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東犯偷錢錯誤沒過多久,尤繼偉就緊隨其後犯了同樣的錯誤,隻不過他罪惡之手伸出的方向正好與馬東相反,為此他的名聲一下就在附近臭大街了,再也沒有同齡小孩跟他玩。


    其實真說起來尤繼偉也算是一個命苦的小孩,他自打小就是個被放養的孩子,他的父母都是資深麻壇戰將,兩口子玩上癮的時候,連孩子的飯都不管,這時尤繼偉隻能自己找地方混飯吃。


    有時他去爺爺家,有時他去馬東大伯家,更多的時候是去開小賣部的老孫家,那家男人是他爸爸的好麻友,家裏還養了一台麵包車,兜裏不缺銀子,也就不差他一個孩子多吃幾口飯。


    基本上就這三家,而那天尤繼偉選擇偷錢是他想去大伯家混飯時臨時起的意。


    那天中午時分,大伯做短工歸來,他一迴到家就把剛賺到手的大團結隨手壓在了炕上裝旱煙沫的木頭煙盒下麵,然後準備把身上帶土印的髒衣服順手給洗嘍。


    可他到水缸那一看,卻發現缸裏沒剩下多少水,於是他把缸底的剩水淘出來又把髒衣服泡好後,便想去接幾桶新水把水缸給灌滿。


    大伯家雖然吃的是自來水,但由於他家的水壓不夠,所以隻能安裝手搖壓水器,這種工具在當時非常常見,多用於細口水井,原理跟針管一樣,就是利用空氣壓強硬往出吸水。隻不過這種工具有點占地方,放屋裏肯定害事,大伯就把它安裝在最西邊的倉房中間,這樣到冬天時它還不會被凍住,一舉兩得。


    大伯拎著一個四方鐵皮桶去了倉房,來來迴迴多次後,把水缸給灌滿了。


    累了半天後,他想抽兩口煙解解乏,不過在他拿起煙盒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壓在煙盒底下的十塊錢竟然不翼而飛了!


    他走出屋門在當院看了看,發現院前麵的租戶大驢家根本就沒人,那就沒人能看見誰進過院,大伯隻能苦著臉自認倒黴。


    盡管抽煙的心情沒有了,但他還是劃著了一根火柴,把煙給點著了,好借煙消愁。


    悶悶不樂的大伯呆坐在炕上有一會後,大娘下班歸來,大伯就把剛才丟錢的事跟主事人報告了一遍。


    大娘並沒有責怪大伯,她留下一句“你把飯做了,我去問問”,然後就匆匆走了。


    大伯乖乖地開始做飯。


    過了一會,嘴碎的三堂姐下班歸來。又過了一會,堂哥也放學了。


    又又過了好一會,大娘這才趕迴來,她的身後是犯人尤繼偉,尤繼偉的身後是大伯的徒弟尤立山,此時他的手裏正拎著一根不規則的樹棍,像趕牲口一樣懟噠著他前麵的尤繼偉往前走,還一邊催促一邊對其破口大罵。


    他剛一進院看見大伯就開始連忙大聲道歉:“師傅啊,我不是人,我沒教育好孩子,讓這兔崽子偷你家來了,我真對住你啊!”


    他剛說完就冷不丁一大腳把尤繼偉側身踹倒在地,一邊舉起樹棍作勢要打,一邊罵道:md,兔子都知道不吃窩邊草,你tm這漿糊腦袋到底是咋想的?看我今個不給你腿打折嘍!”


    因為馬家三兄弟自打小就在東爺的棍棒底下走過來,被打的次數太多,所以他們仨都特別反感打孩子,因此即便是孩子平時犯了錯,隻要不涉及到大原則問題,頂多也就是口頭教育幾句。


    故此大伯的四個孩子從小到大都沒挨過父母打,馬東也從沒被性格暴躁的東爸碰過一根手指頭,他隻受過東爸的精神攻擊,由此可見童年陰影的威力有多麽巨大,小時候最缺什麽,長大絕對要拚命反著來,這是人之常情。


    大伯見尤立山真下死手,連忙拉住了他,又奪下他手裏的棍子扔到一邊,說:“誰小時候沒犯過錯?打兩下得了,今天這事我做主,就鎮麽算了!”


    然而尤立山自覺孩子給他丟了大臉,怎麽可能就這樣算了,尤繼偉剛爬起來還沒等站穩,又被他爸抽冷子一腳踹了一趔趄,大伯趕緊擋在了尤家父子中間,把尤繼偉護在了身後。


    現場的情況看起來暫時平穩了下來,大娘突然說:“得得,得了,錢找迴來就行,別打孩子了,就這樣吧!正好飯好了,你爺倆湊合吃點?”


    要是在往常,尤家父子絕對不會跟大娘客氣,不過今天這種情況任他倆臉皮再厚,也絕對沒臉留下來吃飯,大娘此時的客氣邀請,分明就是逐客令。


    尤立山看懂了,他驅趕著尤繼偉離開了。


    尤家父子剛走,大娘便叨咕道:“這下還省事了呢,省得咱家還得時不時幫他管孩子,我tm自己一堆孩子還管不過來,哪有閑錢幫他?”


    尤繼偉最終被他爸打得半個月沒來上學,傷情未知,不過隨後一段時間他走路確實有點瘸。


    事後大娘評論此事說,這尤繼偉也是傻,偷完錢就跑到不遠處的小賣部拿來買東西了,連銷贓都不會,她隻打聽不幾個小賣部就把目標鎖定在了尤繼偉的身上。


    尤繼偉做完這件錯事後,附近的家長都不讓家裏的孩子跟他玩了,包括馬東家也是,此後兩個互相熟悉的小夥伴就變成了路上見麵時的點頭之交。


    人人都在向錢看!


