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良蕤見那溫起斯給她行這番大禮,原就不多氣見見也就消了,隻是聽得錢老祖宗非要叫溫起斯認錯叩頭,叫安良蕤可是為難這往後豈不說溫起斯可會與她那般這般的,就是這次讓他丟盡了臉,傳到外邊也隻會讓她擔了個悍婦的名頭,自己同錢氏比不得也自是不想擔了這莫須有的罪名,想到這處安良蕤不由起身:“全自都是兒媳的錯,賴不得相公也賴不得他人,求老祖宗切莫發落旁人!”


    錢母但聽她這些話,眉頭不由一皺,心想這雖是庶出的女兒怎地生性便是這般不爭不搶,連是做了明媒正娶的大娘子也如沒做了般,自己女兒在這溫府已是受盡委屈,這若是再添個寵妾滅妻的主兒,這個家可不就是亂套了嗎,想到這處錢母雖是想要顧及溫康生幾分顏麵,但此刻也再是認不得,瞥視溫起斯:“說是娘子要靠相公吃喝,自古更改不得,但若人人皆是如此,全沒個章法敬重,盡是些小人流竄爬位,家風不嚴,敗落可指,我是心疼我的女兒也是為著她的後路著想,若是不然我這一把年紀了何苦還來說教於你,你既是做了正經人家的相公就該當知作法,如此上下顛倒,惹他人看了笑話更是自毀前途,今兒我就說到這處,你聽也好不聽也好,我隻慣緊著我的女兒,往後我就是要做些什麽你們也幹涉不得!”


    溫康生聽到此處已是眼慌汗亂,不曾想往日裏見自家娘子忍氣吞聲以為使得,今日兒子惹出事端方才得知不妙,這得罪了錢氏可真真是好日子到頭了,想到這裏溫康生登時一個揮臂便將溫起斯按頭賠罪,一麵笑說一麵自己也跪下叩頭,錢氏見到這處氣早就消了,但見這些滑稽樣讓自家親人瞧望,麵往後也抬不起來了,想來打發著他們起來,溫康生在聽以為錢氏作弄更是不敢起身,直到錢母發話這才彎著身子站了起來。


    那溫起斯的臉色估摸著黑得很,安良蕤斷是不敢看下去,又聽錢母訓話幾句隱隱似說起妾母李氏的種種,錢母這才消氣一道同那來時那般遁迴了府,屆時溫康生已是起身為錢氏伺候湯水,唯有那溫起斯跪在地上半點沒有起身之兆,安良蕤隱覺不妙,正打算離去時卻是被錢氏留下問話:“你也是我們溫家正經八百娶迴來的娘子,怎地看見自家相公倒是生分害怕,縱使他往前做了許多不體己的事情,如今外祖母同我也一並罰了他,你若是再這般下去可真真要枉送了我們的一片心意!”


    話說是這樣說,但安良蕤對那溫起斯實在提不起歡喜,明介著不是什麽恩愛夫妻卻要使這般,叫安良蕤如何不生怯,未等安良蕤開口,跪地的溫起斯登時起身,一把將安良蕤拽了出去,溫康生瞧著多是不對勁,正打算奪門而去之時,便聽錢氏在房咳嗽,頓覺膝蓋疼得厲害,縮著步退了迴去。


    被他牽手奈何他這還真是成婚五日來頭一迴,奈何他這氣力實在大得很,不多會就捏紅了安良蕤的手腕,惹得安良蕤連連喚叫這才叫他停下惡瞪:“你也知道我方才是如何在人前受辱,好個惡毒女人,剛進我家門就已經拉攏我母親給你做主,下一步你可是要趕走錦娘,好一個人霸了我,什麽清流門戶,高門娘家,我看就是個蛆,淨知道害人!”


    “住口,家父祖上清流也是你可以指罵的嗎,你自己做不得本分事還不給旁人說嗎,別介以為你自己害了些病,全家就要謙讓你,還有上迴我教訓小妾那實屬合情合理,縱使你告到婆婆那處也自會有我的理,你以為我稀罕你,稀罕當你的什麽大娘子嗎,有本事你就休書一封讓我迴去啊!”安良蕤再是忍不得他人辱罵安府,縱使是自己相公斷是不能,安良蕤隻見那溫起斯眼不錯珠地瞪著她,屆時揮袖而去,讓躲旁觀的阿喜趕緊跑了出來。


    “姑娘,你怎能說些糊塗話,眼下這才進門五日,若主母合了他的意,把姑娘你休了,到時不光是老爺顏麵不保,怕是又得大娘子奚落,如此沒輕沒重的話姑娘你是怎麽說得出來?”


