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腔怒火,將牙關咬得咯咯作響,然而手腕使不上力氣,怎麽也不敢將匕首插向那突騎施人的心口,眼看著他步步逼近,她隻能連連後退。


    那突騎施人忽然伸手捉住她手腕,隨意一擰。


    謝夫人感到手腕一酸,不由自主鬆開手,匕首「當」一聲落在地上。


    她臉色煞白,眼下連尋死的機會都沒了,等著她的是比死更可怕的事。


    那突騎施人猙獰的笑臉慢慢靠近。


    謝夫人耳邊嗡嗡作響,幾乎昏厥,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她忽聽「嚓」的一聲響,隨即一股溫熱的液體減到她臉上,濃重的血腥味熏得她幾欲作嘔。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前的血,睜眼一看,差點嚇得魂飛魄散,那突騎施頭領被斬下了頭顱,身體慢慢軟倒下去。


    她定睛一看,卻是幾個提著陌刀、滿身是血的大燕士兵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她。


    為首之人捂著淌血的左臂,眉骨上有一道可怖的刀傷。


    那人衝她一笑:「謝夫人還是閉上眼,免得嚇到。」


    陡然生變,一眾突騎施士兵警覺地停下手,循聲一瞧,來人卻不過是四五個燕國殘兵,便即提著刀圍上來。


    幾名守軍都負了傷,鎧甲和戰袍殘破不堪,仿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為首之人高唿一聲:「弟兄們,殺光這些蠻子!」說罷便舉起陌刀揮劈,一刀將一個突騎施士兵的胳膊斬了下來。


    幾人不要命似地砍殺,突騎施人的長刀砍在他們身上,他們卻好似沒有知覺,一直揮砍,直到血流幹,雙腳不能站立,直到兩條胳膊都不能揮刀,這才山崩一般轟然倒下。


    突騎施士兵人多勢眾,他們以一敵五,靠著不要命的打法,竟然將這群突騎施人殺了個片甲不留。


    為首的年輕人砍下最後一顆頭顱,踉蹌了一步,隱約聽見身後有更多的腳步聲和突騎施士兵的喊聲傳來,他的視野慢慢暗下來,他知道自己撐不住了。


    他拖著刀走到謝大郎跟前,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倒提著,把刀柄塞進他小小的手裏:「這才是能殺人的刀。」


    他在孩子肩上拍了一下:「小郎君,要是見到使君,替我帶句話,龐四對不住……」


    話未說完,他便倒了下去。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耳邊的聲音都遠去了,就在這時,他隱隱聽見有人在喊:「援軍到了……」


    他努力傾聽,可他耳朵裏像是灌滿了水,聲音越來越模糊,什麽也聽不清了。


    直到最後,他也不知道那是真的還是幻覺。


    活著的人卻聽得一清二楚。


    援軍到了。


    尉遲越緊握手中刀,冷靜地看著蟻潮般的突騎施軍,烏泱泱的兵馬連綿鋪展在原野上,仿佛沒有邊際。


    他的身後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禁衛軍將士,他們跟著他,踏過漫漫沙磧,翻越崇山峻嶺,馬不停蹄地來到這裏,剛剛經曆了一場殘酷的鏖戰,此時已經人困馬疲。


    任誰看到這情形,都會認為燕軍毫無勝算。


    但是太子知道,他們並非沒有勝算——敵方主將的心已經亂了。


    若是他足夠清醒,就該急攻取下靈州城,然後退守城中,轉攻為守,那麽他這區區一兩千兵力便全然不足為懼。


    然而燕國太子項上人頭的誘惑實在太大,足以衝昏阿史那彌真的頭腦,讓他喪失神智。


    尉遲越看了一眼陰雲密布的天空,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他調轉馬頭,看向眾將士:「北狄破我河山,殺我子民,辱我妻女,此仇不報,枉為男兒!」


    眾將士盡皆露出激憤之色。


    太子頓了頓,接著道:「今日孤欲殺盡胡虜,誰願追隨?」


    眾將士群情激昂,紛紛舉刀,齊聲高唿:「殺盡胡虜!殺!」


    尉遲越向眾將士抱拳一禮:「我大燕河山,托賴諸位!」


    說罷迴過身,挽弓搭箭,拉緊弓弦,羽箭破空而去,沒入皮肉之聲宛如裂帛,一個突騎施將領應聲倒下。


    他沒有絲毫停頓,連發三箭,三人應聲跌下馬,每一箭都正中眉心。


    眾將士爆發出一陣歡唿。


    尉遲越拔出刀,策馬衝向敵陣:「誰為孤取阿史那彌真首級!」


    戰鼓如雷,將士吼聲震天,悍不畏死地衝殺過去。


    燕軍士氣高昂,突騎施軍卻是無心戀戰,他們的同伴眼看著要將靈州城攻下來,隻要攻破,城中的金銀財帛珠玉美人便可任意搶奪,去晚了便趕不上趟了。


    他們身為全軍精銳,本該拿大頭,不想卻被絆在這裏,實在氣悶不已。


    不過即便兩軍士氣懸殊,突騎施軍占著兵馬數量的優勢,燕軍也占不得什麽便宜,且他們長途奔襲,若不能盡快拿下此役,拖延下去劣勢隻會越來越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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