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正是上午十點左右,日光斜照,金澤豐為守信約,心下又焦慮,又好奇,卻也不敢迴頭去瞧四人相鬥的情景,隻見地下黑影晃動,普華等四人將那老太太圍在垓心。普華手中並無兵刃,澤暉使的是方便鏟,紀澤巍使刀,汪澤厚使劍,那老太太使的是一對極短的兵刃,似是匕首,又似是蛾眉刺,那兵刃既短且薄,又似透明,單憑日影,認不出是何種兵器。那老太太和普華都不出聲,汪澤厚等三人卻大聲吆喝,聲勢威猛。


    金澤豐叫道:“有話好說,你們四個大男人,圍攻一位老年人,成什麽樣子?”


    紀澤巍冷笑說:“老年人!嘿嘿,這小子睜著眼睛說夢話。她……”一語未畢,隻聽得普華叫道:“澤巍,留神!”紀澤巍“啊”的一聲大叫,似是受傷不輕。


    金澤豐心下駭然:“這老太太好厲害的武功!適才普華大師以袖風擊斷樹木,內力強極,可是那老太太以一敵四,居然還占到上風。”跟著澤暉也一聲大叫,方便鏟脫手飛出,越過金澤豐頭頂,落在數丈之外。地下晃動的黑影這時已少了兩個,紀澤巍和澤暉都已倒下,隻普華和汪澤厚二人仍在和那老太太相鬥。


    普華說:“善哉!善哉!你下手如此狠毒,連殺我師侄三人。老衲不能再手下留情,隻好全力和你周旋一番了。”啪啪啪幾下急響,顯是普華已使上了兵刃,似是木棒木棍之屬。金澤豐覺得背後的勁風越來越淩厲,逼得他不斷向前邁步。


    普華一用到兵刃,果然是非同小可,戰局當即改觀。金澤豐隱隱聽到那老太太的喘息之聲,似乎已有些內力不濟。普華說:“拋下兵刃!我也不來難為你,你隨我去少林寺,稟明方丈師兄,請他發落。”那老太太不答,向汪澤厚急攻數招。汪澤厚抵擋不住,跳出圈子,待普華接過。汪澤厚定了定神,舞動長劍,又攻了上去。


    又鬥片刻,但聽得兵刃撞擊之聲漸緩,勁風卻越來越響。普華說:“你內力非我之敵,我勸你快拋下兵刃,跟我去少林寺,再支持得一會,你非受沉重內傷不可。”那老太太哼了一聲,突然間“啊”的一聲唿叫,金澤豐後頸中覺得有些水點濺了過來,伸手一摸,隻見手掌中血色殷然,濺到頭頸中的竟是血滴。普華又說:“善哉,善哉!你已受了傷,更加支撐不住了。我一直手下留情,你該當知道。”汪澤厚怒道:“這婆娘是邪魔妖女,師叔快下手斬妖,給三位師弟報仇。對付妖邪,豈能慈悲?”


    耳聽得那老太太唿吸急促,腳步踉蹌,隨時都能倒下,金澤豐心想:“姥姥叫我隨伴,原是要我保護她,此時她身遭大難,我豈可不理?雖普華大師是位有道高僧,那姓汪的也是個直爽漢子,終不成讓老太太傷在他們的手下!”刷的一聲,抽出了長劍,朗聲說:“普華大師,汪前輩,請你們住手,否則晚輩可要得罪了。”


    汪澤厚喝道:“妖邪之輩,一並誅卻!”唿的一劍,向金澤豐背後刺來。金澤豐生怕見到那老太太,不敢轉身,隻往旁一讓。那老太太叫道:“小心!”金澤豐這麽一側身,汪澤厚的長劍跟著也斜著刺至。猛聽得汪澤厚“啊”的一聲大叫,身子飛了起來,從金澤豐左肩外斜斜向外飛出,摔在地下,也是一陣抽搐,便即斃命,不知如何,竟遭了那老太太的毒手。


