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經驗的族人婦女,華紅泥的大媽,也就是華伯梁的妻子薑粟葉很有眼色的端來了一碗清水,扒開人從上前,急急說道,“哎哎,水來了!水來了!遂梁呀,先給紅泥喝一口清水,娃應該很快就醒來了。”


    隨後,在家人和族人熱切的目光注視下,華遂梁接過水碗,親自喂了華紅泥一碗清水,雖然看起來動作很慢,但是效果很好。


    “嗯?我這是在哪裏?”


    華紅泥在喝了一碗清水之後,才算緩過氣來,眼珠先是瞪向屋頂,呆呆地看了兩個唿吸後,才側頭看向族人。


    “娃,你這是在咱屋裏,你差點嚇死媽了,嗚嗚嗚。。。”看到華紅泥蘇醒了過來,妊大妮馬上又哭出了聲。


    “嗚嗚嗚,紅泥,紅泥呀,你這是咋了?你都快呀嚇死我了,嗚嗚。。。”嬴二丫更是哭的快要上不來氣了。


    “哇哇哇。。。”看到自己的阿婆和阿媽在哭,年僅八歲的黑娃更是張嘴大哭,就連鼻涕流下嘴角也顧不上吸溜了。


    “嗯~”


    黑蛋雖然已經十一歲了,內心已經接近成年人一般很堅強了,但是在看見華紅泥如此淒慘,還是忍不住偷偷抹起了眼淚。


    “紅泥,你是不是路上遇見馬匪了?”華遂梁皺了皺眉,看到華紅泥喘勻了氣息,就問出了心中的疑慮。


    “阿大,我沒有遇見馬匪,我是從山北城一路跑迴來的,經過北弱水城都沒有停留。”華紅泥深唿一口氣,急忙分辯道。


    人都說出門在外報喜不報憂,華紅泥一張嘴巴,這個憂就開始扯了起來,使得本來就提心吊膽圍觀的眾人馬上提起了心思,臉上顯得更加驚慌了起來。


    華遂梁緊皺的眉頭鬆了一下又皺緊了,怯怯地問道,“是不是山北城出啥事情了?”


    “白戎騎兵二十天前占領了天山北部,然後就打到了山北城西門外。。。”


    華紅泥沒有藏拙,輕輕地吐了口氣,將東白戎人騎兵隊伍占領天山北部的天目人族地以及東白戎行商隊伍進入涼州的消息輕聲說了一遍。


    “唿——”


    圍觀的眾人頓時長出一口氣,臉色都稍稍緩和了過來,不再是剛才那般緊張了。


    聽罷華紅泥的陳述,華遂梁馬上更加緊張了,眉頭緊皺,大聲吩咐道,“嗯?啊!不好!黑蛋,你快帶上黑娃去叫你大爺,還有你三爺;”


    “嗯,對了,把你四爺也叫上,順帶著也把你大伯跟三伯一塊叫來,就說阿爺叫他們有事相商。”


    “嗯,啊?我這就去。”


    黑蛋很聽話,馬上用手擦了把眼淚,拉上還在傷心抽噎不停吸著鼻涕的黑娃就跑出了屋子。


    其餘人沒有說話,知道華遂梁這是叫黑蛋跟黑娃去知會一眾族老,估計商量要不要舉族東遷的事情。


    “二弟妹,聽說白戎人很兇殘!”


    薑粟葉湊近妊大妮身邊,小聲說道,“逃荒的人私下裏都叫他們白鬼,傳聞他們的騎兵一旦打進其他部族,殺人放火不說了,還搶女人,尤其是長得姿色好看的。”


    嬴二丫一聽,馬上補充道,“大媽,我聽那個叫薑鎮戎的老行商上一次來咱們村時說過,白鬼最喜歡殺老人吃小孩了,是不是真的?”


