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的聲音每天都在各條街道響起,焚燒爐上的煙囪終日冒著青灰色的餘煙,路上的行人也愈發地稀疏,每張口罩上的眼睛裏都流出難掩的悲傷……


    宋滿是在夜裏驚醒的,摸著一旁渾身滾燙的賀雲山,他的心瞬間就提了起來。


    “賀雲山、賀雲山,醒醒,吃藥……”宋滿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靜,可就連那個普通的藥箱蓋子,他都試了好幾次才打開。


    “嗯……”賀雲山整個人燒的迷糊,就連睜眼都顯的十分費力,宋滿把藥給他喂進去後,在一旁守著,隔半個小時就給他量一次體溫。


    在喂完藥的一個小時後,宋滿看著體溫計上的39.7c,終於冷靜不下來了。


    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邱淮開門就看見了一臉焦急慌張的宋滿。


    “怎麽了?”邱淮見此立馬問道。


    “賀雲山發燒了,吃了藥也不退燒。”宋滿的聲音都有些發抖,此時身上還是單薄的睡衣,腳上連鞋子也沒來得及穿。


    “發燒了?”徐博川聽到動靜後,披上外套也走了過來,聞言立馬就跟著去查看賀雲山的情況。


    “別擔心,你讓小川先看一看。”邱淮安慰道。


    “去醫院!”徐博川剛看了兩眼就立馬對他們說道:“賀雲山很可能感染了i病毒。”


    “那種病毒……”宋滿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整個人都踉蹌了兩步。


    “小滿,你去把陸豐小南叫醒,讓明天一早去找二叔他們,小川你收拾收拾,我們現在就去醫院。”邱淮背起昏迷的賀雲山朝二人說道。


    淩晨一點,醫院依舊是燈火通明,賀雲山很快就被送進了急救室,宋滿同邱淮在樓道裏守著,徐博川則去找了院裏的教授。


    宋滿無力地靠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手腳冰涼,一張緊繃的臉毫無血色,整個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急救室的門,心髒從午夜就沒靜下來過。


    “病人感染了i病毒。”醫生的話如塊石頭,壓的宋滿喘不過來氣,他看著被推出來昏迷不醒的賀雲山,艱難地詢問道:“他、他嚴重嗎?”


    “中度感染,但目前還沒有治愈的方法,隻能先住院控製。”


    “醫生,他什麽時候會醒?”邱淮問道。


    “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我們也沒法確定。”


    “小滿!”剛找好病床的徐博川抬頭就見宋滿捂著心髒蹲了下去,連忙上前將人扶著:“別激動,深唿吸,沒事的,賀雲山會沒事的……”


    病房裏加上賀雲山一共有六位病人,都是感染了i病毒,空間很是狹小,宋滿找了個凳子,就這樣坐在一旁守著他。


    賀雲山的手上打著點滴,臉上戴著唿吸罩,宋滿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是燙的。


    “這裏也沒位置了,我在這守著就行,你們先迴去吧。”宋滿對邱淮他們說道。


    “那我們明天一早過來。”見病房的空間實在狹小,邱淮二人隻好先出去。


    耳邊響起陣陣咳嗽聲,宋滿偷偷瞅了一眼,是旁邊的那個病人,大約四十來歲,此時正在艱難地喘息著,一旁的女人應該是他的妻子,滿臉的擔心。


    “我們迴家吧,這也治不好,總不過都是死。”男人低聲對女人說道:“省點錢,你也好過些。”


    “別說這種話,生病了我們就治。”女人握住男人的手,淚水早已經在眼睛裏打轉:“掙錢不就是用來花的嘛……”


    “小滿……”聽見耳邊微弱的聲音,宋滿立馬抬頭,兩人四目相對,賀雲山朝他扯了一抹笑容。


    “你哪裏難受?要不要喝水……”宋滿握住賀雲山的手,緊皺的眉頭終於鬆了些。


    “穿厚些……”賀雲山的體溫高,摸到宋滿的手格外的冰涼:“我沒事,你別擔心。”


