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菱香覺得,二姑娘要進宮,這些事情早晚要麵對,還不如現在就讓她知道。


    這宮裏,人心隔肚皮,真心不一定能換來真心。


    菱香沉默著,不知道怎麽說,但出初夏似乎也不糾結答案,而是繼續問:“徐昭容怎麽樣了?”


    “昭容娘娘昨日便醒了,知道孩子沒了以後,悲痛欲絕,又昏厥了過去。


    雖是已經醒來,但太醫說,這次流產傷了身,日後怕是子嗣艱難。”菱香說著,又想,當初娘娘說宮中兇險,二姑娘不信,不知如今可信了。


    初夏聽了菱香的話,隻是嗯了一聲,就默默的走著,也沒有問那個毒可查出來是什麽了。


    走著走著,就到了銅雀台,看到皇帝的近衛,菱香就知道皇帝肯定在這裏,正想說要不離開,劉進就小跑下來,將初夏請了上去。


    菱香動了動唇,到底沒有說什麽,隻是一雙眼睛看著初夏的背影,眼底滿是擔憂。


    阮竹不明白菱香在擔心什麽,明明陛下對藺二姑娘那麽重視,那麽好。


    這幾日忙著,也不忘問二姑娘過的如何。


    她默默和那些近衛一起,守在樓下,在聽到菱香姑姑的又一聲歎息後。


    問:“菱香姑姑,你在擔憂二姑娘嗎?”


    菱香想說些什麽,但又想到阮竹是皇帝的人,終究沒有吐露心聲,而是搖頭道:“也不是。”


    天家無情,陛下在知道那些真相後,能毫不留情的收迴曾經給出來的權力。


    雖然如今對二姑娘看似重視,但也將二姑娘放在了火上烤。


    菱香怕二姑娘應付不過來。


    盛寵之下,得招到多少怨憎啊。


    就如同如今的徐昭容的事情,背後居然有這麽多人出手。


    菱香不敢想,天真單純的二姑娘遇到這樣的事情,會怎樣的痛苦。


    既然菱香不願意說,阮竹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在腦子裏想著,那香究竟是什麽毒,為什麽連她也查不出來。


    “香本無毒,但同紅棗糕一起,卻能日益消磨人的精氣,天長日久,用著它的人就會在睡夢中長逝。”


    皇帝清潤的聲音讓初夏想到了姑母,怪不得太妃嗜睡呢。


    “如今斷了這兩樣東西,母妃的身體隻需慢慢調理,也無礙於性命,隻是心病還需心藥醫。


    那蓉姑陪她這麽多年,對她來說,如同親人一般,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也不知,能不能走的出來。”


    初夏想,藺太妃這麽多年都熬過來,一定能走的出來的。


    皇帝說著,目光沉痛,他握住了初夏的手,在初夏反應過來之前,道:“母妃如此喜愛你,你得多陪陪她。


    她現在,最需要你的陪伴。”


    初夏覺得也是,她看著皇帝,道:“皇上才是姑母的親兒子,我覺得姑母可能更需要皇上的陪伴。


    剛進宮的時候,我就覺得姑母總是不開心,隻有和蓉姑下棋的時候,她才仿佛活了過來。


    不下棋的時候,她總是抱著一個盒子發呆,菱香姑姑告訴我,那都是皇上小時候的玩具。”


    “玩具?”皇帝愕然。


    “是啊,我看了,是撥浪鼓,小木戰馬,小木車,還有木製的棋子……姑母說,那都是她親手做的,陛下可喜歡了,但後來,陛下去了太後身邊,她就隻有這些東西陪她。


    想到陛下的時候,她就會抱著那些東西,仿佛能夠看到陛下在旁邊玩耍一樣。


    菱香姑姑說,陛下剛離開的時候,姑母夜夜都是哭醒的,後來蓉姑調了新的香,又給姑母做了紅棗糕哄著,姑母才能安睡。


    姑母一直對初夏說的一句話是,當覺得心裏苦的時候,吃點甜食,就不會覺得苦了。


    陛下,比起我,姑母更需要你的陪伴啊。”


    藺初夏的話並不全部是真的,但她想,反正皇帝又不會去求證,即使求證了,那些事情也是真實發生過,不過是她加以渲染了而已。


    見皇帝沉思,她又趁熱打鐵道:“陛下,姑母明明喜歡熱鬧,也喜歡賞花看景,怎麽能把自己關那麽多年呢?


    我問菱香姑姑,菱香姑姑隻說十八年前的某一日,姑母帶著蓉姑出去,再迴來的時候失魂落魄的,再接著,先帝的旨意就下來了,讓她無事不要出宮。


    但也沒有限製姑母出行啊,姑母怎麽就把自己關了這麽多年呢?”


    皇帝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突然站了起來,倒是把初夏嚇了一跳,皇帝也感覺到自己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他撫住初夏的肩頭,在初夏茫然的神情下,開口道:“朕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在這裏散散心,附近有暗衛,不要害怕。”


    說完,就離開了。


    在皇帝離開後,初夏收迴茫然的神情,悠悠的喝著桌子上的酒,口感還不錯。


    再來點雞爪龍蝦燒烤就更好了。


    坐在高台上,拿著望遠鏡,她能看到不遠處望春宮的場景。


    曾經的寵妃麗寶林穿著一身看不清楚顏色的衣裳,在院子裏起舞。


    神情天真快活,又在發現身邊有人之後,張牙舞爪的衝了上去,初夏根據她的口型,猜出來是:“陛下,陛下,您終於來看妾了,妾新學了舞……”


    初夏移動望遠鏡,看到的又是剛剛離開的皇帝,他朝著壽安宮的方向走去。


    她想,如果不出意外,皇帝今天應該能知道所有的真相吧。


    ……


    壽安宮中,蓉姑剛剛醒來,看到的是繡著石榴的床帳,她茫然了一瞬,想到了發生的事情,眼睛逐漸恢複清明。


    她居然沒有死,她怎麽會沒有死?


    自己不死,死的就會是……


    “你又想尋死嗎?你真以為自己死了,薛太後就會保住你的妹妹,和外甥女?”


    藺太妃的聲響了起來,蓉姑瞪大了眼睛,看向外邊,隔著帷幔,她隻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


    是主子,是她伺候了三十多年的主子。


    是無數次救她性命的主子。


    為了她,一向高傲的主子也先帝低了頭。


    “你陪在我身邊,有幾年了?”


    “三十一年了。”蓉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無聲的流著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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