    “噓——”


    薑粟葉無意中抬頭看到華遂梁瞪著眼睛,馬上用右手食指按在嘴唇上,輕輕吹了口氣,就拉上妊大妮和嬴二丫去了屋子外麵。


    其餘人仿佛意識到了什麽,也跟著默不作聲的走了出去。


    然後,一群大媽和小媳婦在走出窯洞後,就在院子裏的大樹下肆無忌憚地討論起了白戎騎兵的惡行。


    無所事事的華紅良和華紅雨等一幹半大小夥子圍攏在一旁,板著臉支棱起耳朵,聽女人們拉家常,還時不時地插上一兩句,氣氛很是溫暖。


    皮猴子和小泥猴們又跑出院子,在門前的大樹下狂了起來,好像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與他們無關,唯有對狂最是上心。


    媽媽曾經和姨姨華紅英在一起閑聊過,華氏部族不是很大,族老也不多,除過華遂梁也就隻有六人。


    分別是華遂梁的大伯父華青鬆(模樣形似華遂梁)、三叔父華青柏(模樣形似華紅泥)、四叔父華青山(模樣介乎華遂梁和華紅泥之間)。


    以及華遂梁的兩個堂弟,華青鬆的大兒子華伯梁(模樣形似華青鬆),二兒子華東梁(模樣很像華青鬆)和華青柏的大兒子華成梁(模樣很像華青柏)。


    很快,黑蛋就帶著三個老頭和三個中年男子走進了院子,跟院子裏聊天的族人簡單打過招唿,就先後走進了堂屋。


    聽媽媽說過,外爺家家因為都是老行商的緣故,三年前就在土窯洞前邊蓋了一排石頭屋子作為堂屋。


    堂屋雖然門窗看起來小一些,但是屋內很寬敞呀,比起族內其他家庭居住的土窯洞要好多了。


    且石頭切成的牆壁內外塗抹上草泥,幹燥後看起來比土坯切成的牆壁大氣,根本就不是土窯洞可以比擬的。


    房屋跟隨山坡的坡勢呈東西走向,一字排開分為五間,中間一間是堂屋,方便招待客人和族老議事。


    堂屋左邊兩間,分別是華遂梁老兩口一間,華紅泥夫妻跟孩子一間;右邊兩間,分別是華紅魚夫妻跟孩子一間,華紅英一間。


    “阿爺,人叫來了。”華遂梁剛要出門去堂屋,黑蛋就跑到了門口大聲報訊。


    “好,爺知道了,你帶上黑娃到門外狂去,不要打攪你大睡覺。”


    (狂,西北方言,義為玩耍、轉悠。)


    華遂梁向黑蛋吩咐了一聲,迴頭看了眼躺在炕上雙目緊閉鼾聲如雷的華紅泥,微笑著搖了搖頭,從炕角拉過一張老羊皮蓋在華紅泥胸腹上,抬腳出門走向堂屋。


    “青帝,你聞見紅苕的香味兒了嗎?”


    走到燒紅苕的淺坑跟前,花狐看見黑悶娃和白胖墩兩人已經在迫不及待地用樹枝扒拉火堆,就打住腳步,伸脖子聞了聞,笑著問道。


    太昊急忙迴神,聞了一下,說道,“真香——”


    這時,華紅蓮也從不遠處走了過來,左手拿著小銅鏟,右手抓著一大把草根,笑著說道,“悶娃,胖墩,你倆刨輕一些,不要把紅苕刨爛了,刨爛了就不好吃了。”


    “知道了,姨姨。”


    黑悶娃才不管刨壞刨不壞哩,因為燒熟的紅苕味兒太誘人了,口水都忍不住吞咽了好幾次,還是在不停地順著嘴角往下流。


    白胖墩微笑著停下了刨火堆的動作,扔掉手裏的樹枝,起身走到大草籠跟前,伸手拔開一個陶罐口上的幹荷葉,端起陶罐喝水。


    “咕咚——”


    “咕咚咚——”


    黑悶娃聽見喝水聲,馬上看向白胖墩,急忙扔掉手裏的樹枝,起身說道,“胖墩,給我喝一口水,我好半天沒有喝水了,喉嚨都快要冒煙了。”


    白胖墩沒有猶豫,直接把陶罐遞給了黑悶娃。


    “咕咚咚。。。”黑悶娃接過陶罐就是一通牛飲,看得花狐不住地吞咽唾沫。


    太昊看到這裏,伸手輕輕地拽了一下花狐的衣袖,小聲問道,“花狐姐姐,你要喝水嗎?”


