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無為而無所不為
一條路要走多遠才會是盡頭 作者：昆玉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人都是善忘的，如果說魚有七秒的記憶，人比起魚來說，也強不到哪裏去。其實細想來，這是上天賜給人類最美好的東西了，來到這個世界上不可能事事順心，假如所有的痛苦都烙在腦海中。清晨起床一睜眼，就是昨天的痛苦，瞬間感覺這一天是痛苦至極的。
上天給了人兩樣好東西，一樣是善忘，還有一樣就是死亡。
古代的帝王豪富都奢求長生不老，尋找長生不老藥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傳說中的昆侖神山，西王母賜藥，嫦娥奔月，徐福東渡等等，不過是一個個美好的傳說。假如人類真的可以不死的話，就算是腦海中殘存的一點點痛苦，經年累月的沉澱之後，也會成為不可承受之重。
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
在人類曆史上，我們似乎發現這樣一個很奇特的規律。但凡當政者不過分參與老百姓的生活，短時間內老百姓就能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這讓我想到，一個人看透不說透真的是一種智慧。有時候什麽都不做，比瞎作為更難能可貴。比如說一家包子鋪，隻要他講究衛生、童叟無欺，喜歡怎樣經營就怎麽經營，想著再買個粥也就隨他去吧。想拍個黃瓜賣點涼菜隨他去吧。把自己該做的做好，就不要對別人的事情瞎摻和。
老子說，這叫無為而無所不為。
劉福生現在還不懂這個道理，但是他覺得軍師絕對不是一個凡人，在大清朝的時候沒有用武之地，遊走在鄉村教學，真的是屈才了。經過這兩年的治理，縣裏的經濟蒸蒸日上，老百姓也是洋溢著笑臉，對未來充滿了希望。秉承的宗旨就是，該你交的一分錢都不能少，該你做的一點都不能打折扣，其他的隻要是不傷天害理違法亂紀你就折騰去吧。一時之間，縣裏各行各業紛紛拿出自己的招數招徠客人。各種新鮮事物層出不窮，還是說包子鋪，以前就是一兩樣麵點，現在新增了八寶粥、蔬菜粥、豆汁等等很多新品。
古人常說治國無定法。清平縣是歪打正著還是藥對路數？隻能留給後人去評述了。當然後人也未必就能夠說的明白。一件事但凡你做，就有人質疑。
人生海海，有人講好就一定有人講歹。
前清的秀才就三番五次的到省裏去告狀，說縣長想要占山為王，利用職務關係大開方便之門。參股縣裏的重要經濟工程項目，大權獨攬。現在還組建新軍，設置據點，這是要造反。要成為清平縣的土皇帝。還四處宣揚縣長收稅過重，搞壟斷經營。聯合了縣裏的一小撮大資本家，到省裏去活動，希望能夠扳倒縣長。
恰逢亂世，全國亂成一鍋粥。各軍閥正在混戰當中，哪裏顧得上這些事情。隻要範縣長按時按量的把該交的稅，各衙門口的孝敬送到了，誰還在乎你是不是擁兵自重，是不是搞壟斷經營。這年月能把錢搞來就是好樣的，誰能保證明天自己還在不在這個位子上坐著。
告狀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有人就分析:要想打敗暴力，就要擁有比他更暴力的力量。要想扳倒縣長，就得讓上麵的領導得到比現在多的多的利益。不然的話，英國人有句老話，東西沒壞就別老想著換。誰敢保證扳倒了縣長就能撈到更大的好處。
想要狗聽話，就得把狗喂飽了。這樣別人就不好下手了。
範軍師決定組建一支軍事素質過硬的軍隊，經過一番思考，這個德國來的穆勒，軍事方麵那是一把好手，無論是構築軍事設施，還是部隊日常訓練，以及兵種之間的協作。這都不用操心，可是單單戰術素養過硬還不夠，應該找一個能夠武裝起這支部隊大腦的人。也就是政治思想工作。
