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姚利群來得確實是快,且來得也正是時候。他怒氣衝衝的攜棒入場,黝黑粗糙的臉上頂著兩坨燒紅,密密麻麻的雀斑布滿臉頰,一雙小眼睛充滿怒氣。


    “那孽子呢。我要打死他!”他一棍子打在姚誌川家的院牆壁上,砸出了凹陷。他那雙血紅的小眼睛唰得瞄準了姚數,沒有絲毫感情,仿佛在看這一隻怪物。


    他剛想衝上去卻被打手給攔住。他掙脫不開,口中喊道:“你這妖孽還不快將我們的錢還來,你要再敢為非作歹,我非打死你不可。”他疾言厲色,好似占盡理由。


    姚數一雙拳頭攥的緊緊,手指關節異常青白,他方要說些什麽,卻因為不速之客的來臨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外人夏乾翻身從屋頂上跳下,穩穩當當地落在對峙兩方的中間。一時間,因為他的出現,現場又沒了聲響。


    馬五異樣的看著夏乾,心覺他又要攪和事兒。剛才的突發事件已經讓他不明所以,不過那都與他無關,他隻要拿到他的錢就夠了。


    姚數毫不意外的看著他,有幾分好奇他此時出現接下來會做什麽。


    夏乾總是麵帶微笑,但此刻他的笑容並非因為喜悅。他輕揚的嘴角下還有些怒意。他張開五指對著那些失魂發瘋的農民,說道:“等一下,你們搞錯了吧。你們自己賭輸了錢,要債的上門,關他什麽事。”


    那些農民愣了一愣,很快就有人迴答:“那也肯定是這個妖孽作祟,才讓我們輸了那麽多錢!”


    “對對對,他跟那個賭坊老板混在一起,一定就是他暗地裏搞鬼,他要害死我們!”


    夏乾麵對四麵八方的反駁,氣得大喊:“你們講不講道理,是他逼著你們去賭的嗎?”


    “那也肯定是這妖孽給我們施了妖法。”


    農民們充耳不聞,抓著妖孽那套說法,不論有對牽強都能扯到姚數身上。


    夏麟躲在屋頂上瞧著夏乾撐著腰據理力爭,舌戰群民那副忘我的樣子,不禁扶額歎氣。他一早發現,夏乾看似放浪不羈,實則最愛管人閑事,明明從前自己幹得也不是什麽正經事兒,非非正義感十足。


    夏瑜純真問道:“我們要不要去幫忙?我看著也挺氣的,我也想去罵罵他們。”


    夏麟頭更疼了,這倆人真是。“再看看吧。”他無奈道。


    姚數冷眼旁觀。他借過他身旁一打手手中的武器,舉了起來,沉靜高聲道:“要想拿迴錢,也可以。”


    眾聲戛然而止,連夏乾也轉身看他。馬五錯愕的盯著說話的姚數,實在無法將他與平時說話磕磕巴巴,傻傻愣愣的姚秀才聯係在一起。


    “你不是傻子麽?”馬五怪道。


    姚數冷哼一聲:“我不是傻子,但你確實是個蠢貨。不過,這些天你替我做了很多事,算是有點利用價值。”


    “什麽?你他娘的說什麽屁呢,是你他娘給老子辦事才對吧。”馬五喊道。


    姚數迴答:“若不是我給你出的主意,你能賺的了那麽多錢?你知不知道賭坊七分利是犯法的,待到官府查收,你所有的財產都會充公。”


    馬五露出疑慮和愁慌,他結結巴巴道:“老子不信你的屁話。”


    姚數從衣襟中摘出一張紙來,甩給了馬五:“這是你所有的地契,房契。”


    馬五翻開一看,大字不識一個的他卻也發現契約書上寫的不是他的名字。


    姚數提醒道:“那兩個字不是馬五,是姚數。你撕了它也無所謂,反正莊宅牙人那兒有存根。”


    馬五揉著那契約書指著他,手抖個不停。他氣憤又哀愁:“好你這個姚秀才,你他娘的竟然敢陰我!”他欲衝上前來給他一頓收拾,卻發現他雇的打手,倒戈了,反過來將他攔住。


    姚數雲淡風輕的道:“你現在身無分文了,誰還會聽你的。”


    “操他娘的姚秀才,你把老子的錢還給我!還給我!”馬五吐沫橫飛,對著姚數破口大罵。他好日子還沒過上幾天,怎麽能讓他奪走。


    姚數一揚眉,打手對著馬五的後脖頸就是一記手刀。馬五當即昏迷倒地,臉上仍揪著難消的憂仇。


    姚數笑著扭了扭脖子,眼珠倏地轉到眼角,一雙寒目冷冷地直盯姚誌川。他每靠近他一分,他身後數量眾多的打手也跟著向前一步。姚誌川便往後退半步,臉上難掩的心慌和恐懼。


    姚數握著手中的棍子對著他當頭劈去。


    “妖孽,你要做什麽……”姚誌川話還沒說完,姚數手中的木棒定定的落在他眼前,與他不過一寸距離。


    姚誌川艱難的睜開眼,確保身上沒受傷,歇下了一口氣。他重新怒目圓瞪,唿籲著那些農民,“還不快把這個妖孽抓起來,他要害死我們啊!”


