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個月過去了,青雲翀一個人迴京,又一個人離京。


    他揮一揮衣袖,沒帶走一片雲彩,也沒留下一個半個媳婦兒。


    看著策馬揚鞭而去的大兒子,苗貞耘歎息一聲,幽幽收迴了視線。


    這麽個不開竅的棒槌,走了也好,眼不見心不煩!


    與此同時,皇宮內,禮佛歸來的太後娘娘也有種將眼前的兩個棒槌兒子塞迴肚子裏迴爐重造的衝動。


    身為一國太後,她的人生看似輝煌壯麗,但其中無盡的辛酸與困苦隻有她自己知道。


    她一生僅育有三子一女,然而在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後宮之中,要想保住這些孩子們的性命並撫養成人談何容易!


    過去的十幾年裏,她沒有安穩的睡過一個好覺,她費盡心機、機關算盡,總算成功地守護住了她的三個孩子,並成功將長子推上了那個位置。


    遙想當年,長子蕭懿初登皇位之際,朝廷上下風起雲湧,局勢並不穩定。


    尤其是先皇離世後留下了眾多兒子,這些人雖然有些無能,但卻善於上躥下跳的給你找麻煩。


    幸運的是,她的長子蕭懿並非庸碌之輩,他以巧妙的手段輕鬆化解了各種危機,將那些不安分的兄弟們一一安置到了各地。


    如今十來年過去了,那些被放逐他鄉的王爺們倒也相安無事,沒有再給朝廷帶來太多麻煩,偶爾一點小火花也很快就被澆滅了。


    上沒有糟老頭子礙眼,下沒有小兔崽子找茬,身為太後的她本應感到欣慰和安心,然而有一件事始終令她憂心忡忡、徹夜難眠——那就是自己的兩個兒子至今仍未娶妻,更別提延續香火之事了。


    她其實並不擔憂自己哪一天下去到下麵之後無法向那個糟老頭子交代什麽。


    畢竟,那老頭已經去世十年了,而以她的身體狀況來看,至少還能再活二十年。


    這中間相隔整整三十年呢,等到她也離開人世時,恐怕那個老頭早就轉世輪迴了,他們兩人大概率是沒有機會碰麵的。


    然而,娶妻成家、繁衍後代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


    普通百姓家庭尚且十分重視子孫後代的延續,更何況是皇室呢!


    一個沒有子嗣的帝王,可以說處境艱難,四處受敵,充滿了無盡的危機。


    “皇上啊,你自幼飽讀聖賢之書,必定知曉‘三十而立’的含義吧。那麽能否為哀家解釋一下,所謂的‘三十而立’究竟需要‘立’哪些方麵呢?”


    蕭懿尚未開口迴答,一旁的蕭湛卻搶先說道:“母後,這個問題的答案,兒臣知道啊。”


    “哦?你也知道?那就快說來聽聽吧。”太後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所謂‘三十而立’,即三十歲時,能夠自立於世。具體要‘立’些什麽呢?自然是立身、立家、立業。”


    蕭湛字斟句酌地緩緩說道,同時還鬼鬼祟祟地用眼角餘光瞄了一下他那位皇帝老哥的麵部神情,但遺憾的是,他老兄那張麵龐仍舊如往常一般毫無表情。


    蕭湛感到非常無聊,於是乎突然心生一些惡作劇般的念頭,張嘴說道:“皇兄啊,小弟認為自己說得挺有道理的呢,你說是不是呀?”


    蕭懿微微側頭斜視了他一眼,迴應道:“你身為師出名門之徒,所說之言自然無可挑剔,隻是……”


    “隻是什麽?”蕭湛迫不及待地追問。


    “關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幾件事,你究竟完成了其中哪幾項?”蕭懿語氣平淡地反問。


    話音剛落,蕭湛當場愣住了,但僅僅片刻之後便迅速恢複過來,並立刻還擊道:“那麽請問皇兄又達成了多少呢?”


    “總比你多。”


    “是嗎?我不信!”