古時候豢養的死士就是這麽個道理，不光武功要高，還要忠於主人。在中國的曆史上忠誠的占比是遠遠大於能力的。同樣是兩匹馬，一匹馬雖是一匹千裏馬，可是三天兩頭的尥蹶子，另一匹馬也就是個中等馬，但是任勞任怨。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啟用這匹千裏馬，穩定大於一切。
就這樣從北京的大學裏麵高價聘請了幾個專門研究心理學的高材生，讓他們編寫一套理論，讓他們從根本上認同縣長，效忠縣長。
劉福生跟著穆勒開始了全縣的勘察工作。清平縣沒有高山險關，頂多有的地方地勢高，有的地方地勢低。可以說是無險可守，這也是從古至今這個地方從來沒有作為主戰場出現過。頂多有個別散兵遊勇趁亂到縣裏燒殺搶掠一番，要說兩軍對壘，當麵鑼對麵鼓的打一仗，那是不可能的。
第一無險可守，第二不處在交通要衝。
戰爭的情況一般是這樣的，甲帶兵攻占了重要軍事重鎮，掃滅了乙的殘餘勢力。派一個傳令官員到清平縣，清平縣的老百姓這才知道，換了主子了。不然的話從前的縣衙總共也湊不出十個人，這個地方又窮，又不重要。根本就沒人關心。
別的不說，這穆勒的作圖水平真的不是蓋的，劉福生從來就沒見過作圖如此標準的。山山水水畫的是清清楚楚，簡直可以作為縣裏的教科書。
“你看這清平縣，除了西山後以外基本上無險可守。西山後又靠近大海，國外的海軍也不會到這裏來的。無險可守倒是好辦了。”
“這個我不懂，你是專家，你跟我說說應該怎麽辦？”
“既然無險可守，咱們就築高台建碉樓，挖深坑做碉堡。將全縣分割開來，這樣就形成了一塊塊的軍事單元。咱們不打折扣的把這些防禦工事建設完成以後，隻要敵人沒有重火力，沒有山炮，用固若金湯來形容也不為過。”
“你的意思是，通過建設軍事工事，形成一個防禦網，各軍事據點之間可以相互支援，相互聯動，形成一張巨大的防禦網。”
“是這個道理，通過輕重武器的搭配，形成強有力的火力網，這樣來犯之敵，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價。清平縣也不是什麽軍事重鎮，有大股敵軍來犯的可能性也不大。我計劃超標準建設，也就是說，按照防範大規模正規軍隊入侵的標準來建設。這樣可以確保萬無一失。”
“這方麵你是專家，不知道縣裏的預算夠不夠。”
“戰爭是經濟的延伸，這句話沒有錯。想要保護清平縣的經濟發展，就得有強有力的武裝力量。這就好比一個人有絕世武功，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沒有。同時也得適時的拿出來讓外麵的看看，我這個絕世武功是可以殺人的，而且不是你們這些歪瓜裂棗可比的。現在看投入的多了點，可是收益是遠遠大於投入的。如果咱們不建設好了防禦工事，縣裏的工廠遭到襲擾，那些機器可是從歐洲買迴來的，弄壞了維修也得花大價錢的。你們中國人有句話怎麽說的。叫丟了西瓜撿了芝麻。”
“你說的對，要麽不幹，要幹就做成最好的。省的修修補補，一點也不省錢。”
穆勒跟劉福生兩個人日夜趕工，繪製清平縣的詳細地圖，選定相應位置建設軍事據點。這期間穆勒教會了劉福生如何看圖，作圖，以及如何選定防禦位置，如何構築防禦工事，如何搭配輕重火力。劉福生仿佛是發現了新大陸，原來打仗也是有這麽多學問的。在他的印象裏，打仗就是手持大片刀，見人就砍，誰手底下狠誰就能賺便宜。
保羅的教堂經過幾個月的忙碌之後終於算是完工了。從省城教會送來了應用器械，還有各種書籍。雖然教堂不大，但在保羅心中有無比的成就感。這是保羅傳教士事業的裏程碑，終於有了自己傳教的根據地。
“劉福生，我覺得你要做我的第一個信徒。”
“為什麽？教堂建完了，發現沒有信你的？著急了？”
“不不不，我覺得上帝把你帶到我身邊是有因緣的。我們現在是朋友了，你應該相信我，我可以幫你贖罪，將來你也可以出去拯救更多的人。”
“其實我信不信都無所謂，本來我也不信鬼神。比如說我爹他就信祖宗，覺得老祖宗保佑。逢年過節給祖宗上供，燒香燒紙，遇到難事求祖宗保佑。可是天不下雨莊稼枯死的時候，祖宗也沒顯靈。我哥前些年沒孩子，聽說狐仙靈驗，功德箱裏捐了大筆金錢，還是屁用沒有。我們的祖宗鬼神妖仙等等其實誰也沒見過，你們的上帝我沒見過，我覺得你也沒見過，你說是真有這些神仙，還是沒有。
