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瑀倒吸口氣,「這也太早了吧,不管怎麽說,先皇後沒有定罪,她都沒有諡號……」


    「誰說不是呢!」李誡揉揉臉,深深歎道:「起碼等二爺登基了再議,到時候誰也挑不出理兒來。」


    趙瑀直皺眉頭,老大不樂意道:「是誰這麽討厭,偏在你的慶功宴上提這事!」


    李誡毫不在意地笑笑,「一個宗室子弟,明著是討好二爺,其實是給二爺挖了個坑。趁著今天文武百官、宗親權貴都在,一下子將兩個皇子的矛盾擺在明麵上,你看著吧,過不了幾天,準有人質疑皇後的死因!到時候二爺的日子就不大好過了。」


    「無利不起早,誰會平白得罪未來的君主,圖什麽呢?」趙瑀糊塗了,「難道他想擁立齊王?」


    「皇上屬意的是二爺,三爺不大可能上位。我猜……這個宗親也是被推出來試水的,背後另有其人,應該還不是一小部分人。」


    「到底是誰啊?怎麽你越說我越糊塗。」


    李誡大笑起來,「他們給二爺安插個弑母的罪名,就是想把二爺架在火上烤,讓二爺的皇位不穩,讓二爺不得不依靠他們。若想知道這些人是誰,隻要看看這段時日,誰的利益受損最多就明白了。」


    趙瑀擰眉思索半天,似懂非懂說:「誰的利益受損……太多了呀,莫非是……土地?」


    李誡眼睛一亮,抱著趙瑀笑道:「瑀兒好聰明,就是土地!這些權貴、大地主、大富豪,打得一手好算盤,趁著民亂剛平,國力尚未恢複,宮闈又生亂這空檔,打算逼二爺讓步,停止清丈土地,順便再圈地!」


    「可皇上還在,能容許他們這樣做?」


    「皇上……」李誡眼神瞬間黯淡下來,聲音多了一絲苦澀,「身子骨不大好,昨晚我見他就覺得老了許多,今天他老人家一直咳嗽,聽著忒讓人揪心。」


    「這些話,你和齊王都說了?」


    「嗯,但他能聽進去多少就不知道了,兩兄弟之間一旦生了齟齬,沒那麽容易消減。現今的情況是,三爺懷疑二爺逼死先皇後,二爺懷疑三爺有反意……唉,我隻擔心主子,還不夠他糟心呢!」


    「背後作祟的人太可惡,能不能查出來是誰在興風作浪?」


    李誡盯著上麵的承塵發呆,久久才吐出一口氣,「難,這不是幾個人,是與整個階層對抗。除非二爺能狠下心來,采用重典治吏,殺一批人給他們瞧瞧。見見滿地的血,看看滾落的人頭,那些富貴窩裏長大的人,才知道什麽叫怕!」


    趙瑀接過話,「不過這樣,秦王一個‘暴戾’的名頭就逃不掉了。」


    「現在許多問題,都是先皇在位時埋下的隱患,皇上倒是早看出來了,登基後馬上開始整治,偏偏連年災害,又爆發了民亂,根本顧不過來,他身子……唉,這些事都壓在二爺頭上,他的運氣也著實不太好。」


    趙瑀更擔心的是他,「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做你能做的,實在力不能及,也別太勉強自己。」


    李誡摩挲著她的手,「嗯,我上有老下有小,不會和三爺一樣愣頭愣腦的蠻幹……我也要想想咱們以後的路怎麽走。」


    趙瑀不由心一緊,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若是皇上不在了,李誡將會失去最大的靠山,而秦王,能和皇上一樣對李誡嗎?


    但她不忍心再給他添不痛快,隻輕輕揉著他的鬢角,「昨夜沒睡,今兒又忙了一天,歇著吧,什麽糟心的事兒,等睡醒了再說。」


    李誡嗯了一聲,閉上眼睛說:「還有,往後家裏人出門,務必叫袁大袁二其中一個跟著,府裏的侍衛也要敲打敲打,今天我去接娘和孩子,那幾個玩得比主子還起勁,明天都打發走……」


    說著說著,鼾聲漸起,趙瑀低頭一看,李誡已然睡熟了。


    或許是聽進去李誡的勸解,或許是認清了時下的形勢,第二日一早,齊王乖乖進宮,不但和皇上,也和秦王認了錯,起碼在外人看來,當時的場景是父慈子孝,塤篪相和。


    官場無人提,皇後之死的流言卻在民間悄悄傳開了,不知不覺中,秦王被描繪成刻薄毒辣的儲君,而齊王,逐漸成了寬和厚道的賢王。


    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縱著這一切。


    京城表麵上還是平靜的,然盂蘭盆會一過,隨著皇上的身子每況愈下,京城的氣氛,就和盛夏的天氣一樣,悶熱蒸騰,令人透不過氣。


    李誡在宮裏待的時間越來越長,迴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張妲來的也越來越少,倒不是和趙瑀疏遠,這個夏天,她一直拖著齊王遊玩。


    齊王原來是愛玩愛鬧的性子,乍逢大變,性子變得消沉,也不愛出門了。不過張妲豁得出臉麵,硬是把他從屋子裏拽出來,今兒去西山莊子,明兒去南山釣魚,後天又去獵場跑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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