    村民受了煽動,怒氣和瘋狂又開始蠢蠢欲動。


    “想要錢,就別吵!”姚數粗聲道。


    村民一聽錢,立馬住了嘴。


    氣氛凝結,所有人看著院中的姚數指著姚誌川身後,從頭到尾因為害怕不發一言,長相和姚誌川一個模子刻出來胖兒子,對著姚誌川道。


    “你要是想要迴你的錢,可以。當著我的麵,用這根棍子,把你的兒子,打成傻子。”


    他直起腰來,居高臨下的漠視他驚慌又動搖的情緒。他繼續引誘,嗓音高亢,更像是對不遠處那些村民說的:“隻要你做得到,姚家村所有的債全部,一筆勾銷。”說完,他咧開一個特別明朗的笑容。


    夏乾皺著眉頭卻並不驚訝他所做決定。他胸口忽然憋悶,想起那老婦人對他所說關於姚數從前之事。


    “我兒叫姚數,我記得他出生那年,祥雲瑞彩,陽光普照。幹了許久的地也在他出生那日下了厚厚的一場雨,解了多日大旱……”


    ……


    “橋叔早啊,一大早就忙著鬆土啦。”少年抱著懷裏的書從家中出來,笑臉盈盈的與鄰家大叔打招唿。


    橋叔停下手裏的活兒,就著灰撲撲的衣袖摸了把汗,弄得一臉土灰。他一大老粗每次碰見他們姚家村這唯一一位文化人都要收斂粗鄙的口氣,才敢開口:“你也挺早啊,這是要入學去了?”


    姚數是姚家村裏唯一一個出去上私塾的孩子。他出生時,有個算命先生給他看過,說他是文曲星下凡,是注定要大富大貴的命。這把姚利群高興的,千儉萬省的攢夠了錢。姚數一到了年歲就送他去私塾開蒙去了,結果才學三年就考上了秀才。這把姚利群高興的,到處顯擺炫耀,逢人就誇自家兒子有出息,能成事兒。


    姚家村的村民們多數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靠著好氣候來存活。天候好,他們就高興,天候不好,他們就擔憂。他們也知道自己除了種地也沒什麽本事。周圍大家也都一個樣子,誰比誰好?誰比誰差?可姚利群家不一樣,他們家有一個寄予眾望的兒子,聰敏伶俐,有盼頭,有希望。


    他們也隻能嘴上說著恭喜,心底裏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姚數出去上學去了,姚橋看著他穿得那一身好衣裳,將鬆土的鋤頭狠狠往地裏一砸,轉頭就對著屋裏還沒起床的兒子罵道:“給老子滾起來,不然打死你個沒用的東西。”


    “嘿,你這幹什麽呢,兒子招你惹你了,你又發脾氣!”姚橋妻子嚷著個大嗓門,罵道。


    “老子看見姚利群家那個好兒子就來氣,會讀書了不起啊。”姚橋往長椅上一坐,沒好氣的撥弄著那幾個泥胚茶杯。


    姚橋妻子解下圍裙,用力抖了抖,散出些炊煙灰來。“你還別說,這會讀書就是了不起。等到將來那姚秀才成了狀元,欸,就能當大官了。”她在他麵前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


    “你閉嘴!我倒不信就姚利群那瓜棱腦子能有什麽出息孩子。“姚橋道。


    姚橋妻子癟了癟嘴:“人家是文曲星下凡,那是借利群嫂子肚子托生的。你趕緊出去鬆土去,要不過兩天又得幹了。趕緊的!”說著,踢了姚橋一腳,催促他幹活去了。


    姚橋心有不甘的撩起地裏的鋤頭,恨恨的往地裏一戳,恰見姚利群帶著草帽,扛著鋤頭慢吞吞的從家出來。自從姚數當了秀才,拿了補貼銀子,他下地也不那麽勤快了。


    姚利群見他憤憤不平,笑問道:“咋啦,又跟貞嫂子置氣啦。”


    姚橋這會心煩又怕張揚了,壓了壓帽子,勉強迴道:“沒有,煩我家兒子呢,一天到晚就知道瘋跑,跟你家姚數啊,比都不能比。”他擺了擺手,確實無奈。


    姚利群一聽這話,又找到了顯擺的機會。他笑的肆意:“我們家姚數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家讀書,我催他出去跟你家姚生跑跑,他也不肯動,非說要幫我給地裏鬆土。我立馬就說,你一個秀才能下地嗎?你那手是拿鋤頭的手嗎,那是拿筆的手。將來爹還指著你給掙大錢呢……誒,你去哪兒?”他見姚橋忽然扭頭就走,忙問道。


    姚橋哼聲道:“渴了,迴家喝水。”


    不多久姚橋家裏就發出了摔板凳的聲響和聽不清的叫罵聲,男人女人的叫嚷和孩子的哭泣。


    姚利群聽著雜亂的吵罵聲,嘴裏悠閑的哼著小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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