老百姓常說舉頭三尺有神明，遠的不說，就說這清平縣。惡人都活的好好地，吃好的穿好的。那些所謂的好人，該受窮受窮。神明是看不見呢？還是看見了不作為？
如果他們不存在，那就沒有供奉的必要，如果說他們存在，但是對你的所求視而不見，那更沒有信奉的必要了。”
“信奉上帝重在修心。上帝聽到了你的禱告，可能因為你的罪孽深重，上帝不能賜福給你。隻要你虔誠信奉，就會得到寬恕，將來可以升入天堂。”
“哈哈哈，天堂？天堂在哪呢？天堂是什麽樣的？是不是跟皇宮一樣？也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也是珍饈美味數之不盡，金銀珠寶堆積如山?”
“天堂裏人人平等，不用辛苦的勞作就可以享受到豐盛的食物，衣著不必華麗。天堂裏的人也不會相互攀比，都有一顆善良的心。”
“那確實是一個好地方。就像先生講的大同世界一般，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可是這樣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都是糊弄人的。以前鬧太平天國的長毛，說什麽人人平等，人人有田種，可是到頭來怎麽著，天王後宮美女如雲，金銀財寶堆積成山。不過是讓老百姓多交錢，滿足他們那惡心的私欲。”
“沒見過但是不能否定他的存在。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上帝會賜福給每一個善良的人。我需要你的幫助，我是你的朋友，我在清平縣傳教遇到了困難，無論是作為朋友還是作為一個善良的人，你都應該幫助我。”
“我說了，我可以信。但是老百姓不一定信。就說這裏的老百姓吧，你想讓他們信，要麽給實惠，要麽給他們展示一下自己的神力。從古至今都是這樣，鼓搗點符水，甭管是頭疼腦熱，跑肚竄稀，喝了就能好。當然了要是不好那就是心不誠。或者說變個戲法，口能噴火，撒豆成兵，或者是能變出來金錢。
總之，要麽你讓他們服，要麽給他們好處。要不然根本沒人信。你想想就行了，每年都供奉自己家的祖宗，自己家祖宗都不顯靈，還能信其他人的祖宗？”
“我好像懂了你的意思。我這就讓教會支援一些藥品過來。這樣我就能治病救人了。我在意大利的時候學過幾年的醫學，普通的頭疼腦熱還是能夠解決的。”
“這你就算是開竅了，要想讓老百姓信，就得弄點他們看不懂的。你給人看病的時候，不能說是藥救了他們，要告訴他們虔誠的禱告，向上帝贖罪。之所以生病是因為自己罪孽深重，惡魔纏身，吃了你的藥，虔誠禱告的時候上帝就能夠聽見，將惡魔驅逐，病就能好了。”
“那不是騙人嗎？上帝恐怕不能原諒我的。”
“上帝會原諒你的，你想啊，要是你不這樣說，他們就不信你，不信你的話。在清平縣，上帝就沒有信眾，沒有信眾上帝也就沒有施展的空間，也就不能賜福，更別說驅逐魔鬼了。”
“良心喪於困境。也隻好如此了。”
“我聽穆勒講，你們西洋那邊有科學。比如說讓水變紅，又變成藍色，還能再恢複成清水。有沒有這迴事。”
“有這個事，這是化學。屬於科學的範疇，是各種化學物質之間發生化學反應所形成的現象。”
“你會不會？”
“我懂得不多，簡單地化學實驗還是能做的。”
“那就夠了，你隻要能把這個表演好了，再編個故事。比如說水變了顏色了就是惡魔現身了，又變成清水了，就是上帝顯靈把惡魔給消滅了。說的越是玄乎，這裏的老百姓越是信。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但凡是他們做不到的，又特別玄乎的東西，都能把他們給鎮住。”
“可是這樣我們就等於是欺騙，上帝不會原諒我的。”
