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這新娘子長得挺漂亮啊,帶迴去給大哥做壓寨夫人。”


    領頭的刀疤男人,滿臉堆笑,露出他黑黃的牙齒。他的門牙脫落了一顆,看那缺口該是外力導致。粗壯的四肢青筋畢露,黝黑的皮膚襯得他臉上的刀疤尤其恐怖。他穿著虎皮草,腳踩牛皮靴,一把大刀扛在肩上,氣勢粗鄙迫人。


    那婆子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底的驚悚不斷冒出。


    “婆婆。”白江已然猜到情況,她不自覺貼近婆子,想尋求些安全感。


    “說的對,嫁衣都穿好了,花轎也有。咱直接給她抬迴去,省了多少麻煩事。”隨從之中有人應和,接而紛紛起哄。


    白江驚慌得全身僵硬,滿臉的驚恐。


    有人動手上來拉扯,將她與身邊的婆子分開。婆子上前阻攔,被山賊一腳踹翻在地。婆子威脅道:“你們知道她是誰嗎?她可是相城白家的千金。你們若要動她,白家老爺絕饒不了你們!”


    領頭的黑皮土匪狂笑道:“有錢人家的小姐?那更好。抓了他女兒,再向他們要贖金,又能大賺一筆。”


    婆子聞言懊悔,本想借白家勢力震懾他們,讓他們有所忌憚,誰知給他們指了發財的路。這下可好,有籌碼在手,他們是更不會放人了。


    白江:“你們放開我,婆婆救我!”


    “哎呦,這新娘子的手真滑,又白又嫩。”抓著白江的土匪使勁把他那粗糙的手往白江身上蹭。


    白江怒吼,直犯惡心:“你別碰我!”


    “還反抗,我最喜歡有野性的女人了。二當家,要不咱別把這女人帶迴去了,咱們自己……”他興奮的搓著雙手,色眯眯的看著白江慍怒又嬌俏的臉蛋。


    那山賊頭子還真摸著下巴認真考慮起來,雙眼盯著她的胸前和水蛇似的細腰,嘴角忍不住揚起,久久道了句:“有道理。”


    婆子見他們歹心又起,起身衝了過去。土匪眼角餘光一瞥,連頭都沒轉,輕輕抬起大刀就撞進婆子肚皮。婆子猛咳了口血,當場倒地身亡。


    白江一聽婆子沒了聲息,激動哭喊:“婆婆!”尖聲一出,驚煞樹林裏的禽鳥,紛紛撲棱著翅膀飛出,落下了幾片鳥羽。


    白江哭的滿臉是淚,被眾人推搡著卻又無能為力。她偷偷拆下發髻上的梨花簪,捂在心口,一閉目兩行淚滑下,刷新了淚痕。她輕聲念道:“夏乾。”


    她將簪子尖頭對準心口,正要用力刺下,周圍突然砰砰兩聲,濃烈的粉塵味撲麵而來。下一秒,她就被人背起離開了那個霧氣蒙蒙的地方。


    單從迎麵吹來的風便可知這人速度很快,風帶起了那人身上的味道,是夏乾!


    白江的心跳得極快,擂鼓一般仿佛要從口中跳出。她什麽也沒說,隻是安心又後怕地緊緊抱住他的脖子。


    隻是很快,身後的山賊已經追上來了。白江聽見紛雜眾多的腳步聲不由得想起方才的恐懼。


    雖然夏乾腳速很快,這也是因為他做了多年的飛賊,可眼下身上背著一個人,他體力不支得也比往常快了許多。


    白江聽著他不斷加速的喘氣聲,逐漸不穩的步伐。她知道夏乾敵不過他們人多勢眾。她帶著哭腔說道:“夏乾,別管我了,他們殺人不眨眼,我不想你因為我而喪命。”


    “不可能。”夏乾迴答。


    白江熱淚一滾,耳邊的腳步聲與狂野的叫囂聲越來越近。她狠心一掙,從夏乾背上落了下來,夏乾也因此踉蹌向前倒去。


    “快走!夏乾。”她趴在地上向前喊道。


    夏乾:“我說了不可能……”他立刻起身去拉白江。


    白江將他狠狠推開,哭吼道:“你走啊!我求你了,別管我了。”


    夏乾堅定道:“我要是現在走了,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白江哭的啞然無聲,白嫩的手心被石子割破,傳來陣陣刺痛。