    “他是個犯渾的作,方才你是沒聽見他辱爹爹祖上之名,我是安家的女兒縱使自己過得再不如意也斷不得讓旁人請看了娘家,那溫起斯不是個東西留著這種相公又有什麽用,他若是想休盡管來便是,慣是也讓我可憐他們這對苦命鴛鴦!”安良蕤說罷手上那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輕菱扇幾乎折斷,重了步子急急迴了房。


    往後的日子裏,安良蕤閑來讀書,常是捧著書本一坐便是一天,樂得自在,倒是阿喜這個毛丫頭,每每從裏堂裏鼓搗些消息迴來,無非是說溫起斯獨個在錢氏房裏跪著請準休書,這番話到了溫康生的耳裏,便是一頓數落,惹出不少笑話,但這事也算全院裏皆知,讓全院的媽媽家人不敢怠慢安良蕤,隻是聽得西廂房那處的人越來越不安分,常有哭啼哀怨之聲,好不擾耳。


    “我倒是隻管有斯郎的心便好了,為何斯郎還要為我搏這份名頭,隻要錦兒能在斯郎身邊伺候一二便是叫錦兒碰了那頭也是願意的,不想姐姐娘家榮耀竟是讓斯郎吃盡了苦頭,又不得婆婆偏愛,叫錦兒也是心疼!”小李氏對那溫起斯含淚脈脈起來,本就生著一副嬌柳身姿這一哭便是要折消了去,叫溫起斯如何不心疼,但他也確實可氣,不想到那錢氏麵前告狀,連是爹娘如此偏袒於她,叫他實在拿不出個法子。


    見他沒個吭聲,小李氏哭聲便又是更大了些:“饒是我當初便不敢腆著臉皮入了這門,如今人人瞧我礙事,這家裏怕是再也無我半點地位,倒不如斯郎一封休書也算還了我一個自由身!”


    “錦娘可切莫說出這番話來啊,我隻是覺得那安良蕤並無做錯何事,時下叫爹娘依法休她實在難成,我吃些苦頭沒事,但我就是怕你在這裏受委屈,若不然我們還是撿了包袱到山林間覓個桃源洞,少了這些個煩惱,一起做個快活人如何?”


    不想那溫起斯竟說得這些話,叫小李氏登時啞口,撿了把紅木嵌碧玉侍女人物扇踱步幾迴,定了定心神適才同他說道:“隻怕是清閑易得清心難啊,公婆年事已高,大哥尚在外邊不著家,家中三弟尚幼,這挑家擔子除了你再是也沒得旁人,眼下姐姐上下得勢,這若是中間生個什麽枝節哪可怎地好啊!”


    就小李氏方才那些個話溫起斯也不是沒有想過,但這還不是想要保全了她,叫她在這府裏低眉順眼,深居簡出,多說句話也要被旁人幹涉,叫他如何受得,再有這家業本就糟心得很,叔伯覬覦,光是這些個事便叫他頭疼得很,若真真被那安良蕤挑了去也未曾不是個好出路,想到這處溫起斯不由折眉,正當出門之時卻是被小李氏喚問:“斯郎可是要去何處?”


    “放心,時下我再惹事端隻會惹得爹娘不快,那安良蕤既是想要做好溫家娘子,那我親自指點她便是了!”說罷溫起斯登時起步,叫小李氏遣步連連,遮扇輕笑起來。


    去安良蕤房時,隻因屋那棗樹爬牆,清風一擄便聲響不斷叫溫起斯心中竟是不由心慌,饒是這成親不過十日便是爭吵連連,對一個女子實在殘忍,可是他心中又隻心係錦娘,也不知她深閨燭夜如何熬過,近時,溫起斯忽聽有人絮話綿綿:“不成想三哥哥竟是真的中了,得此秀才真真是祖上保佑,也不枉三哥哥寒窗苦讀這麽多年,明兒個大娘子必定會大擺宴席慶賀一番,我們也要早做打算給三哥哥挑揀些好物件才是!”


    “可不是嘛,三公子生得一表人才又識文斷字,往時若不是大娘子攔著,隻怕是上門說親的人家不知道多少呢,也就是三公子性子寡淡慣是隻對姑娘你好罷了,舊時三公子常想著快些中個進士報答讀書恩,家裏人呢都知道這不都是想將門第抬高些,好讓姑娘你嫁戶好人家嗎,姑娘你看看那二姑爺一副小肚雞腸,每每就知道與姑娘你爭吵,上迴那事怕什麽時候還要作弄一次,這等沒羞沒燥阿喜還是頭一迴見過的呢!”阿喜說得正是起勁,全不知身後一人越發走進,且臉色也是實打實地難看。


    “呀,姑...二姑爺你怎麽來了,姑娘...!”阿喜自知吞不得個好話,隻得看向安良蕤,安良蕤本不想理他,但顧著阿喜顏麵也隻得起身,她抬眸時隻看到他那眼神忽明忽暗,陰晴不定,除了上次辱罵安府祖上之後便是再瞧不到他這副神情,看到此刻安良蕤不由扭頭,卻聽他冷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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