“放心好了，上帝肯定原諒你。中國人有句話是這樣講的：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跡，論跡貧家無孝子；萬惡淫為首，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少完人。你的本心是好的，就是傳教，讓更多的人信奉上帝，給更多的人傳播福音。過程可能有些曲折，但是咱們得初心是好的。”
“也隻好如此了。萬事開頭難，先讓老百姓接受了以後再慢慢教化吧。”
世人總是將無法解釋的事情交給神靈，殊不知有人故弄玄虛。可是細想來看，自古至今，又有誰不是在故弄玄虛。儒教說慎終追遠，把祭祀祖宗看的無比重要。還做了五花八門的規定，供品要怎麽擺放，什麽時候用什麽樣的供品，要怎麽作揖磕頭，要在什麽日子什麽時辰，儀式要由哪一個人來完成。都規定的明明白白的。
祖祖輩輩就這麽你欺騙我，我哄騙你。當然細究起來，好像又不是騙，因為在自己的認知範圍之內，是真的信了。父一輩子一輩，我相信你也應該相信。
始作俑者，也就是那些做局的人。真的就達到了無為而無所不為了。隻要老百姓都老老實實的，不舍得吃不舍得喝，也得把最好的東西供奉給自己逝去的祖宗，這就算是達到目的一半。老百姓有所畏懼，就好辦，隻要把這個怕字給用好了，就能夠事半功倍，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清平縣的軍事據點進入了施工階段，穆勒跟劉福生兩個人忙前忙後，監督工程進度。本著做一個百年工程的目的，眼裏不揉一丁點沙子，丁是丁卯是卯，不打半分錢的折扣。
老百姓也是得了實惠，你想啊，平日裏就指望土地裏長得那點莊稼。在泥土裏刨食吃。現在好了，有工程可做，夥食還是很好的，還有工錢可拿。這種日子簡直想都不敢想，黑白兩班倒，當發的那一塊大洋攥在手裏的時候，那是無比的知足。對縣長那是感恩戴德，不僅能吃上飽飯，解了饞不說還有錢拿。
有人就狀告縣長虐待勞工，工人黑白兩班倒，工作時間過長，工錢也少的可憐，雖說夥食還算不錯，但是遠遠不及縣裏公務人員的夥食。
勞工覺得這些人純純的沒事找事，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皇上就該住在金鑾殿。像我們這種屁民，能吃上飽飯，還能給一塊銀元，就該知足。老人時常教導我們說：知足常樂。做人就得知足，三飽一個倒簡直是神仙日子。
這片土地上的人配得上他們的苦難。
全世界上哪裏去找這麽好的民眾？吃苦耐勞，不爭不搶、還特別容易滿足。就算沒有人開導自己，自己也能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能夠在苦難當中尋出那麽一丁點的快樂。
無為真的是一劑良藥，就比如說這個勞工。夥食按照標準供應，銀元按時發放。就別吱聲，累癱了睡一覺起來接著幹。要是沒爬起來，還得埋怨自己不爭氣的身體。
可千萬別出來做點啥，比如說：按照工作量把夥食分出個三六九等，或者銀元拖欠，或者工資也非得搞個三六九等。你這一摻和，工人們還就找到事情的根源了。以前的時候都是一個鍋裏吃飯，幹完了領一塊銀元。剩下的錢讓誰拿走了，不屬於他們的思考範圍，也不在認知範圍以內。這下好了，吃飯不在一個鍋裏了，領錢也是三六九等了，這下就知道這個錢具體被誰給拿走了。
這片土地上的人就一點好，那就是能忍。論忍的功夫，就算是烏龜恐怕也甘拜下風。這就造成了很多人以為這裏的人沒有底線。利益就像海綿裏的水，積極總還是有的。殊不知，底線這個東西，任何人都有，隻不過我的比較低，但也不是無限的底。翻開曆史你就會發現，一旦爆發了反抗，這片土地就會迸發出遠超想象的毀滅力量。
有時候啥都不做，比起啥都想伸伸手，要聰明的多。
老子說：無為而無所不為。
英國的亞當斯密把行政力量比喻為有形的手。市場是一個無形的手，自己會調節，如果有形的手伸到懷裏亂摸，不好意思，萬一撩撥起來，一切都得亂套。
上天給了人兩樣好東西，一樣是善忘，還有一樣就是死亡。
