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接著道:「哦對了,途中還要經過一片大沙海,又熱又幹,十幾日不能沐浴,灰頭土臉的,你想想那味兒……嘖……一般人都要嫌棄,別說阿兄還有那麽重的潔癖……」


    何婉蕙知他故意危言聳聽,並未盡信,但西北幹燥而多風沙她是知道的,且沿途沒幾處行宮,此行定然要吃許多苦頭,她不禁遲疑起來。


    待尉遲淵走後,何婉蕙向郭賢妃搖了搖頭:「九娘多謝姨母美意,隻是九娘才退婚便隨表兄去西北,若是叫人知曉,九娘名節事小,難免有傷表兄令名。」


    她羞澀地一笑:「九娘這麽多年都等了,何必急在一時?這幾個月九娘便在家中日夜誦經,替表兄祈福,向佛祖祈求表兄早日平安歸來。」


    郭賢妃聽她說得這般誠摯,也不覺動容:「好孩子,難為你事事替三郎著想。往後有你陪在三郎身邊,我這做阿娘的就放心了。」


    出發前一日,尉遲越前往驪山向皇帝辭行,皇帝在瑤光樓設宴替太子餞行,自有一番囑托教誨,尉遲越一一領受。


    宴罷,皇帝與郭賢妃將他送出華清宮宮城外,臨別之際,賢妃照例哭成了個淚人兒,雖說大兒子自小在皇後宮中長大,可到底是她的親骨肉,在她看來,涼州幾近於不毛之地,實在不明白兒子貴為儲君,為何要以身犯險。


    尉遲越安慰了生母幾句,便即辭別帝妃,趁著郭賢妃的眼淚還未將宮城淹沒,趕緊擺駕迴京師。


    正月十八清晨,尉遲越與沈宜秋去蓬萊宮拜別張皇後。


    張皇後仍在病中,雖敷了粉塗了朱,不叫兩人看出來,可脂粉哪裏遮掩得住憔悴病容。


    沈宜秋心中慚愧:「母後寢疾,媳婦不能侍奉左右,實在不孝……」


    太子也道:「兒子不能在母後跟前盡孝,著實慚愧。」


    張皇後笑道:「這說的什麽話,你們此行又不是冶遊,與吐蕃議和是大事。我這病長年如此,時好時壞,待氣候和暖些便好了,你們不必擔心,路上千萬小心才是。」


    又對尉遲越道:「三郎,出行在外,千萬看顧好七娘。「


    尉遲越應是。


    張皇後又道:「國事固然重要,切不可以身犯險,你們平安歸來才是第一要緊事。」


    一邊說一邊將他們送到殿外。


    尉遲越迴首道:「母後留步。」


    張皇後嘴上說好,腳步卻不停,扶著秦婉的手下了台階,一直跟著他們到宮門外,看著他們上了輦車,直至年輦車消失在宮道盡頭,她仍舊佇立在風中,半晌才掖了掖眼角,欲蓋彌彰地對秦婉道:「年紀大了,冷風一吹便如此,甚是惱人。」


    秦婉攙扶她往殿中走去:「娘子好生保重身子,幾個月轉眼就過去了,殿下與太子妃娘娘吉人天相,定能平安歸來。」


    張皇後點點頭,可那惱人的風刮個不停,她手中的帕子不多時便濕了。


    辭出蓬萊宮,尉遲越便即整裝出發。


    此番與吐蕃議和,隨從官員並東宮黃門、宮人百人,另有從十二衛中抽調的精銳三千騎保駕。


    太子親任正使,副使是兵部侍郎李玄同,隨行官員近二十名,來自中書、門下、禦史台、兵、禮、戶等各衙,此外還有鴻臚寺少卿與若幹精通吐蕃語言文字與風俗的譯官。


    除了各司官員之外,太子還帶了兩位年輕的翰林院待詔,一位是去歲進士科魁首寧彥昭,另一位則名不見經傳,群僚中幾乎無人識得。


    此人看著不過十五六歲年紀,身量還未長足,生得清俊無儔,比之有「玉郎」之稱的寧彥昭,似乎還多幾分秀雅。


    不過翰林待詔不入流品,太子願意帶兩個年輕人陪在左右,也無人可以置喙,群臣見之不過有些納罕,也並未放在心上。


    這位神秘莫測的翰林待詔自然就是沈宜秋了。


    太子妃這幾個月名義上深居甘露殿替張皇後「侍疾」,自然不能出現在使團中,須得捏造一個身份。


    最方便的自然是以侍妾之名隨行,但如此一來,她一路上隻能藏形匿跡、規行矩步,每到一處行宮館舍便閉門不出。


    太子妃本人雖沒什麽異議,但尉遲越那日聽了邵家表姊的話,推及沈宜秋,料她也想盡情領略沿途風光與人情,便興起了令她扮作男子的心思。


    堂堂太子妃自然不能扮作奴仆,若是扮成侍衛,她這小身板又實在不像樣。


    各部官員皆有品級,等閑蒙混不過去,思來想去,也隻有翰林待詔合適,雖沒有官品,但他可以隨時召見伴駕,不會有人以之為怪。


    唯一的問題是,同為翰林待詔的還有個寧十一郎。


    尉遲越有心栽培寧彥昭,涼州行自要帶上他曆練一番,寧十一眼下還未拜官釋褐,尉遲越便給了他一個翰林待詔的身份。


    兩個翰林待詔抬頭不見低頭見,沈宜秋的身份瞞得住別人,卻瞞不住見過她的寧十一。


    尉遲越躊躇一番,終究不願意因為自己的私心困著沈宜秋——左右兩人都在他眼皮子底下,盡量少叫他們湊在一起便是。


    臨行前,隨行官員各按官品列隊,翰林待詔無品級,與鴻臚寺的譯官們一起騎馬走在最後頭。


    兩位翰林待詔一碰頭,寧十一郎果然露出愕然之色,但他不過愣怔片刻,便恢複了那鎮定自持的模樣,若無其事地向她作揖行禮:「某河陽寧十一,敢問足下高姓,行第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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