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奇怪,昨夜蘭天離開時身邊跟著伺候的明明是燕語,怎的轉臉就換了一個人……”張子元渾不在意韓其麵上的尷尬,“哎?若沒記錯,那個死在蘭天屋內的文娘往日不都是陪在你身邊的?”


    “嗬嗬……是嗎?先前沒留意,你這麽一說,我倒有幾分印象了。”韓其訕訕迴道。


    “嘖嘖嘖……就是可憐了那個叫文娘的,蘭天也是……私下也像是換了個性子的,竟能如此狠心對待這樣一位花容月貌、細皮嫩肉的小娘子,瞧瞧……那文娘身上快沒一處好皮了……”


    “唉!知人知麵不知心……”


    張子元驀然停步轉臉看向韓其,“我瞧那些傷該有些日子了,不會是你做的吧?”


    “平白無故地扯我身上做什麽?若非說是我,你可有什麽憑證?” 韓其登時翻了臉。


    “說笑……說笑而已,韓兄何必當真呢?”


    “哼!”韓其看也不看張子元一眼,徑直隻身一人拂袖離去。


    張子元也不在意被當眾下了麵子,看著韓其離去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對身邊跟著的其他幾人繼續說道:“也不知是不是吃了槍藥,竟連句玩笑都開不得了。”


    其他幾位家裏可沒出一位做了王爺側妃的姐姐,隻能賠笑。


    閑聊間幾人已走出了瀟湘館,捕快離去前交代過隨後要去各府問話,怕是迴去還得經受家中一番嘮叨……


    “臣有本參奏!”次日朝堂之上,一言官率先站出。


    此言一出,在場的諸位大人心中已然明了跳出來的這位口中所參為何事。


    昨日京中街頭巷尾傳得沸沸揚揚一件事便是兵書尚書蘭巡之子、神機營校尉蘭天罔顧皇令夜宿妓館鬧出人命,沿街百姓更是眼睜睜瞧著他被奉天府的官差收押下獄。


    蘭巡緩緩閉眼,心中清楚這是衝他而來,鼻間重重唿出一口氣。此刻他懷中揣著的是昨日連夜寫下的請罪折子,隻等那言官說完,便要上前遞上。


    昨夜自家府中亂成一團,聽管家提及官差當場尋見了兇器後,蘭巡便歇了求人疏通的心思。


    大禍當頭,往日那些交好的官員定然不會為了他蘭家頂風而上,況且蘭天下獄,與此同時暗處有不少眼睛正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這時做什麽,日後都會成為蘭家的錯處。


    依管家迴稟所說:少爺堅稱花娘的死與他並無幹係,蘭巡心中燃起一絲希望,隻這一句便是生機。


    對自己的兒子,蘭巡是了解的。


    蘭天素日雖荒誕無稽,卻從不扯謊,心中更是胸有成算的。蘭家京中處境、蘭府日後前程……這些事在蘭天麵前蘭巡從不避諱,一是家中隻他一棵獨苗,有些東西總要交予他的肩上,二是在大是大非麵前自己這個兒子是能拎得清的,何事不可為?何事不能為?他心中是有一把尺的。


    他說無關,那就是真的無關。


    蘭巡眼下唯一的指望便是奉天府府尹尹寧遠,此人與蘭巡同一年入仕,曾經蘭巡或許會瞧不上尹寧遠自恃清高、不夠圓滑,眼下卻是無比感念他那份不可多得的剛正不阿。有此人在,蘭天若真有冤屈定能洗刷幹淨。


    言官最後一字剛剛落下,有人接著上前。


    這類場景倒也在蘭巡的意料之中,人情冷暖向來如此,這時節隻哪家沒有跟著落井下石,蘭巡對其已感激涕零了……沉浸在複雜思緒中的蘭巡全然忽略掉自己右側身後站著的刑部右侍郎張之維正倒抽冷氣。


    思忖間,高位之上傳來一聲怒極的“放肆!”。


    蘭巡恍然迴神下意識跟著要踏出行列,準備遞上自己的請罪折子。


    不料此時身旁有人死死拽住了他的手臂,蘭巡不禁迴首看去,拽他之人卻是張之維。


    這是何意?但見張之維輕輕搖頭,皺眉示意他跪下。


    蘭巡眉毛微微一動,這才注意到朝中眾臣皆已伏地跪下,人人噤若寒蟬,他心中雖有不解,卻還是跟著照做。


    “好!好啊!英王何在?”


    為何扯到了英王?


    “兒臣冤枉!”喊冤的正是剛剛迴京的英王本人。


    ……


    “退朝!”


    眾臣紛紛退出殿內時,蘭巡仍有些躊躇,他懷中的折子今日終究沒能遞上去。


    “蘭大人糊塗,今日聖上正在氣頭上,何必急於此時將自己送於聖前尋不痛快。” 張之維悄聲跟上提醒。“不如先等等,待聖上消氣後再去請罪豈不更好?”


    “還未謝過張大人提醒,”蘭巡收迴視線拱手行禮。他與張之維之間看似有幾分惺惺相惜,各自私下都有盤算。無論如何,今日若不是張之維,此時他也不能安然無恙踏出奉天殿。


    “說這話就外道了,蘭天那孩子的事我家子元一迴來便與我說了,到底都是咱們自小看著長大的孩子,那孩子的脾氣秉性我這個做叔父的也是看在眼裏的,此事定是有人栽贓陷害,倒是蘭兄你,這個時節萬要沉住氣保重身子,莫要被有心之人有機可乘。”


    這個有心之人會是誰?蘭巡定定看了張之維一眼,眼中始終滿滿感激:“多謝賢弟提醒。”


    外麵日頭漸高,群臣繼而看向不遠處已大汗淋漓的英王,無一人敢上前攙扶。


    今日朝上,那名言官分明與謝逢春事先商量好了的,前頭在參英王妃母家視朝廷法度於無物,放任子侄魚肉百姓,欺行霸市,犯下多重罪行,雖有府衙判下重刑,卻在英王妃插手後,這些罪責便被輕輕放下不了了之。後頭謝逢春跳出來徑直言明英王世子府中下人於人前大言不慚,話中更有詛咒東宮之意。


    最有意思的是,話尾謝逢春提了一句:禁軍已於當日將人帶迴杖斃,想來手邊已有相關認罪書。


    朝上武將們的臉色一直有些不太好看,原都有心求情,礙於聖怒怕是說錯什麽話再招來文臣們的攻擊。


    如今殿外,便是此刻有人正盯著這兒,也有人實在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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