古代的帝王豪富都奢求長生不老，尋找長生不老藥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傳說中的昆侖神山，西王母賜藥，嫦娥奔月，徐福東渡等等，不過是一個個美好的傳說。假如人類真的可以不死的話，就算是腦海中殘存的一點點痛苦，經年累月的沉澱之後，也會成為不可承受之重。
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
在人類曆史上，我們似乎發現這樣一個很奇特的規律。但凡當政者不過分參與老百姓的生活，短時間內老百姓就能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這讓我想到，一個人看透不說透真的是一種智慧。有時候什麽都不做，比瞎作為更難能可貴。比如說一家包子鋪，隻要他講究衛生、童叟無欺，喜歡怎樣經營就怎麽經營，想著再買個粥也就隨他去吧。想拍個黃瓜賣點涼菜隨他去吧。把自己該做的做好，就不要對別人的事情瞎摻和。
老子說，這叫無為而無所不為。
劉福生現在還不懂這個道理，但是他覺得軍師絕對不是一個凡人，在大清朝的時候沒有用武之地，遊走在鄉村教學，真的是屈才了。經過這兩年的治理，縣裏的經濟蒸蒸日上，老百姓也是洋溢著笑臉，對未來充滿了希望。秉承的宗旨就是，該你交的一分錢都不能少，該你做的一點都不能打折扣，其他的隻要是不傷天害理違法亂紀你就折騰去吧。一時之間，縣裏各行各業紛紛拿出自己的招數招徠客人。各種新鮮事物層出不窮，還是說包子鋪，以前就是一兩樣麵點，現在新增了八寶粥、蔬菜粥、豆汁等等很多新品。
古人常說治國無定法。清平縣是歪打正著還是藥對路數？隻能留給後人去評述了。當然後人也未必就能夠說的明白。一件事但凡你做，就有人質疑。
人生海海，有人講好就一定有人講歹。
前清的秀才就三番五次的到省裏去告狀，說縣長想要占山為王，利用職務關係大開方便之門。參股縣裏的重要經濟工程項目，大權獨攬。現在還組建新軍，設置據點，這是要造反。要成為清平縣的土皇帝。還四處宣揚縣長收稅過重，搞壟斷經營。聯合了縣裏的一小撮大資本家，到省裏去活動，希望能夠扳倒縣長。
恰逢亂世，全國亂成一鍋粥。各軍閥正在混戰當中，哪裏顧得上這些事情。隻要範縣長按時按量的把該交的稅，各衙門口的孝敬送到了，誰還在乎你是不是擁兵自重，是不是搞壟斷經營。這年月能把錢搞來就是好樣的，誰能保證明天自己還在不在這個位子上坐著。
告狀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有人就分析:要想打敗暴力，就要擁有比他更暴力的力量。要想扳倒縣長，就得讓上麵的領導得到比現在多的多的利益。不然的話，英國人有句老話，東西沒壞就別老想著換。誰敢保證扳倒了縣長就能撈到更大的好處。
想要狗聽話，就得把狗喂飽了。這樣別人就不好下手了。
範軍師決定組建一支軍事素質過硬的軍隊，經過一番思考，這個德國來的穆勒，軍事方麵那是一把好手，無論是構築軍事設施，還是部隊日常訓練，以及兵種之間的協作。這都不用操心，可是單單戰術素養過硬還不夠，應該找一個能夠武裝起這支部隊大腦的人。也就是政治思想工作。
古時候豢養的死士就是這麽個道理，不光武功要高，還要忠於主人。在中國的曆史上忠誠的占比是遠遠大於能力的。同樣是兩匹馬，一匹馬雖是一匹千裏馬，可是三天兩頭的尥蹶子，另一匹馬也就是個中等馬，但是任勞任怨。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啟用這匹千裏馬，穩定大於一切。
就這樣從北京的大學裏麵高價聘請了幾個專門研究心理學的高材生，讓他們編寫一套理論，讓他們從根本上認同縣長，效忠縣長。
劉福生跟著穆勒開始了全縣的勘察工作。清平縣沒有高山險關，頂多有的地方地勢高，有的地方地勢低。可以說是無險可守，這也是從古至今這個地方從來沒有作為主戰場出現過。頂多有個別散兵遊勇趁亂到縣裏燒殺搶掠一番，要說兩軍對壘，當麵鑼對麵鼓的打一仗，那是不可能的。
第一無險可守，第二不處在交通要衝。
