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曙光一瞬間從門外闖了進來,來勢洶洶,搞得人手忙腳亂。


    青描夏被人從床上薅起來的時候,還沒從夢裏迴過神來,夢境與現實之間好像隔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直到被幫著換好了衣服,穿鞋子的時候,青描夏才覺得清醒了一些。


    過完年七歲的青描夏又長個子了,再穿去年的鞋子,好像小了一些。


    青描夏的腳趾使勁往裏蛄蛹著,發現確實沒什麽空間了,便開口笑道:“婆婆,鞋子六歲,我七歲,它們變小啦。”


    給青描夏穿鞋的婆子被她的言語逗笑了,說道:“小七呀,不是鞋子變小了,是你長大了。”


    “都一樣,都一樣。”


    青描夏穿戴洗漱好來到飯廳的時候,就看見她六哥坐在那裏看著粥碗裏飄起的白煙發呆。


    “六哥,你在看什麽?”


    青雲兮抬起頭興奮的開口道:“妹妹你快看,粥的靈魂慢慢飄走了。”


    “!”


    青描夏也不知道這粥究竟有沒有靈魂,但是涼了的青菜瘦肉粥確實不好吃,她一邊拿起勺子一邊催促起來。


    “六哥,快吃!一會就不好吃了。”


    “嗯嗯!”


    早飯後,青描夏無精打采地背著自己的小書包,一步三晃地朝著學堂走去。


    說真的,再樂觀再開朗的人在早起去讀書的路上臉都是垮著的,滿臉寫著困倦和不情願。


    青描夏一邊慢吞吞地走著,一邊心中暗自仰天長嘯,為什麽到哪都逃不過上學的命運?


    以前總說早八的怨氣可以養活八百個邪劍仙,可現在青描夏覺得自己早起的怨氣至少可以養活八千個邪劍仙。


    畢竟與現代社會的“早八”相比,古代學堂的作息才真正讓人叫苦不迭——卯時整到校,酉時整離校。


    卯時整是幾點,是清晨六點;酉時整又是幾點呢,是下午六點。


    早上六點到校,傍晚六點放學,每天在校時間整整十二個小時,十二個小時啊,一天也就二十四小時而已啊。


    可青描夏一天之中有長達十二個小時被束縛在學堂之內,這漫長的時光對於青描夏來說簡直如同酷刑。


    世界上最令人難受的三件事莫過於早起、上學、早起上學,可這三件事就這麽降臨在了青描夏身上,還一連兩輩子,簡直是痛苦加倍。


    當青描夏走進課堂時,發現已有幾位同學坐在裏麵了,她們正低聲議論著什麽。看到她進來後,紛紛向她招手示意。


    青描夏輕輕地將書包放在座位上,然後好奇地湊上前去,臉上洋溢著笑容問道:“你們又在嘀咕誰呢?”


    其中一個圓臉的可愛小姑娘用手指了指身旁的人,迴答道:“我們正在討論林雨橋的小叔叔呢。”


    “哦?她的小叔叔又怎麽啦?”


    對於這個話題,青描夏立刻來了興致。


    畢竟,林雨橋的這位小叔叔在學校裏可算得上是聲名狼藉,雖然在京城並不是特別有名氣,但在他們班級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反派角色。


    他似乎沒有犯下什麽天理難容的大罪,但卻也沒做過幾件像樣的好事。


    眼見青描夏滿臉好奇,林雨橋主動開口解釋道:“你們應該還記得我曾經跟你們提過的吧?當初我妹妹剛出生時,我那個小叔叔竟然放言,如果將來他家生了個女兒,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把她塞進水盆裏淹死,絕不能讓一個小丫頭片子白白浪費家裏的一粒糧食!”


    說到這裏,林雨橋的語氣充滿了憤怒和不滿。


    青描夏皺著眉頭開口道:“嗯嗯,這事我記得呢,這麽惡臭的發言真的讓人印象深刻。”


    “昨天啊,我報仇去了!”


    說著,林雨橋的眼中閃爍著一絲狡黠和得意。


    “報仇,怎麽說?”另一個同學好奇地追問。


    “昨天中午的時候,我那小叔叔養在外麵的一個女人生孩子了,生了個女孩。我那小叔叔也不知是不是想證明什麽,孩子一生下來就抱迴家了,我一聽到消息,立馬就叫人抬了一盆水過去。”說到這裏,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哇!然後呢?”


    青描夏急切地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麽。


    “我過去的時候,他正抱著那小孩在那吹噓呢,說什麽孩子剛生下來太陽就出來了,院子裏的花都爭相盛開了,說那孩子一看就是有大造化的。”


    她模仿著小叔叔的語氣,把眾人逗得哈哈大笑。


    青描夏也跟著笑了幾聲,然後迴憶了一下,開口道:“我沒記錯的話,昨天一整天太陽都很好吧?好像並沒有特別之處。”


    她的話語中帶著淡淡的調侃意味,林雨橋自然聽得出來,她輕嗤一聲:“可不是嘛,太陽本來就一直掛在那呢,偏偏到了他嘴裏就是特意為那孩子升起來的,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臉!”