    “別爭了,你們,一個也逃不了。”土匪趕了上來,將他二人重重圍住。


    土匪頭子狠狠地吐了口吐沫在夏乾麵前,粗鄙道:“就他娘的你壞老子好事,長得瘦瘦巴巴的還要英雄救美,滾你娘的吧。”說完他粗壯一腳狠狠踹上夏乾胸口。


    夏乾趔趄倒地,並沒有出口反駁。他轉著眼珠,將眼前的土匪一個一個看過。以他三腳貓的本事絕不可能在對方身經百戰,人數眾多的情況下全身而退,何況還要帶上眼盲的白江,更是難上加難。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一定會找到方法。”夏乾喘著粗氣,眉頭緊縮,雙拳頭緊握。


    他突然想起他來前在屋頂上聽到那家人說的話。


    “聽說前幾天金石鏢局的昭字鏢在妙山道上被劫了,那鏢貌似值好幾萬兩。”


    “妙山上什麽時候來的山賊,那可是出城的必經之路啊,往後出城多危險呐。”


    “可不是,咱縣令還沒來得及辦他們呢,隔天就被升官調走了,新縣令到現在還沒上任。”


    “怪不得最近治安不太好,我今兒白天還聽那馬五在炫耀自己去了趟夏家,能毫發無傷的出來。那得瑟勁兒,真夠臉皮厚的,下九流還有自豪感了。”


    “要說那夏家,也是挺慘的,死了不少人……”


    夏乾理了理思路,心中有數。


    山賊頭子見他從容不迫的笑容,頗為奇怪:“你他娘的笑什麽?”


    夏乾迴道:“笑你們官匪勾結,好大的膽子。”


    山賊頭子頗為震驚。這事在他們寨子裏隻有幾個當家的知道,連底下的小弟都不曾透露半分,他一個半道出來的毛頭小子怎麽可能……


    “別在這兒胡說八道,你有什麽證據。”山賊頭子竟然和他辯了起來。


    夏乾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緩緩道來:“前些天在妙山道上金石鏢局被劫了鏢,就是你們作為吧。”


    山賊頭子直接承認。“沒錯,所以呢。”


    夏乾繼續道:“那趟鏢是昭字號,是官鏢。官鏢被劫,當地縣令不僅沒有被罰,反而還升了官,這未免太奇怪。唯一的理由就是,那縣令吞了這比官錢並且與頂上官員私相授受,為了讓這筆消失的錢財有個明確的去處,雇了你們山賊做戲,分成。”


    山賊鼓掌,粗劣笑道:“精彩。老子雖然成天呆在山上,卻也知道這任命官員的下達文書從中央到這小地方也得好幾天。你們那縣令貌似隔天就上任了。要真照你這麽說,我們劫了那官鏢,再把錢送到上頭官員那兒。時間對不上啊。”


    夏乾迴道:“因為那天你們劫得是空鏢。”


    山賊麵色陰鬱。


    “錢一早就送到了,不過是找你們來做場戲……額啊!”


    夏乾話音剛落,就被山賊頭子一腳踹倒。


    “聰明的小子。太聰明可是會害死自己的。”山賊頭子一揮手,幾個小弟就圍了上去對他拳打腳踢。


    夏乾護住頭部,避免要害擊打。他本就不認為對方會因此忌憚。他和他爭辯許久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剛才他打下的煙霧彈是夏麟留給他的,危急時刻以作求救信號。以他的速度,這會兒也該到了。


    “別打了,別打了。”白江聽見拳打腳踢之中夏乾的強捱的悶哼,阻止道。


    山賊頭子咳了一聲,眾小弟紛紛停下,散開。夏乾被揍的挺兇,四肢脊背,痛麻發顫,有幾腳踢中了他的五髒,眼下正在肚子裏絞痛。山賊頭子走進,抬起一腳踩上他的後背,讓他無法動彈。


    “你說了這麽多,該輪到老子了。老子看你跟這女人關係不一般,可她穿著喜服,你沒有。這是不是說明,你倆有奸情啊。相城白家的小姐竟然不守婦道,嫁了人也定是個娼婦。”


    夏乾聞言,怒發衝冠。他掙紮,想翻身給他一拳,卻怎麽也無法掙脫。


    山賊頭子坐上他身,抬起他的右腿向彎曲方向反向一折,骨頭碎裂的聲音清脆響亮。


    “啊啊啊!!!”痛叫聲響徹山頭。


    夏乾痛苦萬分,腿部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幾近昏厥,眼前發白,一身身的冷汗冒出。


