過富裕日子。”
“我懂了。”
經過這麽一折騰，老百姓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上帝可以給人治病。加入教會之後，大家就都平等了，相互之間互幫互助，其實這倒是最大的實惠。以前的時候，雖然有宗族這層關係在維係著中國鄉村的人際關係，但是宗親關係以外的互幫互助還是很難看到。這下算是打破了宗族社會的壟斷。
富人加入之後，就形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就等於一個權力共享組織，以前想要辦件事，不曉得要去求哪個門子，現在好了，比如說誰的孩子要出國留學，誰有關係可以用。隻要在組織裏麵知會一聲就能夠辦到。等於建立了一個階級的護城河，這個小圈子嚴禁外人進入。
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就形成了對立，資產階級通過建立護城河嚴禁外人闖入。
萬丈高樓平地起，看似繁榮，其實裏麵藏滿了隱患。善跟惡就是一根樹上結出來的兩個果罷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養育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