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不是這些!”


    聽罷華紅蓮的話語,華遂梁急了,“你大哥紅泥說,白戎騎兵已經對山北城攻擊了半個多月了,我想,天目人既然跑了,白戎騎兵也就會去飛雁城,飛雁城也會受到攻擊;”


    “還有,你大哥紅泥說,涼州王祝康那個碎慫已經派使者去跟白戎人眉來眼去的,咱這涼州的人看起來可能要遭殃了。”


    “阿大,你的意思是山北城跟飛雁城可能要被祝康那小子給賣了?”華紅蓮似乎想到了什麽,隨即瞪起了眼睛。


    “哼!”


    華遂梁的老臉有些難堪,哼哼道,“賣山北城和飛雁城的不是祝康那碎慫,大概率會是那個叫祝房的使者。”


    “啊——”


    華紅蓮真的被驚到了,咬牙罵道,“祝康這個二貨,涼州城誰不好用,偏偏要用祝房這個屠夫,難道他不知道祝房是祝林用來殺百姓的刀子嗎?”


    “不要亂說了,你知道就好。”


    華遂梁沒好氣地擺了擺手,說道,“我這次來就是給你說這個事,你尺算一下,看要不要走?要走的話,明天一早攆到黑水河北渡口,跟上族人一塊走。”


    華紅蓮皺眉想了一下,問道,“阿大,你說走那條路?是順著北黑水河向東?還是順著南黑水河向東?”


    “順著南黑水河南邊的古道向東走,先去黑水城。”華遂梁想也沒想,就說出了自己的心思。


    “好!”


    華紅蓮應道,“我明天一大早就帶上太昊去南邊渡口上,咱們在黑水城西門外見麵。”


    “知道了,你忙,我先走了。”華遂梁看了眼茅屋門外,眼看著天也快黑了,就起身走出門外。


    “阿大,這水馬上就燒好了,你不喝一口熱水再走?”華紅蓮趕緊從一旁的牆根下拿過一捆鬆明子追出門外,把鬆明子塞到華遂梁手裏。


    “你看好青帝,把能帶的東西帶上,不能帶的就不要帶了,咱們這是去逃荒,不是去遊逛。”華遂梁沒有客氣,接過鬆明子囑咐了兩句話,就匆忙往東邊的山穀口走去。


    這時候,太昊提著一大陶罐清水走了迴來,看著外公遠去的背影,眨巴著眼睛小聲問道,“媽媽,外爺走了?”


    “走了,剛走一會會。”華紅蓮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外爺沒事吧?”太昊繼續問道。


    華紅蓮伸手接過太昊手中的大陶罐,急乎乎地說道,“你外爺說,白戎騎兵就快打過來了,咱們明天就得逃荒,不說了,快進屋喝些熱水;”


    “對了,咱們還得去林子那邊多挖些野菜和草根,要不然逃荒路上沒有東西吃,會餓死的。”


    說罷,也不管太昊能不能聽懂,把大陶罐提進茅屋放在地上,看到小陶罐裏邊的清水已經燒開了,就提起小陶罐,給火炕邊上的一個黑木碗裏倒了些開水。


    隨後把小陶罐放在火炕上,拿起用兩個黑木碗倒來倒去倒了十多次,喝了一小口嚐了下水溫,遞給太昊,“嗯,先喝些水。”