    此時此刻,目睹眼前這兩個活脫脫像小孩子吵架拌嘴一樣的幼稚兒子,太後因長年累月潛心向佛而心境如水般平靜安寧的人,心中亦不禁泛起一絲波瀾。


    真的好想破口大罵一頓啊,這該如何是好?


    如果要責罵的對象是自己親生骨肉,想必佛祖應當不會責怪於我吧?


    心裏默默念了兩句佛號後,太後突然瞪大眼睛,滿臉怒容地暴喝了一聲:“閉嘴!”


    聲音之大,震得整個宮殿都似乎顫抖了起來。


    殿內瞬間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太後突如其來的怒吼嚇住了,一時間不知所措。


    蕭懿和蕭湛兄弟倆更是驚得目瞪口呆,他們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如此失態,如此……真性情的一麵。


    一時間,兩人竟然有些愣住了。


    倒是站在一旁伺候了太後幾十載的那位老嬤嬤,對太後的脾性十分了解。隻見她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神情。


    半晌之後,蕭湛終於迴過神來,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試探著問道:“母後,您還好嗎?”


    “我好得很!”


    太後沒好氣兒地迴答道,顯然還在氣頭上。


    “哦。”


    蕭湛聽了,也不敢再多問,隻是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他心裏暗自琢磨,他母後這樣子怎麽看也不像是沒事兒啊,但既然她說沒事,那自己還是少說話為妙,免得惹惱了母後,又招來一頓責罵。


    他可是發現了,自從父皇離世,母後的性子可是變了許多。


    他母後以前是多麽溫柔體貼的一個人啊,自從父皇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傷心過度,跟換了個人似的,不過,也挺好的,現在看著更像個有血有肉的人了。


    而此時此刻,太後心中卻是無比煩悶。


    本來看到兩個兒子像小孩子一樣打嘴仗,就已經讓她覺得心煩意亂了;可轉眼間,這兩人又突然變得沉默寡言,一個個都成了悶葫蘆,這讓她越發覺得煩躁不堪。


    “你們兄弟倆如今都快到而立之年,該規勸的話我已經苦口婆心地說了無數遍,你們卻依舊當作耳旁風,絲毫沒有放在心上,我倒要瞧瞧你們到底意欲何為?”


    言罷,太後將目光移至長子身上,語重心長地說道:“蕭懿啊,你身為一國之君,前朝之事我固然插不上手,但現如今你的後妃寢宮空空如也,膝下更是無子無女,將來又該如何呢?”


    接著,她又把視線轉向次子,繼續道:“還有你,蕭湛,你也老大不小了,難道就沒想過迎娶一位王妃進門嗎?”


    聽到母後的質問,被點到名的蕭湛並未急於答話,反而偷偷向兄長使了個眼色,似乎是在暗示讓他先行迴應。


    蕭懿根本無暇理會這個傻弟弟,徑直對太後說道:“母後所言極是,子嗣問題至關重要,絕不能掉以輕心,兒臣定當深思熟慮。”


    話音未落,隻見蕭湛身旁的大總管王海匆匆趕來。


    他先是向太後行禮請罪,隨即便俯身在蕭懿耳畔低語了幾句。


    “母後,前朝突發急事,需要兒臣親自處理,還望母後恕罪,兒臣先行告退了。”


    “嗯,速去吧。”


    太後擺了擺手,表示應允。


    很快,太後又抬起手揮了揮,示意周圍侍奉的宮人們都退下,然後將目光轉向坐在一旁的二兒子。


    “湛兒啊,我聽聞你和一個官家女子走得很近?”


    蕭湛心中正暗自埋怨著自己那個不夠義氣的兄長,冷不丁聽到母後如此發問,驚得差點從座位上蹦起來。


    “母後,這到底是哪個碎嘴婆子在您跟前胡言亂語!兒臣潔身自好,向來循規蹈矩,何曾跟誰家姑娘有過半分逾越之舉?更別提什麽‘來往甚密’了!”他一臉委屈地辯解道。


    看著幾乎要跳腳的兒子,太後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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