    “呃……然後呢?”另一個同學好奇地追問。


    “然後?我實在聽不下去了,然後就讓人將那滿滿一盆水放他麵前了,還好心好意的提醒他做人要言出必行。”


    林雨橋年紀也不算大,說到這事,臉上得意的小表情一點都沒有遮掩。


    “哈哈哈哈,那他怎麽說的?”旁邊的同學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還能說什麽?罵我唄,張嘴就罵我不知尊卑,罵我沒良心,罵我心腸硬,罵我不容人……”


    林雨橋語氣平靜地複述著對方的責罵,但眼中卻閃爍著憤怒的火花。


    青描夏看見了林雨橋眼中的怒火,憤憤不平地說道:“你小叔叔這倒打一耙的功夫還真是融會貫通了的。”


    “可不是嘛,我也不跟他對罵,就將他當初說的話一字一句重複了一遍,你們是沒看見,他當時那臉色可精彩了。”


    說這話的時候,林雨橋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在想象著當時的場景。


    “那後來怎麽樣了?”眾人急切地想知道後續發展。


    “那會我爹娘以及祖母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他似乎是怕大家真把他那閨女溺死,抱著孩子一溜煙就跑了。”


    聽到這話,大家都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來,青描夏也覺得無語,林雨橋這小叔叔真是個奇葩。


    幾個同學正欲再說點什麽,就見先生背著手進了課堂,大家對視一眼,一溜煙散了,迴到各自的座位上。


    “之前我們學到‘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你們可還記得這話的含義?”


    “記得。”


    “那你們說說看。”


    “人的身體四肢、毛發皮膚,都是父母賦與的,不敢予以損毀傷殘,這是孝的開始。人在世上遵循仁義道德,有所建樹,顯揚名聲於後世,從而使父母顯赫榮耀,這是孝的終極目標。”


    “很好,那我們今天我們繼續學習《孝經》,愛親者,不敢惡於人;敬親者,不敢慢於人……”


    先生站在課堂中央,一邊講解著知識要點,一邊還搖晃著腦袋,看起來十分投入與專注,但青描夏此刻心中卻是異常煩悶。


    自從到了一定年齡後,學堂便開始實行男女分班製度。


    男生們所學習的都是科舉考試需要掌握的全部課程;反觀女生,則整日被要求研讀《孝經》和學習所謂的“禮法”。


    這些所謂的《孝經》和“禮法”無外乎教導女子應當如何理解並且遵從男尊女卑的傳統道德觀念,同時也要學會用溫柔恭順的姿態來遷就他人。


    不可否認的是,這樣的教育方式確實有助於培養女性某些方麵的品德操守,但從根本上來講,其目的不過是為了能讓女子能夠更好地適應社會及家庭賦予她們的角色定位。


    說白了,這似乎就是一門專門教授如何侍奉父親、未來丈夫、公公婆婆甚至將來子女的課程,簡直堪稱一部完美的保姆訓練指南。


    正經保姆通過培訓,等上了戶就能通過勞動獲得應有的報酬。


    可這當別人夫人的,還有當兒媳婦、當娘的,那待遇可真說不準。


    每天被迫接受這樣的教育簡直是一種折磨和煎熬,可偏偏世人都不認為這樣的教育有什麽問題,為了不被當成問題,青描夏隻能假裝自己也沒有什麽問題。


    好在除了這些令人不愉悅的東西,學堂還教授其他課程,比如琴、棋、書、畫、詩、酒、花、曲、香、茶之類的。


    先生說什麽琴聲是一個人的文化修養和修養的體現,女子雙手撫琴,琴聲如高山流水,更顯女子的靈氣;女子學習酒文化,隻是為了在合適的場合賓主皆歡,花前月下,琴瑟和諧。


    對於這類說辭,青描夏不敢苟同,但也沒說什麽,隻讓這些話左耳進右耳出。


    別人學這些做什麽她不感興趣,但如果讓自己花時間精力學這些技能都是為了去迎合別人、取悅別人,那還不如一開始就死了算了。


    反正她上輩子、這輩子,都沒什麽大的願望。


    上輩子她隻想健健康康、快快樂樂活到死,這輩子也是。


    結婚生子她是沒想過,她現在是小姑娘,長大了就是大姑娘,再過幾年,可能成了小姑姑,再過上十幾二十年的,做個姑奶奶也不錯。


    不管怎麽說,她覺得姑子輩的待遇怎麽都比婆字輩要好很多,什麽老婆、婆婆,可都不是省事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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