戰爭的情況一般是這樣的，甲帶兵攻占了重要軍事重鎮，掃滅了乙的殘餘勢力。派一個傳令官員到清平縣，清平縣的老百姓這才知道，換了主子了。不然的話從前的縣衙總共也湊不出十個人，這個地方又窮，又不重要。根本就沒人關心。
別的不說，這穆勒的作圖水平真的不是蓋的，劉福生從來就沒見過作圖如此標準的。山山水水畫的是清清楚楚，簡直可以作為縣裏的教科書。
“你看這清平縣，除了西山後以外基本上無險可守。西山後又靠近大海，國外的海軍也不會到這裏來的。無險可守倒是好辦了。”
“這個我不懂，你是專家，你跟我說說應該怎麽辦？”
“既然無險可守，咱們就築高台建碉樓，挖深坑做碉堡。將全縣分割開來，這樣就形成了一塊塊的軍事單元。咱們不打折扣的把這些防禦工事建設完成以後，隻要敵人沒有重火力，沒有山炮，用固若金湯來形容也不為過。”
“你的意思是，通過建設軍事工事，形成一個防禦網，各軍事據點之間可以相互支援，相互聯動，形成一張巨大的防禦網。”
“是這個道理，通過輕重武器的搭配，形成強有力的火力網，這樣來犯之敵，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價。清平縣也不是什麽軍事重鎮，有大股敵軍來犯的可能性也不大。我計劃超標準建設，也就是說，按照防範大規模正規軍隊入侵的標準來建設。這樣可以確保萬無一失。”
“這方麵你是專家，不知道縣裏的預算夠不夠。”
“戰爭是經濟的延伸，這句話沒有錯。想要保護清平縣的經濟發展，就得有強有力的武裝力量。這就好比一個人有絕世武功，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沒有。同時也得適時的拿出來讓外麵的看看，我這個絕世武功是可以殺人的，而且不是你們這些歪瓜裂棗可比的。現在看投入的多了點，可是收益是遠遠大於投入的。如果咱們不建設好了防禦工事，縣裏的工廠遭到襲擾，那些機器可是從歐洲買迴來的，弄壞了維修也得花大價錢的。你們中國人有句話怎麽說的。叫丟了西瓜撿了芝麻。”
“你說的對，要麽不幹，要幹就做成最好的。省的修修補補，一點也不省錢。”
穆勒跟劉福生兩個人日夜趕工，繪製清平縣的詳細地圖，選定相應位置建設軍事據點。這期間穆勒教會了劉福生如何看圖，作圖，以及如何選定防禦位置，如何構築防禦工事，如何搭配輕重火力。劉福生仿佛是發現了新大陸，原來打仗也是有這麽多學問的。在他的印象裏，打仗就是手持大片刀，見人就砍，誰手底下狠誰就能賺便宜。
保羅的教堂經過幾個月的忙碌之後終於算是完工了。從省城教會送來了應用器械，還有各種書籍。雖然教堂不大，但在保羅心中有無比的成就感。這是保羅傳教士事業的裏程碑，終於有了自己傳教的根據地。
“劉福生，我覺得你要做我的第一個信徒。”
“為什麽？教堂建完了，發現沒有信你的？著急了？”
“不不不，我覺得上帝把你帶到我身邊是有因緣的。我們現在是朋友了，你應該相信我，我可以幫你贖罪，將來你也可以出去拯救更多的人。”
“其實我信不信都無所謂，本來我也不信鬼神。比如說我爹他就信祖宗，覺得老祖宗保佑。逢年過節給祖宗上供，燒香燒紙，遇到難事求祖宗保佑。可是天不下雨莊稼枯死的時候，祖宗也沒顯靈。我哥前些年沒孩子，聽說狐仙靈驗，功德箱裏捐了大筆金錢，還是屁用沒有。我們的祖宗鬼神妖仙等等其實誰也沒見過，你們的上帝我沒見過，我覺得你也沒見過，你說是真有這些神仙，還是沒有。
老百姓常說舉頭三尺有神明，遠的不說，就說這清平縣。惡人都活的好好地，吃好的穿好的。那些所謂的好人，該受窮受窮。神明是看不見呢？還是看見了不作為？
如果他們不存在，那就沒有供奉的必要，如果說他們存在，但是對你的所求視而不見，那更沒有信奉的必要了。”
“信奉上帝重在修心。上帝聽到了你的禱告，可能因為你的罪孽深重，上帝不能賜福給你。隻要你虔誠信奉，就會得到寬恕，將來可以升入天堂。”
“哈哈哈，天堂？天堂在哪呢？天堂是什麽樣的？是不是跟皇宮一樣？也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也是珍饈美味數之不盡，金銀珠寶堆積如山?”