    “你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宋滿的淚水滴在賀雲山的手背上,他想給宋滿擦擦眼淚,卻沒有力氣。


    “別哭……”


    幾乎天剛蒙蒙亮,賀知修便同邱洵趕了過來。


    “怎麽樣了?”二人看了眼昏睡的賀雲山,對宋滿問道。


    “還在發燒。”宋滿的腿蜷久了,站起來都有些費勁。


    “我安排了新的病房,一會就把小川轉過去。”邱洵說道。


    新病房在五樓,兩人間,但因為價錢的原因,此時就隻住了賀雲山一人。


    “小滿,你先去另一張床上睡會。”賀知修輕聲對宋滿說道。


    “二叔,我不困的。”


    “睡一會,不然小山一會醒了該心疼了。”賀知修拿過一旁的袋子:“都是新的洗漱用品。”


    “嗯。”


    “咳咳咳……”宋滿從衛生間出來時,就見賀雲山彎著腰在劇烈地咳嗽。


    “先把唿吸罩去掉,如果唿吸不上來了再給他戴上。”一旁的醫生叮囑道。


    賀雲山咳嗽完,就半靠在床上,見宋滿走了過來,朝他笑了笑:“我沒事。”


    這句話宋滿已經聽了太多遍,這人明明自己難受的要死,卻還一次次故作輕鬆地安慰他。


    “多虧我有個厲害的叔。”賀雲山覺得空氣中的氛圍有些沉重,便開口打趣道:“不然,我估計都要睡走廊了。”


    “哥!”


    “老大!”


    病房裏湧進來好幾個人,賀雲朗一把撲在賀雲山的病床前,兩眼淚汪汪地喊道:“哥,你沒事吧,你要快點好起來啊……


    “二叔,你們不是忙嗎,先去工作吧,我這一時半會的也走不了,有空再過來。”賀雲山對賀知修他們說道。


    “你好好養著,我們晚點再過來。”因著中午確實有重要的事,邱洵他們也隻好先去工作。


    “你別告訴爸媽他們,如今病毒那麽嚴重,就別讓他們瞎擔心了。”賀雲山不放心地叮囑賀雲朗道。


    “喝點粥。”宋滿端起邱淮他們帶過來的小米粥,自己試了試溫度後,用勺子送到了賀雲山的嘴邊。


    就這樣,幾人輪番守在賀雲山的病床前,可短短幾天,賀雲山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整張臉都一種病態的慘白,咳嗽也一日比一日的嚴重,時不時的還咳出血。


    這兩天更是整日地高燒,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宋滿不敢離開半步,從早到晚一直守在賀雲山的床邊。


    “你睡一會。”賀雲山虛弱地對宋滿說道。


    “我不困。”宋滿撫摸著他的眉眼,鼻子酸酸的。


    “騙人,會生病的。”賀雲山眉頭皺了皺。


    “我怕你醒了,我還在睡。”宋滿這些天很少會在賀雲山麵前流眼淚,每次都是一個人在外麵哭完了再迴來。


    “到時候我喊你。”


    “不行,我聽不見。”


    “賀雲山,快點好起來吧……”宋滿紅著眼睛,俯身抱住了他。


    “嗯,我努力。”賀雲山笑了笑,但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見他唿吸逐漸急促,宋滿連忙把唿吸罩給他戴了上去。


    宋滿在醫院裏看到了很多蓋著白布的屍體,都是感染i病毒的人,他們的家人癱在地上嚎啕大哭……


    每當這時,宋滿就會一路狂奔迴病房,握住賀雲山的手,感受著他跳動的脈搏,隻有這樣,他才能稍微好受一些……


    宋滿今晚迴了趟家,把換洗的衣服收拾了一遍。


    許煜有些擔心地望著他:“哥,今天晚上我陪你行嗎?”


    “哥沒事,你不要擔心。”宋滿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小孩的頭發:“有哥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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