    太昊也沒有扭捏,雙手接過碗一口氣喝完熱水,又把碗遞給了媽媽。


    華紅蓮也給自己倒換了一碗水喝掉,把黑木碗放在火炕上,又把大陶罐放在灶台上,從大草籠裏取出小草籠。


    倒掉大草籠裏的草根和紅苕,拿上小銅鏟,提上大草籠,拉上太昊走出茅屋,急匆匆向不遠處的矮樹林走去。


    趁著黃昏的天色,華紅蓮在矮樹林裏邊找到了之前舍不得挖取的草根,麻利地用小銅鏟把一個個草根挖了出來。


    太昊也沒有歇著,就跟在媽媽身後,拾起一個個草根在地上磕掉泥土,扔進草籠裏邊。


    功夫不大,華紅蓮就挖完了草根,提上草籠,又拉上太昊去了南邊的溪邊,把草根倒在地上,圪蹴在岸邊,在溪水中清洗草根。


    洗淨草根又清洗了一下草籠,把草根裝進草籠裏,趁著昏黃的夜色,拉著太昊又急匆匆走迴茅草屋,用大陶罐分批煮熟草根,晾在門外的枯樹上。


    又用小陶罐又煮了一些野菜粥,跟太昊分著吃了。


    吃完飯後,不用華紅蓮吩咐,太昊就把陶罐和黑木碗收進黑木戒裏邊清洗了一遍,又給兩個陶罐打滿河水,把大陶罐放在灶台上燒水。


    大陶罐裏邊的河水燒開後,華紅蓮提起大陶罐放到外邊晾著,又把小陶罐放在灶台上燒開,依舊放在外邊晾著。


    隨後,華紅蓮將太昊僅有的兩身破麻布衣服從炕上的大包袱裏取出來,裝進太昊的小包袱裏邊,又給重新紮緊腰帶,綁好袖口和腿腳褲子口。


    又從大包袱裏翻出一張灰白色的方帕,把太昊的額頭和腦袋包裹好,將方帕的兩個角在太昊的脖子後邊簡單綁紮了一下。


    打量了一下太昊,想了想,取下太昊背上的小包袱和羊皮,把煮熟晾涼的草根和紅苕用幹荷葉包了兩包,裝進小包袱裏。


    同時裝進小包袱裏的,還有一小袋舍不得吃的粟米,大約有兩斤,一小袋鹽巴,大約有三斤,一個火鐮石和一小把引火用的火絨草,火絨草大約有二十根。


    把太昊無意中撿來當被子用的小羊皮卷起來,用草繩重新綁在小包袱上,這才滿意地把小包袱挎背在太昊背上。


    華紅蓮又拿出一個方帕包在自己頭上,像太昊一樣,將方帕的兩個角綁紮在脖子後麵,隨後紮緊腰帶和袖口以及腿腳褲子口,自己則收拾了一個大包袱,裏麵是自己的兩身換洗衣服。


    其中包括一大一小兩個陶碗,兩把青銅小勺子,一大捆鬆明子,一袋鹽巴,大約有五斤,一個火鐮石和兩把引火用絨草,火絨草大約有四十根,還有經常挖野菜和草根的小鏟子。


    又把剩下的熟草根和紅苕用荷葉包起來,放在包袱裏,並把兩張羊皮打成卷綁在包袱上麵。


    大陶罐裏也放著煮熟的草根,小陶罐裏盛放著涼白開,上麵都用半幹的荷葉蒙住,在陶罐口上用細藤蔓綁住,以防外泄,還能阻擋灰塵落入陶罐,然後用草繩花式綁起來,一前一後搭在肩上。


    借著昏暗的星光,華紅蓮背著大包袱和羊皮卷以及鬆明子和兩個陶罐,左手拄著一根約有五尺長短,手臂粗細的樹枝,右手牽著太昊。


    太昊背著小包袱和羊皮卷,左手被媽媽牽著,右手半舉著一根點燃的鬆明子,就著寒冷的夜風一路快步向東邊的山穀口走去。


    走了一會,太昊忽然想起了白眼和白眼的族人,急忙用神識傳音給白眼,“白眼,我要跟媽媽逃荒去了,你去不?”


    白眼大急,急忙喊道,“去呀!去呀!你等一下我!”


    在太昊和媽媽快要走出山穀口的時候,白眼帶著婆娘和族人唿啦啦飛了過來,不等白眼說話,太昊心念一動,就把白眼和族人悉數收進了黑木戒裏邊,放在一處老林子內,並給老林子起了個好聽的名字,青羽林。


    華紅蓮疑惑地向周圍看了一眼,小聲問道,“太昊,我剛才好像聽見有鳥群飛了過來,你聽見了嗎?”


    太昊並沒有迴應媽媽的提問,而是反問了一聲,“媽媽,咱們現在就要去南邊的渡口嗎?”


