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一聲嬌喝,將孟知行從迴憶裏拉迴。


    小女娘將手中魚叉高高舉起,頂端正有一條垂死掙紮的鯽魚。


    宋知禮被凍得滿臉通紅,卻是難言自豪笑意:“看!怎麽樣!魚竿沒有魚叉好用!”


    而孟知行,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他現在終於知道自己查薑書揚的底細,什麽都查不到,這和她爹是方肅原來沒有任何關係。


    自己尋了十餘年的人,就在自己麵前,竟被陰差陽錯的繞開。


    可是…如今孟知行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人找到了,就在眼前。可她是方肅的女兒,那牽扯進自己父親的女子就是方肅的妻子。


    對於方肅,孟知行自始自終都心懷感恩,可眼下或許成了害死自己父親的原因之一。


    好扯,好放屁…


    思緒混亂,孟知行的內息也開始逐漸混亂,胸口起伏跌宕,竟有了走火入魔的跡象。


    溪流中的宋知禮,看著表情變得古怪的屠子滿臉疑惑,輕聲喚了兩次都沒有反應,就想要迴岸上看看,也是常年被溪水衝擊的石塊早就光滑如冰,稍不小心整個身子就向後仰去。


    較小身軀也能掀起不小的水花,孟知行來不及撫順開始燥亂的內力,就踩著水花衝進來河裏。


    迴到小屋,宋知禮紅著臉鑽進了孟知行的被窩,而阿行大人則是在院內升起火堆,一邊煮著薑茶一邊烘烤濕透的衣物。


    宋知禮落水的插曲,也終於讓他冷靜下來。


    孟知行多年遊曆在就讓他養成了遇事沉著冷靜的心態,苦苦追尋多年,今日終於有了進展是好事。看著熊熊燃燒的火,孟知行微眯雙眼,看樣子待了這麽久的統查府,可能也藏著秘密。


    火上水壺開始翻滾,倒了碗薑茶,孟知行去到臥房門口,溫和敲門:“薑茶放在門口,拿去喝了。”


    “好冷…”


    房內傳來女娘軟糯撒嬌的聲音:“辛苦阿行大人送一下,我已經把自己裹嚴實了。”


    孟知行輕咳:“女娘的名聲不要了?”


    “山裏除了你我還有誰?”


    說不過她,孟知行無奈地將門推開,隻見知禮盤腿坐在床榻上,用被子嚴絲合縫地裹住自己。


    不論如何,事情發生時她都是個連天下都不曾見過幾眼的娃娃。孟知行安撫自己,柔聲道:“薑姑娘,這薑茶……”


    “屠子!”


    宋知禮打斷了他,調整了一下被子,道:“我不姓薑。”


    不曾想過眼前人如此直白,孟知行恍惚般站在原地,碗中薑茶也因為顫栗而晃動。


    女子笑容爬上臉頰,眉眼中皆是按捺不住的驚喜,藏在被子裏的手似乎在摸索著什麽。片刻後,手中握著一物伸到孟知行眼前。


    “我也不叫書揚,我叫知禮。”


    五指張開,錦繡細繩垂下一塊玉佩,女娘笑意盈盈:“宋知禮。”


    陳設簡單的屋內床頭,檀香細煙扶搖而上,西落陽光穿過細煙,精準無誤地打在玉佩上,鏤空的玉佩沒有規律的晃著,金邊反射陽光。


    刺眼又荒謬。


    這枚玉佩,是孟知行見過他爹全身家當中最值錢的一個。當年士卒將那女子帶走後,孟成和那日竟將它一分為二,至那時起,另一份他沒有再見過。


    為何會在她身上…


    為何……


    孟知行腳下好像有些虛浮,極力穩住身形,放下薑茶,接過宋知禮手中玉佩,略微顫抖著從自己懷中拿出另一半。


    不規則的裂縫就算被孟知行多年摩挲已經光滑,但還是完美契合。


    宋知禮好像沒有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笑眯眯道:“阿行大人,其實我們早就相識了。”


    將玉佩收進懷裏,在宋知禮一臉懵的注視下走出臥房,把已經經驗的衣服送還給她,留意下一句在這兒別亂跑,等我迴來後離開了小院。


    這一切發生的出乎宋知禮的意料,孟知行離開後半晌都沒能讓她迴神。


    而孟知行,離開小院後將自己的身法發揮到了極致,在山林中輕盈穿梭不過片刻就到了山腳。將車廂卸下後翻身上馬,直對著王都而去。


    入夜,馬在統查府門口站穩。


    下了馬,孟知行就察覺到了異樣。


    平日裏雖冷清,但也不會感到這般荒蕪。此時統查府大門敞開,門前燈籠都沒有點亮,本應在門口站崗的玄甲衛也不見蹤影。


    夜風如陰風般吹過,讓人打顫。


    走上石階,站在門前,方肅已經靜站在不遠處,雙手置於身前似乎等候許久。不等孟知行開口說話,方肅搶先一步:“跟我來吧。”


    “他們人呢?”孟知行問道。


    方肅已經轉過一半的身子頓住,沒有重新迴過,直接道:“今日無事,給他們休了半日沐,總不能這麽緊繃著不是。”


    孟知行腳步未動語氣冰冷:“是因為有事,才放他們休沐吧?”


    方肅手指掏了掏耳朵,沒有否認,繼續往前走去:“對你這洞察力,我真的是又愛又恨。”


    “方大人!”


    孟知行厲聲喝住了他,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叫他。知曉了宋知禮的真實身份,又見到了不該出現在她手上的玉佩,孟知行已經沒法再冷靜了。


    “我若是真對你有預謀,何必留你在此五年?”方肅再次停下腳步,緩緩說道,“跟我來就可以了。”


    他停頓一刹:“孟大人。”


    孟大人。


    原來方肅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這下孟知行反而是冷靜了不少,沒再多言跟了上去。


    走上年久失修吱吖作響的木階,徑直上了三樓四周燭光漸漸黯淡,走上三樓平台已經沒了光亮。


    借月光看去,屬於統查府閣主的書房大門緊閉,顯得神秘。


    二人沒有停留,方肅將門直接推開,房間內僅有一個書架一張桌案。摸黑走到書桌後站定,方肅把孟知行拉到自己身邊,隨後轉動書架暗處機關。


    隻聽哢嚓一聲,腳下木板頓挫後,緩緩降落。


    機關做得很小,兩個人下降後幾乎是貼著才能勉強不碰到沿途的石板。


    孟知行難掩驚心駭目,進統查府已經第六個年頭,閣主的書房就在他書房的正上方,他也來過幾次,竟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若不是今日親身經曆,或許一輩子不會發覺在這日日出入的地方還有這這般精密的機關暗道。


    隨著機關下降,眼前又逐漸亮起。


    橙黃燭光照耀下,盤坐在下方的高大黑袍男子進入兩人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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