    花狐低頭看了太昊一眼,快步走到大草籠跟前,扒開另一個陶罐口上的幹荷葉,看向走到眼前的華紅蓮,笑嘻嘻地起身把陶罐遞上前,“姨姨,喝水。”


    華紅蓮把手裏的草根扔進草籠裏,笑著推辭道,“嗬嗬,你先喝,你喝了姨姨再喝。”


    “嗯嗯。”花狐也顧不得多說話了,端起陶罐湊近嘴邊,痛快地喝了十餘口水,再次把陶罐遞向華紅蓮,笑著說道,“姨姨,我喝過了,您喝水吧。”


    “謝謝花狐!”


    華紅蓮不再推辭,接過陶罐很優雅地喝了起來。


    少傾,又把陶罐遞給花狐,“花狐,你再喝些,我給你們刨紅苕去。”


    “嗯嗯。”花狐微笑著接過陶罐,直接走到太昊跟前,小聲說道,“青帝,快喝水,喝些水口就不渴了。”


    “嗯。”太昊微笑著伸手接過陶罐,就像黑悶娃一樣牛飲了一通,又把陶罐遞給了花狐,催促道,“姐姐,你再喝些水,我喝好了。”


    花狐可能是真的口渴了,端起陶罐又喝了十幾口水,才把陶罐放迴到大草籠跟前,並細心地用幹荷葉封住了陶罐口。


    此時,華紅蓮已經用銅鏟刨開了火堆,把一個個烤的有些金黃的紅苕取出來放到一旁。


    黑悶娃和白胖墩兩人就圪蹴在旁邊,也不嫌燙,一人用左手捏起一個紅苕,一邊用嘴向紅苕上吹氣,一邊用右手開始剝紅苕皮。


    花狐也上前抓過兩個紅苕,隻是湊近嘴邊給紅苕上吹了兩口氣,然後圪蹴在地上,把手指鬆開,讓紅苕自由落地,如此折騰了三次。


    又抓起紅苕湊近嘴邊吹了吹氣,微笑著把一個紅苕遞給太昊,“青帝,可以吃了,不用剝皮的。”


    “嗯嗯,嗯。”太昊微笑點頭,伸手接過紅苕,用手指掐掉有些燒黑了的一頭,張口咬了一小口,馬上就張嘴哈起了氣。


    華紅蓮聽見哈氣聲,看了眼太昊,急忙提醒道,“太昊,吃慢點,小心燙口。”


    “嗯嗯,嗯。”


    太昊笑著點了下頭,其實經過花狐的小術法,紅苕已經不燙了,隻是太昊之前吃過一次烤紅苕,不小心燙紅了嘴巴,剛才咬了一小口紅苕,隻是下意識的動作罷了。


    花狐衝著太昊眨了眨眼,咬了一大口紅苕,飛快地咀嚼了起來,一邊咀嚼,還一邊學著黑悶娃和白胖墩兩人吃紅苕的樣子,不停地吸溜哈氣。


    華紅蓮刨完紅苕,也拿起一個紅苕,一邊剝皮,一邊咬了一小口,可能是真的很燙口,就一邊吸溜一邊哈氣,看到花狐幾個孩子都是同樣的吃相,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


    吃完紅苕,眾人又輪著喝了些清水,看看天色還早,華紅蓮就吩咐道,“花狐,你們就在這裏狂,姨姨就近弄些幹樹枝去。”


    花狐急忙說道,“姨姨,我們幫您一塊弄吧,我們力氣很大的。”


    黑悶娃也跟著說道,“姨姨,我也要弄樹枝,我也要弄樹枝。”


    白胖墩沒有說話,一拉黑悶娃的手,,直接把黑悶娃拉到一旁的一棵枯樹跟前,伸手指了指枯樹,說道,“悶娃,咱們直接把這個死死樹上的樹骨子折下來吧,我估計,這一棵樹弄完,就夠姨姨燒上好幾天了。”


    (樹骨子,西北方言,義為樹椏、枝椏、樹枝。)


    “好,我來上樹!”黑悶娃搓了搓手,伸手摳住樹上的老樹皮,就要往樹上爬,誰知道使了很大勁兒,都沒有爬上去。


    華紅蓮看到黑悶娃在爬樹,馬上喊道,“悶娃,不敢爬樹,樹上危險!”


