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陽羽單邊眉頭一挑,代理閣主就這風範?與他心中高深莫測的大俠形象屬實有些大相徑庭了。


    整理情緒,展袖作揖:“主執。”


    方肅想被嚇了一跳,曲聲戛然而止,緩緩睜眼深唿一口氣:“來了,坐吧。”


    蕭陽羽環顧四周,桌案上,凳子上,地麵上到處是書籍和案件卷宗,哪有什麽坐的地方。歎口氣兒,搬來一摞才坐下。


    搖椅不動了,但方肅也沒起來,就這麽半躺著,慵懶道:“阿行要出城,你知道了吧?”


    蕭陽羽嗯了一聲。


    方肅道:“阿行走之後,那幫小兔崽子裏總有人要無法無天了。”


    他說的應該是小穀、廖河還有駱明哲這幾個兵痞刺兒頭。


    蕭陽羽繼續嗯了一聲,臉上已經開始附上笑意,按著這話題說下去,代管肆部的命令馬上就要出口了。


    方肅撓了撓自己胡子,繼續道:“你帶著他們去拉練吧,去山上待個十幾半個月,讓我清靜清靜。”


    蕭陽羽笑意更盛:“嗯。”


    ……


    他愣住,反應過來後直直盯著重新閉上眼的方肅:“嗯?”


    “去準備準備,明日傍晚出發。”他突然想到什麽,又說到,“記得帶竄天猴,免得有什麽急事迴不來。”


    竄天猴,是玄甲衛傳遞信號的小型烽火台。


    蕭陽羽一副牛便崩臉上的表情,不是代管玄甲衛嗎!怎麽變成野外拉練了!待半個月!命不得送半條了!老頭你瘋了!


    心裏問候了許久,蕭陽羽算是接受了這個結果。不等他重新行禮,躺椅上就傳來平穩的唿吸聲。


    ————


    臥龍殿。


    那足以容納五六人的龍塌,趙景在上閉眼休憩,一旁兩名絕色宮女手法輕柔,在臂腿間遊走按摩,而那宦官韓卜勒雙手置於腰腹,微微低頭屈身。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趙景聲色慵懶,愜意地長舒內息,咋舌道:“這範錦堯倒真是個才子,可惜了。”


    韓卜勒附和淺笑:“是啊,這一句,怕是要讓不少儒生,斷了讀書的念頭了。”說到這兒,宦官惋惜道,“隻是那莊列荀,這般年紀,毀了名聲。”


    “或許從前他當得起儒聖稱號,可自他鳩占鵲巢開始,便失了讀書人的本心,這般徒子,韓公公倒也不必惋惜。”


    雄厚又中氣十足的聲音在殿內迴蕩。


    聽到聲音,趙景睜眼看去,瞧見那宰輔張康宏大步流星而來,直至殿中後緩緩展袖作了長揖。


    眉眼舒展,趙景把頭靠在那美豔宮女花白的大腿上。韓卜勒深歎一口氣,道:“可終究是這天下唯一一個儒生入武道的人,今日後怕是不複存在了。”


    重新站直身子,張康宏道:“自信些韓公公,今日範錦堯自殺後,莊列荀在人群都注意在範錦堯身上時,遁出了人群。老夫入宮前,暗中觀察過,已無內力了。”


    “哎……”


    “行了行了。”


    趙景被這太監唉聲歎氣的樣子惹得煩躁:“不就一個儒生?那範錦堯說得沒錯!紙上得來終覺淺!玄陽國力強盛!不差他一個莊列荀!”


    韓卜勒趕忙跪下連連稱是。


    趙景又躺下,可眸子一頓:“張康宏,你當真隻是為了春闈命案而來?”


    此話一出,臥龍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韓卜勒長跪不敢起身,一旁伺候的宮女們都停下了手中動作。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趙景突然這麽問的目的是什麽,一下子氣氛變得無比緊張。


    在看張康宏,不緊不慢道:“來著了不是?明日早朝,那些個文官怕是要將玉板都砸了。”


    趙景哼笑,擺擺手,宮女重新恢複動作:“詹玉山知道你迴來了嗎?”


    “不知。”


    “明麵上不知?”


    “明麵上自然不知。”


    伸個懶腰,趙景困意來襲:“這王都,不知還有多少百姓啊。”


    這話意思是王都各方勢力太多,都是眼線。


    張康宏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模樣:“不都是陛下的百姓嗎?還能跑了不成。”


    朝中官員都知道,宰執詹玉山心狠手辣,而宰輔張康宏是出了名的鐵齒銅牙。而朝中之事,心狠之人唱白臉,而那說話總是繞彎的鐵齒唱紅臉,將那些刺兒頭治得服服帖帖。


    在趙景看來,一個讀書人,無傷大雅。


    明日那些文官要是鬧,就讓詹玉山和張康宏去應付吧。


    ————————


    等孟知行處理完春闈案等卷宗,已是深夜了。今日下午去了趟大理寺,居然還陰差陽錯沒碰到蕭陽羽,少了不少事兒。


    吹熄書房燭火,同駱明哲一起出了統查府之後就讓他離開了。


    望著朗朗星空,孟知行伸了個懶腰朝著福園走去。近幾日雜事太多,煙雨任平生的修煉都落下不少。下意識自查內息,那黃極門檻破碎的感覺自從那次和宋知禮分開後就沒再出現過,這讓孟知行懊惱不已。


    再迴想那日閣主說的話,入世,孟知行不懂何為入世。


    他隻知道,自從和阿禮相認後,感覺煙雨任平生在體內的流轉越來越不順暢了,這是內力在逐漸變醇厚的感覺,這種感覺在第一次感受到內力時孟知行就感受過了。


    是因為人?還是因為事?


    孟知行越想越亂,幹脆不再去思考,迴過神抬眸卻已經到了福園。


    門口兩個小燈籠發出玲瓏火光,裏麵傳來笑聲。


    孟知行湊近些,聽到了孫玉泉和宋知禮的對話。


    福園小院,兩位好友相對而坐。石桌邊上酒壺七倒八歪,石桌上的菜盤子都已經空空如也。


    孫玉泉臉頰通紅一口酒氣從肚子裏翻上來,讓他惡心的直皺眉頭,吧唧吧唧嘴,又打了個嗝,指著從宋知禮手裏蕩下來的鎏金玉佩,不清不楚道:“這…不是你……不是你夫君…的…的…的…玉佩嗎?”


    宋知禮的腦袋在空中打圈圈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對…對啊!夫君的…你們以前都不信,但是我…但是我告訴你,我已經找到了!”


    門外正要推門而入的孟知行動作怔愣,看著門鎖不知該不該推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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