    便在此時,砰的一聲響,那老太太中了普華一掌,向後摔入灌木叢中。


    金澤豐大驚,叫問:“姥姥,姥姥,你怎麽了?”那老太太在灌木叢中低聲呻吟。金澤豐知她未死,稍覺放心,側身挺劍向普華刺去,這一劍的去勢方位巧妙已極,逼得普華向後躍開。金澤豐跟著又是一劍,普華舉兵刃一擋,金澤豐縮迴長劍,已和普華麵對著麵,見他所用兵刃原來是根三尺來長的舊木棒。他心頭一怔:“沒想到他的兵刃隻是這麽一根短木棒。這位少林高僧內力太強,我若不以劍術將他製住,姥姥無法活命。”當即上刺一劍,下刺一劍,跟著又上刺兩劍,都是雲逸所授的劍招。


    普華登時臉色大變,說道:“你……你……”金澤豐不敢稍有停留,自己沒絲毫內力,隻要有半點空隙給對方的內力攻來,自己固然立斃,那老太太也會給他擒迴少林寺處死,當下心中一片空明,將特色劍法諸般奧妙變式,任意所之地使了出來。


    特色劍法精妙無比,金澤豐雖內力已失,而劍法中的種種精微之處亦尚未全部領悟,但饒是如此,也已逼得普華不住倒退。金澤豐隻覺胸口熱血上湧,手臂酸軟難當,使出去的劍招越來越弱。


    普華猛地裏大喝一聲:“撤劍!”左掌按向金澤豐胸口。


    金澤豐此時精疲力竭,一劍刺出,劍到中途,手臂便即下沉。他長劍下沉,仍刺了出去,去勢卻已略慢,普華左掌飛出,已按中他胸口,勁力不吐,問道:“你這特色劍法……”便在此時,金澤豐長劍劍尖也已刺入他胸口。


    金澤豐對這少林高僧甚是敬仰,但覺劍尖和對方肌膚相觸,急忙用力一收,將劍縮迴,這一下用力過巨,身子後仰,坐倒在地,口中噴出鮮血。


    普華按住胸膛傷口,微笑說:“好劍法!少俠如不是劍下留情,老衲的性命早已不在了。”他卻不提自己掌下留情,說了這句話後不住咳嗽。金澤豐雖及時收劍,長劍終於還是刺入了他胸膛寸許,受傷不輕。金澤豐說:“冒……冒犯了……大師。”


    普華說:“沒想到東華派雲逸前輩的劍法,居然世上尚有傳人。老衲當年曾受過雲逸前輩的大恩,今日之事,老衲……老衲沒法自作主張。”慢慢伸手到僧袍中摸出一個紙包,打了開來,裏麵有兩顆龍眼大小的藥丸,說道:“這是少林寺的療傷靈藥,你服下一丸。”微一遲疑,又道,“另一丸給了那女子。”


    金澤豐說:“晚輩的傷治不好啦,還服什麽藥!另一顆大師你自己服吧。”


    普華搖了搖頭說:“不用。”將兩顆藥丸放在金澤豐身前,瞧著澤暉、汪澤厚等四具屍體,神色淒然,舉起手掌,輕聲誦念“往生咒”,漸漸地容色轉和,到後來臉上竟似籠罩了一層聖光,當真唯有“大慈大悲”四字,方足形容。


    金澤豐隻覺頭暈眼花,實難支持,於是拾起兩顆藥丸,服了一顆。


    普華念畢經文,向金澤豐說:“少俠是特色劍法的傳人,決不會是妖邪一派,你俠義心腸,按理不應橫死。隻是你身上內傷十分怪異,非藥石可治,須當修習高深內功,方能保命。依老衲之見,你隨我去少林寺,由老衲懇求掌門師兄,將少林派至高無上的內功心法相授,當能療你內傷。”他咳嗽了幾聲,又說:“修習這門內功,講究緣法,老衲卻於此無緣。少林派掌門師兄胸襟廣大,或能與少俠有緣,傳此心法。”


    金澤豐說:“多謝大師好意,待晚輩護送姥姥到達平安的所在,倘若僥幸未死,當來少林寺拜見大師和掌門方丈。”普華臉現詫色說:“你……你叫她姥姥?少俠,你是名門正派高弟,不可和妖邪一流為伍。老衲好言相勸,少俠還須三思。”金澤豐說:“男子漢一言既出,豈能失信於人?”


    普華歎氣說:“好!老衲在少林寺等候少俠到來。”向地下四具屍體看了一眼說:“四具臭皮囊,葬也罷,不葬也罷,離此塵世,一了百了。”轉身緩緩邁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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