    由於小鎮裏已經有很多廠子都開不出來工資,間接讓個體戶的數量變得越來越多,三年前修建的市場大廳攤位早已滿員,工商所看個體經濟形勢大好,於是選擇在大廳北邊擴建了大廳的地圖規模。


    為了節省投資,新擴建區域建的是鋼架房,建設速度特別快,沒到倆月就完工了。


    裏麵進駐了許多商戶,因為同行是冤家,所以馬東很清楚地記得新區域裏多了一家賣兜子的,算上這一家,此時小鎮裏一共有三家賣兜子的個體戶,本來人們兜裏的錢就變得越來越少,客流又被分成三份,馬東家的生意明顯正在走下坡路,不過目前還能正常運轉,還是有點錢賺。


    個體戶的下坡路在當時看起來並不算什麽,溫飽綽綽有餘,可大集體的下坡路任誰看都是定成敗局,隻有公家部門依舊穩如泰山。


    有的大集體工廠已經瀕臨倒閉,比如鎮針織廠就是,此時廠裏除了門衛和負責處理一些事務的中高層人員以外,連一個工人都沒有剩下,所有車間全部被關停。


    還有的廠子傳出了要裁員的消息,比如馬東三堂姐所在的糧庫就是,由於她的初中畢業證是花錢所買,所以她非常擔憂崗位不保的問題,目前她正在發愁今後的出路。


    她還不算最愁,最愁的還屬那批性格最倔的,這批倔人過慣了大集體的生活,一點都不願意試探一下新的生活模式,大集體的發展形勢明顯就要走向終點,這些人居然還在觀望,好在那時候的人大都生活節儉有點存款,因此這一少部分人靠吃老本過日子暫時還餓不死。


    在這樣的社會狀態下,有人奮力逐利,有人坐吃山空,兩極分化開始初現,再加上嚴打已過去多年,一些想搞錢的社會團體,還有一些無所事事的地痞流氓,又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比如,為了霸占小鎮東西兩個十字路口的客流,跑榆樹鎮和冬口縣城路段的麵包車車主就集體聯合了起來,他們不允許外線車主在這兩個站點接客,為此打過好多場架,後來還是外線車主屈服了,默認了這條規矩。


    這夥人還算是好的,最起碼他們的行為跟普通老百姓沒有一點關係,反正坐誰的車都是坐,大夥更熱衷於看熱鬧。


    還有一批人賺錢靠黃賭這兩條路,兜裏有錢的人開歌舞廳養小姐,沒有錢的人就靠聚眾賭博抽成。


    馬東班裏有位同學,他爺爺是二廠的一位大領導,他爸當時就開的就是以上這種歌舞廳,馬東還被這位同學帶進去吃過西瓜,不過事後他受到了東爸的嚴厲警告,也就沒再進去過。


    還有,北街和西街各有一個麻將室,都是鎮裏小有名氣的地痞所開,據說他倆都是縣城大哥柯晶的直屬小弟,這位大哥在本地極為有名,是省散打比賽的亞軍,屬於武林高手。


    至於收保護費這種事,在小鎮裏從來沒聽說過,本地早年屬於土匪窩子,民風有點彪悍,收保護費這種事隻有工商稅務才敢幹。


    地痞流氓的再現掀起了一股跟風熱潮,跟風者多為半大小子,還有少數小學生。


    在小學生之中,有四個人最為出名,他們分別是四個小學的學校老大。


    東方小學的老大叫李躍,他上五年級,瘦高個頭,脾氣暴躁,下手極黑,純愣頭青一個,後來被嚴打的就是他。


    南橋小學的老大叫楊闖,也上五年級,他個頭小打架也孬,不過因為他親哥是柯晶小弟的小弟,所以他屬於狐假虎威型。


    西城小學的老大叫王元,上四年級,原是一名好學生,後來他因為父母離異而選擇自甘墮落,真拿刀捅過人,目前屬他名氣最盛。


    北華小學的老大叫張順,上五年級,他既能打又十分狡猾,因帶人收拾過王元而出的名,後來王元認他做了二哥,至於大哥是誰,馬東一直不知道,想來應該是個真正的社會人。


    以上這四個小流氓馬東目前一個都不認識,唯一貼邊認識的小流氓是他在遊戲廳裏認識的王哲,他是李躍的同班同學,由於他家養牛殺牛非常有錢,所以他在小流氓中屬於財神爺位置,說話有一定分量,馬東後來受他照顧過。


    有黃有賭有流氓,自然就少不了有小偷的出現。


    在馬東放寒假之前的頭幾天,他家突然遭了賊,小偷在大白天上午撬開了他家裏屋的窗戶鑽了進去,翻走了三十張大團結外加五百元國庫卷,那天正好趕上鄰居王護士長和牛大夫家都沒有人,極有可能是竊賊早就踩好了點,報警後也沒有絲毫迴音。


    這件事過後,馬東家裏再也不存留大額現金。


    幾年之後,東媽有次去倒垃圾時,無意之中在垃圾堆邊上發現了當年丟失的那把多功能水果刀,由於這把水果刀是針織廠給勞模的獎品,所以東媽記得特別清楚。


    就在東媽撿起來疑惑的時候,一旁的小女孩說話了,她是楊連才的孫女,也就是後來老楊頭的閨女,她說:“這個是我家扔的,上麵都是鏽,太破了,不要了!”


    東媽當天在吃晚飯時把這件事跟東爸說了,隻不過由於案件過去的時間太久,再加上一個五歲小女孩的隨口之言也不可能作為證據,所以最後事情隻能選擇不了了之。


    懷疑的種子因此而發了芽,東爸和老楊家從這時候開始變得不對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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