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姚家村的,還有多少債沒追來的?”馬五端著一立青花瓷茶杯,掀起蓋來裝模作樣的壓了壓熱氣,品了一口並不合他口味的龍井。他微微蹙眉,卻仍裝作欣然享受的樣子。


    賭坊的打手頭子,彎下他魁梧健碩的身材,向他溫聲細語道:“還剩侯老頭一家。”


    馬五聞言恨恨咬牙,將茶杯往桌上一摔,溫熱的茶水翻了出來,幾片茶葉軟塌塌的貼在杯口。“他娘的,要不是那個夏乾阻撓,這筆帳至於拖那麽久嗎?”


    打手觀他態度,頭低的更下,難為他一身粗壯腱子肉,這會勉強彎腰,看著都難受。“那您打算怎麽辦?”


    馬五雙手撐膝,心虛的抖起了腿,雙眼飄忽不定:“先,放著吧。等到把姚家村的債都收了迴來,也用不著管他那點蠅頭小利了。”他絕不承認自己是因為懼怕夏乾才不敢動侯老頭。


    “你去叫上姚秀才,今兒咱們一起陪他榮歸故裏。”他又鼓搗了一個高雅詞兒,沾沾自喜的不行。


    “是。”打手受令搖擺著他魁岸的身姿退了出去。


    “所以我求求你。請你一定要阻止他,別讓他毀了我們的村子和村民啊。”老婦人泣不成聲的跪在地上,說完了前因後果。


    所有人聽完驚愕的舌橋不下,臉上的震驚與難以置信遲遲不褪,久久不發一語。眾人看向決策的夏乾。


    “我拒絕。”夏乾為難的捂住嘴扭過頭去。“說真的,我覺得他做的沒錯。”


    老婦人雙眼中的期許瞬間落空。


    “夏乾!”夏麟喊道。


    夏乾將那老婦人扶起,找不出說辭,他實在找不到合適的方法解決這樣複雜的問題。


    門口的大黃忽然狂吠起來,他開門一看,來了個小廝模樣的人遞給了他一張紙條。上頭寫著:“好人,姚家村來否。”


    夏乾立刻反應過來是姚秀才給他來的信,看來他要行動了。他將紙條收進袖子,轉身對夏麟、夏瑜說道:“走,跟我去姚家村。”又吩咐侯老頭好好看著這老婦。


    下達完命令,夏麟夏瑜二話不說跟著夏乾出了門,一溜煙兒就跑沒了。


    老侯頭盯著大敞的門得意道:“我兒子出息吧,那是我教育的好。”他斜眼一瞄那彎腰垂頭的老婦。


    姚家村離著那賭坊不過十幾裏地。因著姚家村後圍有條曲湖,將姚家村這隻有百口人家居住的小地兒緊緊圍住,與其他陸地隔開了,且土地肥沃,裏頭的農民自力更生,自給自足,聽起來頗有世外桃源之感。


    三人趕著前後腳的功夫到了姚家村。率先映入眼簾的是秋收過後光禿的耕地,暗黃的毛絨稻根,風一拂動,東倒西歪。


    荒涼之感頓生。


    前前後後,三兩家門戶建在一起,零散的擁擠感。每家門前都有自己耕地。根據那老婦所說,姚家村所有農戶的耕地都是地主姚誌川的,不過是承包給他們耕種。


    三人站在村口走在狹窄的田間道上,踩過幾塊泥石板組建的簡易階梯後才真正進入了姚家村內裏。


    忽然,風聲四起,噪音也從四處傳來,求饒聲,哀哭聲,還有桌椅板凳摔倒聲。亂七八糟的聲響從四麵八方傳來,讓人心驚肉跳。


    夏乾走去最近的一戶人家,賭坊的打手正在威逼利誘讓他們交出錢來。那些農戶早就輸的家徒四壁,哪裏有錢拿得出來,所以家中但凡能值錢的東西都被搶走了。


    有甚者,家中有妙齡女子的也無法逃脫他們的黑手,當即被搶走綁起,預備賣到妓院去。老夫妻倆含恨流淚,暴捶泥地,卻也無可奈何。


    刺耳的女人哭叫聲聽得實在讓人心痛。夏乾攥緊了拳頭,忍受不了這樣殘忍的場麵。他跑了起來,一家一家的尋找姚秀才的蹤跡。終於在地主姚誌川家發現了躲在一群打手和馬五身後,扮著癡傻的姚秀才。


    姚誌川,一個矮胖的油膩男人,嘴角邊有顆痦子,上頭還長著一個根蜷曲的黑短毛。金牙倒是不見,但他全身上下的金首飾,金項鏈,金戒指足以彰顯他膚淺的豪氣。


    他經營著幾百畝的田地,是當地有且僅有的一個小有財富的地主。他在賭坊賭博輸的錢最多,是馬五賭坊的頭號撈錢對象。


    馬五報出那個天文數字時,或許連姚誌川自己都不知道這些年來他攢了這麽多的財富。


    姚誌川畢竟是個地主,見的世麵也比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要多。他並沒有立即求饒或拒絕,反倒露著一張笑臉和馬五磨嘴皮。


    他雙手交握,仰頭看著馬五笑道:“馬老板,咱打個商量如何?我看您賭坊剛起步,正是需要資金的時候。不如把我之前輸在您賭坊的那些錢當作是我的投資,我們也借此交個朋友,你看如何?”