“天堂裏人人平等，不用辛苦的勞作就可以享受到豐盛的食物，衣著不必華麗。天堂裏的人也不會相互攀比，都有一顆善良的心。”
“那確實是一個好地方。就像先生講的大同世界一般，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可是這樣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都是糊弄人的。以前鬧太平天國的長毛，說什麽人人平等，人人有田種，可是到頭來怎麽著，天王後宮美女如雲，金銀財寶堆積成山。不過是讓老百姓多交錢，滿足他們那惡心的私欲。”
“沒見過但是不能否定他的存在。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上帝會賜福給每一個善良的人。我需要你的幫助，我是你的朋友，我在清平縣傳教遇到了困難，無論是作為朋友還是作為一個善良的人，你都應該幫助我。”
“我說了，我可以信。但是老百姓不一定信。就說這裏的老百姓吧，你想讓他們信，要麽給實惠，要麽給他們展示一下自己的神力。從古至今都是這樣，鼓搗點符水，甭管是頭疼腦熱，跑肚竄稀，喝了就能好。當然了要是不好那就是心不誠。或者說變個戲法，口能噴火，撒豆成兵，或者是能變出來金錢。
總之，要麽你讓他們服，要麽給他們好處。要不然根本沒人信。你想想就行了，每年都供奉自己家的祖宗，自己家祖宗都不顯靈，還能信其他人的祖宗？”
“我好像懂了你的意思。我這就讓教會支援一些藥品過來。這樣我就能治病救人了。我在意大利的時候學過幾年的醫學，普通的頭疼腦熱還是能夠解決的。”
“這你就算是開竅了，要想讓老百姓信，就得弄點他們看不懂的。你給人看病的時候，不能說是藥救了他們，要告訴他們虔誠的禱告，向上帝贖罪。之所以生病是因為自己罪孽深重，惡魔纏身，吃了你的藥，虔誠禱告的時候上帝就能夠聽見，將惡魔驅逐，病就能好了。”
“那不是騙人嗎？上帝恐怕不能原諒我的。”
“上帝會原諒你的，你想啊，要是你不這樣說，他們就不信你，不信你的話。在清平縣，上帝就沒有信眾，沒有信眾上帝也就沒有施展的空間，也就不能賜福，更別說驅逐魔鬼了。”
“良心喪於困境。也隻好如此了。”
“我聽穆勒講，你們西洋那邊有科學。比如說讓水變紅，又變成藍色，還能再恢複成清水。有沒有這迴事。”
“有這個事，這是化學。屬於科學的範疇，是各種化學物質之間發生化學反應所形成的現象。”
“你會不會？”
“我懂得不多，簡單地化學實驗還是能做的。”
“那就夠了，你隻要能把這個表演好了，再編個故事。比如說水變了顏色了就是惡魔現身了，又變成清水了，就是上帝顯靈把惡魔給消滅了。說的越是玄乎，這裏的老百姓越是信。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但凡是他們做不到的，又特別玄乎的東西，都能把他們給鎮住。”
“可是這樣我們就等於是欺騙，上帝不會原諒我的。”
“放心好了，上帝肯定原諒你。中國人有句話是這樣講的：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跡，論跡貧家無孝子；萬惡淫為首，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少完人。你的本心是好的，就是傳教，讓更多的人信奉上帝，給更多的人傳播福音。過程可能有些曲折，但是咱們得初心是好的。”
“也隻好如此了。萬事開頭難，先讓老百姓接受了以後再慢慢教化吧。”
