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沒有賜死皇後,隻把人打入冷宮。


    齊王在禦書房門口跪了一天一夜,皇上才召見他,聽說皇上的怒罵聲,都快傳到宮門了。


    而齊王出來的時候,衣服破了好幾道口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頭上還掛著幾片茶葉,一看就知道被狠狠教訓了一頓。


    趙瑀便知道,齊王無礙,皇上更不會追究李誡的過失。


    也許還會嘉獎李誡,若不是他,齊王也許真的反了。


    但皇上並未將此案明示天下,或許是太過傷心,或許是覺得有損天家顏麵,他一直緘口不言,最後朝堂上竟無一人敢提起此事。


    直到小年夜那天,宮中傳出皇後病死的消息。


    隨後,武陽的死訊也傳開了——傷心過度,嘔血身亡。


    欲蓋彌彰!然無人敢說,隻規規矩矩的進宮哭喪,做足表麵功夫。


    真正傷心的恐怕隻有齊王一人而已。


    慘淡的年節過後,皇上仍以皇後之禮將其厚葬,不過沒有葬在帝陵,遠遠的葬在一處青山,旁邊,是武陽的陵墓。


    二月二,是李實的生辰,趙瑀並未大肆操辦,京城風波初平,她不想招人注意。


    但京城始終是權力漩渦的中心,幾乎沒有風平浪靜的時候,二月十五這日,皇上一道聖旨,追封秦王的生母為皇後。


    秦王由庶變嫡,至此,皇上屬意哪位皇子,已然昭然可見。


    登時,秦王變得炙手可熱,每日求見的人都能排出去二裏地,而人們忽然發現,溫鈞竹竟不用排隊就能率先進府。


    原來人家早就和秦王搭上線了,


    誰都知道溫鈞竹和李誡不和,不少被清丈土地的人都興奮得搓手:這下李誡要倒黴啦!


    然到了三月,李誡捷報傳來,河南、安徽等地民亂已經平息,隻剩幾股小勢力負隅頑抗,不足為患,預計四月可完成平亂。


    陽春三月,暖意融融,李府後園子一池湖水碧波蕩漾,沿岸柳絲吐綠,杏蕊染白,端得是一片醉人春光。


    臨湖涼亭中,趙瑀端端正正坐著,正在撫琴,案前沒有燃香爐,隻在雨過天青長頸瓶中插了一支杏花。


    對麵的張妲還穿著厚厚的冬裝,斜靠在大迎枕上,倚柱而坐,聆聽著琴聲,望著趙瑀身後碧湖,目光幽遠又安詳。


    她的臉色蒼白,不時輕咳幾聲,看樣子身體還未大好。


    一曲終了,張妲笑道:「真好,往後我心煩,就來你這裏聽琴,心裏空明,立時鬆快不少。」


    趙瑀知道她在煩什麽,殷芸潔那一刀,雖沒要了她的命,可傷了身子的根基,在子嗣上頭不免有些艱難。


    殷家滿門抄斬,殷芸潔生生受了剮刑,張妲嘴上說出了氣,但趙瑀看得出,她還是鬱鬱寡歡的。


    好容易她才拋下過去,嚐試著和齊王開始新生活,可這一刀,又將張妲推迴了原處。


    齊王二十多的年紀,他們感情原本就不深厚,不可能隻守著張妲一人,待孝期一過,隻怕後院就要添人了。


    思及至此,趙瑀暗自唏噓不已,麵上卻不敢露出半分,笑著安慰她說:「王爺沒受牽連,你娘家也穩穩當當的,不是挺好的?我知道你憂心後院,可王爺身上還三年孝呢,你好生將養身子,三年過後,準能一舉得男。」


    張妲哈哈笑起來,笑著笑著又咳起來,咳得臉色潮紅,趙瑀忙給她捶背,卻被她摁住手,搖頭喘息道:「我是不想了,能有孩子是我的福氣,沒有,也就那麽迴事……你不知道吧,昨日我娘來看我,帶了四個丫鬟讓我挑。嗬,我不是傻子,我心裏都明白。」


    趙瑀不知說什麽好,無法生養的主婦將妾生子養在膝下,此舉固然為張妲不喜,卻是當下許多當家太太慣用的手段。


    她斟酌著勸道:「你母親大概是想給你添個助力吧,畢竟家生子比外頭來的更中用。你不喜歡,打發了就是,眼不見心不煩,犯不著心裏慪氣。」


    張妲苦笑道:「我知道……可我現在不信他們,就說表哥,什麽時候攀上的秦王?這麽大的事,他們沒一個人和我提過,他們見機倒快。看王爺不行,立即投靠秦王,現在這兩家是重新抖起來了,可他們利用了我,坑了王爺!」


    張妲的目光很冷,「別看王爺麵上不顯,心裏恨著呢,還有我,他們可否想過我這個出嫁女?就不能暗地裏提醒一聲?真是提起來就生氣。」


    這又是一筆扯不清的帳!趙瑀對溫鈞竹也是頗為忌憚,李誡兩次受挫,都與他有關,本以為溫家就此沒落,卻不想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抓住一個機會,登時又活過來了。


    好在李誡就快迴來,溫鈞竹再能耐,也不是他的對手。


    而且皇上也不會容許溫家再做大!


    趙瑀因笑道:「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了,皇上還是心疼齊王這個小兒子的,爵位俸祿一樣沒降,還單另劃了片皇莊賜下來,聖眷猶在,你就安心和王爺過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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