    “夏乾!夏乾你沒事吧。”白江聞聲驚慌詢問。


    “讓老子來猜猜。你伸手矯健,跑得又快,應該是個飛賊吧。可這女人是個有身份的小姐,你一個飛賊配得上人家千金小姐嗎?啊?”他輕蔑的拍了拍夏乾的臉。


    心口的酸澀瞬間蓋過了腿部的疼痛。他不止一次的設想,如果自己有個良好的家世,或是有一身好本事,有副好頭腦,而不是被人唾棄,見不得光的小偷。他是否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見她,告訴她,他真正的想法。


    “兒子,你知道為什麽我給你取這個名字嗎?因為咱下賤呐。”


    那或許是侯老頭的自嘲,又或者那是他的肺腑之言。渾渾噩噩的過了大半輩子,他是否心裏曾後悔過,沒在年少氣盛時輕狂一把。


    而他自己真的甘心永遠做一個下賤之人嗎?


    又是清脆的骨裂聲,夏乾的左手也被折斷。


    “啊啊啊啊啊!!!”


    他痛苦不堪,靈魂仿佛要剝離肉身,思緒在腦中亂撞。


    白江跪移去往夏乾方向,她觸碰到他的臉,冰涼的觸感著實讓她慌張不已。“你還記得你昨天問我的那個問題嗎?我現在告訴你答案。我相信你,你可以。因為是你。”


    山賊頭子大聲嘲笑,從他身上起來,一腳將他踢翻。他攔腰扛起白江,就像掛上一條帕子一樣輕而易舉。


    夏乾仰麵朝天,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他看見白江撲棱著四肢,強忍著哭聲和淚水,到最後還害怕他為了她做無謂的掙紮。


    他腦子嗡的一聲,好像有什麽炸開來了一樣,怒氣與悲憤交加,全身發燙起來。


    他陡然想起他六歲時第一次偷東西被人抓住,那失主也像這山賊一樣,硬生生折斷了他一條腿。他躺在那茅屋裏,小臉煞白,一副沒有生息的樣子。他問侯老頭,除了偷東西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活下去嗎?侯老頭低下頭哼笑一聲,“沒有”。後麵那句話他忘記了很久,但此時在劇烈疼痛的刺激下,他忽然想起來了。


    那是他難有的溫柔,他說:“我沒有了,但是你有。”


    逐漸升高的日頭,薄薄的浮雲根本無法遮擋它的萬丈光芒,耀眼又溫暖。


    夏乾拳頭一握,依靠一臂一腿支撐起來,也隻能做到單膝跪地。


    山賊頭子大刀揮起,白晃晃的刀麵反射著晨曦的光芒,刺眼非常。


    龍騰劍適時飛來,他穩當接住他又將其插入稀鬆的土壤中,借著長劍支撐顫巍巍站了起來,繼而抽出劍身,順勢劃開左臂一道口子。鮮血流過刀刃,銳利的金色劍氣登時噴湧。


    “這家夥,怎麽迴事!”山賊們見他判若兩人,驚得舌橋不下。


    “難道是東城山上的道士,不可能啊。”山賊頭子被那劍氣震懾,高舉的大刀遲遲沒有落下。


    夏乾閉起雙目,似乎在默念什麽。待到他再次睜眼,一道光芒在他眼底閃過。頓時,他全身靈力噴湧,周身金光乍現,靈力具像化圍漫在他四周。隻見他神情肅穆,目光鋒銳,不見絲毫痛苦,與平常漫不經心的表情截然不同。


    龍騰劍在他手中輕巧旋轉,迅速劈向八個方向,劍風狂野,劍氣痕定在空中沒有消散。他劍指蒼穹,一道劍氣湧上天際,耀眼的光芒堪比曙光。他手指擺動倒轉劍柄,一劍刺進腳下土壤。


    他尖銳目光投向那山賊頭子,抬手向他,沉聲道。


    “死後閻王問起屠殺者誰,玉門龍騰夏氏,夏乾是也。”


    攤開的掌心用力一握,九道凝固的劍氣幻化成九條長龍,金龍仰頭濃吟一聲,撼天動地,盤踞的慵懶姿態仿佛沉睡許久,急於活動筋骨。它們兇猛奔騰,飛去各自方向。其動作迅猛,引來黑雲壓城,狂風大作,直至金光散盡。


    白江跌坐在夏乾腳邊,看不見那血珠噴濺的場麵,甚至連哀嚎也不曾聽見一絲。待風沙歇下,撥雲見霧,妙山山頭重新歸於清晨該有的寧靜。


    靈力消散,化煙飄搖。夏乾眼珠一翻,雙眼一閉,直直的向後倒去。夏麟適時乘風出現,扶住了他。


    他微蹙眉頭,看著插在地裏的龍騰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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