    “嗯嗯。”


    華紅蓮點頭應道,“路有些長,攆天亮能走到渡口,咱們就能趕上頭一趟渡船,過了河就安心了。”


    太昊忽然想起了放在山洞裏的幹樹枝,看了媽媽一眼,想要張口時,馬上意識到返迴去太費事了,沒有說話,跟著媽媽快步走出了山穀口,然後向南,順著羊腸小道一路急匆匆向黑水河北岸渡口疾走。


    在暗夜中,路過的村莊大多都是一片黑乎乎的,幾乎看不見一絲絲鬆明子的火光。


    小道兩旁的田地裏邊,是一排排很粗大的柳樹,樹椏上不時地有鳥雀被鬆明子的火光和腳步聲驚起,尖叫著在虛空中盤旋。


    也有野兔和其他小動物被驚起,從草叢中跳起身倉惶竄向遠處。


    為了趕路,華紅蓮每隔半個時辰就把太昊夾在腋下或抱在胸前走路,幾乎走的腳底下都快要冒煙了也沒有停留。


    有些路況比較好一點,華紅蓮抱上太昊時不時地還會跑上一小段路。


    急匆匆走了一晚上夜路,終於在黎明時分,疲乏不堪的華紅蓮拉著太昊,迎著冷颼颼的山風來到了黑水河北岸渡口。


    渡口上早起渡河的人不是很多,除了華族還沒有渡河的一部分族人,再就是兩個不知名的小家族六十餘人的小群體。


    眼尖的太昊遠遠地就看見了河水中站滿人的兩隻渡船,渡口上還有一隻渡船正在上人,驚喜地喊道,“媽媽,快看!有渡船!”


    “嗯,媽媽看到了,是你外爺他們。”


    華紅蓮麵露欣喜,父親昨天黃昏來老龍口沒有說假話,黑水源村的華族族人很早就來到了河岸渡口,看樣子大部已經去了河對岸。


    “紅蓮,走快一些,就等你了!”


    正在上船的華紅雨眼尖,聽見華紅蓮母子倆的說話聲,剛一轉身就看見了華紅蓮和太昊,興奮地喊了一聲。


    “嗬嗬,紅雨哥,你們來的真早。”


    華紅蓮一把抱起太昊小跑上船,在船尾站定身形後就有些尷尬了,船上的族人太多了,根本就沒有坐的地方,即就是有坐的地方,也早就被族人占完了。


    “別囉嗦了,把船錢給艄公付了!”華紅泥白了華紅蓮一眼,幾乎是用命令的口氣在說話。


    “嗯?”華紅蓮一愣,抬眼看向艄公薑丹老頭。


    薑丹老頭好像比前些天更瘦了,很精明的眼神閃了一閃,左手撐篙,先用腳將船隻向水中蹬了一腳,待船隻距離渡口丈餘遠時,兩手撐篙輕輕一躍,就像水鳥兒一樣輕輕地落在了船尾。


    看到華紅蓮在看自己,馬上意識到華紅蓮是在問船錢,微笑著先在水中用撐篙撐了幾下,待船隻緩緩向南行進後,這才微笑著叉開右手五指晃了一晃。


    衝著太昊擠了擠眼睛,笑道,“嘿嘿嘿,紅蓮妹子,你們華族總人數是一百六十八人,每人一枚銅錢,誠惠一百四十枚,十八個吃奶娃免費,嘿嘿,青帝小友跟我要好,也不收船錢。”


    華紅蓮側頭看向父親華遂梁,華遂梁立刻意識到了華紅蓮詫異的眼神,紅著老臉背過頭去。


    華紅蓮氣得哼哼了一聲,把太昊放在自己腳前,伸手從懷中摸出兩串銅錢。


    太昊急忙仰頭看去,黃澄澄的銅錢很是好看,上麵有字,中間有圓孔,薄厚跟自己在羅盤城軟妹子食肆吃飯用的小青銅勺子把差不多。


    眼見著母親把一串零二十枚銅錢遞給了薑丹老頭,太昊的心裏無來由地慢了一拍。


    薑丹老頭笑眯眯地伸手接過銅錢,數也不數就揣進了懷裏,沉喝一聲,將撐篙撐的飛快,幾乎都要撐出殘影了。


    “嗨喲唻——”