    馬五難以置信的哼笑一聲,冷不丁拍開他示好般伸過來的手。“跟你爹扯淡那,當我傻啊。你輸掉的那些錢我早就花完了。你要是現在麻溜兒的把欠我的錢還來,我倒是可以在我家給你謀個幹事的機會。還錢!”


    地主吃了癟,臉色難看的不行。他一揮手,從正廳裏也出來好些個家丁,個個手裏拿著趁手的武器,都是些務農的工具。


    馬五也一招手,身後的魁梧大漢門一字排開,個個手裏舉著泛著銀光的大刀。


    與那些瘦弱家丁形成鮮明的反差。


    地主沉了沉心,還是發出了攻擊的號令。


    馬五幹得是風險行業,自然招的打手也是有高水平的,一個個都力大如牛,身懷絕技。十幾個家丁氣勢全無,猶猶豫豫的衝上前去,沒兩三下就被撂倒在地,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哎喲哎呦的疼得七葷八素。


    馬五含著笑意不斷向前靠近,姚誌川驚恐的往後移去。他又想到一計,忙道:“我有一女兒,正值妙齡?不知馬老板有沒有興趣。”


    這姚誌川為了錢,竟然要賣女兒!


    馬五一頓步,有點意思,他揚了揚頭:“牽出來看看。”


    姚誌川見有希望,立刻吩咐人把他姑娘帶來。馬五盯著那後廳堂的小門打開,出來一穿紅的姑娘,他兩隻眼珠都快掉出來,開著一張嘴,哈喇子快流出嘴角了,忽被他舌頭一舔隨即吐在了地上。他嫌棄的看著那個和姚誌川長得七分像的妙齡少女。


    “啊呸,哪兒來的醜八怪。就你這長相能生出什麽漂亮的女兒來。滾滾滾,拿錢!他娘的,真夠醜的。”他不耐煩的揮手,趕那醜女人離開,以防瞎了他的眼。


    那妙齡少女聽聞有人嫌她醜陋,紮進她老娘懷裏,哭道:“娘,您不是說女兒是天下最美的人嘛。”


    “閉嘴!”姚誌川聽她哭哭啼啼,心煩不已。他可惜的拍了下自己腿,盤算著家裏還有多少資產。他眼睛一瞟,忽然發現了馬五身後的少年。


    他不可思議的指著姚秀才:“你,你,你怎麽會在這兒?你不是,不是被你爹給賣走了嘛。”


    這話無疑刺痛了他的心。他閉上眼睛,裝不出傻子該有的無動於衷。


    這時,其餘吩咐出去的打手已經完事歸來,帶著幾十隻皮袋的東西和十幾個年輕姑娘。


    “馬老板,這邊的債已經收妥了。”


    “啊啊啊,我的女兒。小嘉。你們這群混蛋,把我的女兒還給我。”一位農婦衝了進來,掰扯著那大漢的手臂,欲去救她女兒卻被打手攔住一推,當即摔倒在地。


    那位叫小嘉的女孩被綁手腳,哭著掙脫大喊:“娘!”


    心有不死的農戶不少都趕來了姚誌川家。他們想著若是一點都要不迴,今年過冬定要餓死了。他們被打手攔在院口,哭叫聲慘絕人寰,撕心裂肺。


    忽然其中一人顫抖著手,穿過打手們形成的封鎖鏈,指著馬五身後的姚秀才說道:“你們看,那是誰?”


    眾人歇下喊叫聲,都往姚秀才那兒看去。


    “那,那不是姚利群家的姚數嘛。他怎麽會在這兒。”


    姚秀才露著半張側臉,耳側聽著他們的言語。


    “他傻了之後,不是給他爹賣了嘛,怎麽又迴來了。”


    “你們瞧那,他怎麽和那要債的站在一起啊。”


    “妖孽啊,妖孽又迴來了。”有人拍腿大叫,喊聲恨不得刺破天際。


    姚秀才後槽牙用力咬合,全身開始輕微痙攣。


    “怪不得我們姚家村遭此大難,都是這妖孽作祟啊。”


    突然,有人跪地拜起了蒼天,哀求道:“求老天,快收了這妖孽吧,帶他走吧,別再禍害人間了。”一群人跟隨那人一起跪下,求天拜神,場麵甚是驚人。


    “快去叫姚利群來,叫他來打死這孽障。我們就能活了,錢也能迴來了。”有人唿喚,立馬就有人應聲,連滾帶跑的跑去找姚利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忽然一陣詭異的笑聲從院裏飄出。姚秀才閉眼仰頭大笑,他倏地停下,如厲鬼來索命,陰冷的看向那群跪地的農名,他嘴角彎起一個不合時宜的微笑。


    恐怖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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