世人總是將無法解釋的事情交給神靈，殊不知有人故弄玄虛。可是細想來看，自古至今，又有誰不是在故弄玄虛。儒教說慎終追遠，把祭祀祖宗看的無比重要。還做了五花八門的規定，供品要怎麽擺放，什麽時候用什麽樣的供品，要怎麽作揖磕頭，要在什麽日子什麽時辰，儀式要由哪一個人來完成。都規定的明明白白的。
祖祖輩輩就這麽你欺騙我，我哄騙你。當然細究起來，好像又不是騙，因為在自己的認知範圍之內，是真的信了。父一輩子一輩，我相信你也應該相信。
始作俑者，也就是那些做局的人。真的就達到了無為而無所不為了。隻要老百姓都老老實實的，不舍得吃不舍得喝，也得把最好的東西供奉給自己逝去的祖宗，這就算是達到目的一半。老百姓有所畏懼，就好辦，隻要把這個怕字給用好了，就能夠事半功倍，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清平縣的軍事據點進入了施工階段，穆勒跟劉福生兩個人忙前忙後，監督工程進度。本著做一個百年工程的目的，眼裏不揉一丁點沙子，丁是丁卯是卯，不打半分錢的折扣。
老百姓也是得了實惠，你想啊，平日裏就指望土地裏長得那點莊稼。在泥土裏刨食吃。現在好了，有工程可做，夥食還是很好的，還有工錢可拿。這種日子簡直想都不敢想，黑白兩班倒，當發的那一塊大洋攥在手裏的時候，那是無比的知足。對縣長那是感恩戴德，不僅能吃上飽飯，解了饞不說還有錢拿。
有人就狀告縣長虐待勞工，工人黑白兩班倒，工作時間過長，工錢也少的可憐，雖說夥食還算不錯，但是遠遠不及縣裏公務人員的夥食。
勞工覺得這些人純純的沒事找事，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皇上就該住在金鑾殿。像我們這種屁民，能吃上飽飯，還能給一塊銀元，就該知足。老人時常教導我們說：知足常樂。做人就得知足，三飽一個倒簡直是神仙日子。
這片土地上的人配得上他們的苦難。
全世界上哪裏去找這麽好的民眾？吃苦耐勞，不爭不搶、還特別容易滿足。就算沒有人開導自己，自己也能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能夠在苦難當中尋出那麽一丁點的快樂。
無為真的是一劑良藥，就比如說這個勞工。夥食按照標準供應，銀元按時發放。就別吱聲，累癱了睡一覺起來接著幹。要是沒爬起來，還得埋怨自己不爭氣的身體。
可千萬別出來做點啥，比如說：按照工作量把夥食分出個三六九等，或者銀元拖欠，或者工資也非得搞個三六九等。你這一摻和，工人們還就找到事情的根源了。以前的時候都是一個鍋裏吃飯，幹完了領一塊銀元。剩下的錢讓誰拿走了，不屬於他們的思考範圍，也不在認知範圍以內。這下好了，吃飯不在一個鍋裏了，領錢也是三六九等了，這下就知道這個錢具體被誰給拿走了。
這片土地上的人就一點好，那就是能忍。論忍的功夫，就算是烏龜恐怕也甘拜下風。這就造成了很多人以為這裏的人沒有底線。利益就像海綿裏的水，積極總還是有的。殊不知，底線這個東西，任何人都有，隻不過我的比較低，但也不是無限的底。翻開曆史你就會發現，一旦爆發了反抗，這片土地就會迸發出遠超想象的毀滅力量。
有時候啥都不做，比起啥都想伸伸手，要聰明的多。
老子說：無為而無所不為。
英國的亞當斯密把行政力量比喻為有形的手。市場是一個無形的手，自己會調節，如果有形的手伸到懷裏亂摸，不好意思，萬一撩撥起來，一切都得亂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