    黑水河中間,返迴來的一個渡船上,一個矮個子老頭一邊撐船,一邊伸著脖子在對著空氣吊嗓子。


    “一把撐篙撐船忙唻,黑水河上來迴飄唉;”


    “有人問我何苦來哉,掙的溝子流黑水嗨;”


    “我說呀哎——”


    “一家大小要吃穿唻,沒有渡船會要飯哎。”


    。。。。。。


    太昊認識這個艄公,正是之前遇見過的嬴大寶老頭,隻是現在的嬴大寶老頭一臉黑氣,好像要走黴運了,太昊想要提醒一句,可是,話到嘴邊了,又給咽了下去。


    渡船上的華族族人都在安靜地聽著這道低沉而又滄桑的吼聲,沒有人做聲,就連撐篙的薑丹老頭也沒有做聲。


    站在船上沒事,太昊又把目光看向老龍口山穀,發現昨天黃昏時候看到的那兩撥白戎騎兵斥候,已經從水衝坡道那裏跑進入了山穀裏邊。


    幾乎同時,太昊看見花狐和黑悶娃還有白胖墩三人,以隱身斂息的狀態悄悄地摸到了茅草屋北邊崖壁上的草叢中,正在悄悄地透過陣法屏障看著這兩撥白戎騎兵斥候的動靜。


    這兩撥快速來到了山洞跟前的時候,分出了兩個斥候,手握銅劍輕手輕腳地摸進了山洞內,其餘人悄悄地走到茅草屋前,悄無聲息地將茅屋圍攏了起來。


    這些白戎騎兵斥候個個衣衫襤褸,大多數頭上的方帕都破敗不堪,露出來的頭發髒的就像鳥窩一般。


    從走路姿勢可以看出,這些家夥身上還不同程度地出現了各種創傷,破爛的衣服上染血的更是比比皆是,也不知道血跡是這些家夥身上的,還是妖獸身上的。


    有幾個斥候的胳膊還用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條做成繃帶掛在脖子上,還有三個斥候是抬在樹枝做成的簡易擔架上的,但是精神狀態看起來貌似都還不錯。


    白戎騎兵斥候們手中拿著的銅劍大多都是卷刃或斷裂或豁口的,還有幾個空手的。


    小梢弓也是參差不齊,好壞不一,僅存的八個箭筒內的箭鏃更是少得可憐,全部加起來隻有二十支。


    看得出,這些家夥在穿越老林子的時候經曆不是很好。


    有一個斥候膽子比較大一點,頭上包裹著髒兮兮的綠方帕,麻利地從背上拔出銅劍,貓腰走近茅屋門前,一腳踹開了柵欄門,迅速跳進茅屋用銅劍指向土炕,大聲喝道,“趴下不殺!”


    “趴下不殺——”


    圍攏在茅屋外邊的一眾白戎騎兵斥候也跟著齊齊呐喊一聲。


    然後,就看見那個衝進茅屋內的斥候灰頭土臉的走了出來,苦笑著搖了搖頭,大聲說道,“嗬嗬,人跑了,我摸了一下灶火裏的柴灰,柴灰都是涼的。”


    “啊?”


    兩個頭上帶著髒兮兮的紅方帕的斥候小隊頭領頓時瞪大了眼睛,爭先恐後地衝進了茅屋門口向屋裏觀看,可能是在門外看得不夠仔細,又一前一後走進了茅屋裏邊。


    隨後,這兩個家夥又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先出來的白戎騎兵斥候小隊頭領公野驄苦著臉自語道,“小蚶啊,咱們來遲了,遲了大約有五個多時辰。”


    後出來的白戎騎兵斥候小隊頭領公野蚶瞪眼咬牙,冷笑道,“嗬嗬,驄哥,不就是遲了五個多時辰嘛,我相信以咱們的腳程和速度,咱們的勇士有信心一定能追上那個女的,要知道,那個女的還帶著一個不到兩歲的泥猴子呢。”


    公野驄聽罷麵色一喜,當即揮手喊道,“第二斥候小隊,請隨我追人,莫要遲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蒼涼歲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懷陽春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懷陽春秋並收藏蒼涼歲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