    白胖墩急忙說道,“姨姨,沒事的,我跟悶娃就是要上到樹上去,把樹上的樹骨子給折下來,這個樹已經幹了,正好拿迴去燒火。”


    “那好吧,你們小心一些!”華紅蓮無奈地搖了搖頭。


    花狐看著黑悶娃很笨的爬樹姿勢,忍不住笑了,“嗬嗬,悶娃,你把飛行訣白學了,一個上竄的動作就能辦到的事情,你非要出閑力氣,嘖嘖嘖,你真的都快要笨到家了。”


    黑悶娃剛要說話,不小心手上一用力,把右手指摳著的老樹皮給掰掉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駭得白胖墩急忙閃身上前,伸手把黑悶娃扶了起來,關切地問道,“悶娃,你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黑悶娃羞的碎黑臉都紅了,迴頭瞪了花狐一眼,咬牙說道,“花狐,你走遠些,我不想跟你說話。”


    “嗬嗬,笨就是笨嘛,還裝啥正經了呢?嗬嗬嗬。”花狐譏笑一聲,快步走到枯樹跟前,身形一晃,人就站在了樹椏上。


    “呃?”


    華紅蓮感覺到眼前一花,驚得差點大叫出聲,看到花狐站在樹椏上沒事,急忙說道,“花狐,你小心一些,別傷著了。”


    “姨姨,我知道!”


    花狐應了一聲,向黑悶娃和白胖墩喊道,“悶娃,胖墩,你倆離遠一些,我要踹樹骨子了。”


    “你你你。。。”黑悶娃還想說話,立刻被白胖墩拉到了一旁。


    “咯喳——”


    花狐兩手抓著身旁的樹椏,腳下一用力,一根成年人大腿粗細的樹椏連帶著樹枝就立刻斷掉了,撲撒一聲落在了地上,激打起好多樹葉和草屑在空中胡亂飛舞。


    “花狐小心——”


    華紅蓮緊繃著的心又被嚇了一跳,亟待看花狐時,花狐已經站在另一個樹椏上了,但是華紅蓮還是忍不住心裏狂跳。


    太昊看到媽媽緊張的樣子,有些想笑,很想說一句,‘媽媽,就是這棵樹倒了,花狐都不會有事的,你就別擔心了。’


    黑悶娃和白胖墩兩人在經過短暫的驚愕之後,就把地上的樹椏拖到一旁,開始掰起了枝椏,並折成三尺多長的樹段,以便打捆。


    太昊也想上前折樹枝,剛走了兩步遠,就被眼尖的華紅蓮拉到一旁,並小聲叮囑道,“太昊,你就在這裏站著看就行了,樹跟前不能去,甭叫樹椏傷到你了。”


    把太昊安頓好,華紅蓮就走上前,把花狐剛剛踹下來的大樹椏拖到一旁,也開始動手折起了樹枝。


    “唉——”


    太昊沒事可做,歎息了一聲,就用神識向山穀裏頭看去。


    此時的山穀內,茅草屋南邊的陣法已經不見了。


    羅弘帶著兩個皮猴子正坐在茅草屋門前的枯樹上歇息,羅弘苦著臉,看著西邊的矮樹林發呆,不知道在想啥。


    羅聰和羅敏兩人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野果子,正拿在手裏慢慢地吃著,眼睛向周圍亂瞅。


    黑水老祖帶著妊萬河,後麵跟著妊萬奎和十二個神州衛,正在西邊的山穀口順著羊場小路往坡上走,看樣子,是想去山穀口外望風,或是去找啥東西。


    華青鬆帶著華紅勒和華紅李等人,就坐在茅草屋南邊的溪水邊歇息,身旁有誰搭建的簡易灶台,灶台上蹲著一個陶罐,下麵的火焰很大,陶罐裏邊的溪水已經開始冒白氣了。


    黑土墩和關柱子兩人不知道啥時候已經跑出了東邊的山穀口外,正坐在山穀口外不遠處的山坡上曬太陽,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頭發也很淩亂,看來,這兩個家夥好像剛剛經曆了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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