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禮興奮地在小院裏四處閑逛,好像對眼前的一切都感覺到無比新奇。孟知行在院中井內打出一桶水倒進竹杯裏,等女子逛完後遞到她手裏。也絲毫不在意仰頭一飲而盡,驚唿出聲:“是甜的!”


    接過空杯放迴石桌,孟知行道:“山水,自然是甜的。”


    阿禮不懂山水為什麽是甜的,還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孟知行從雜物房尋出兩根竹竿:“後麵有個瀑布,裏麵的魚很肥,釣上來做給你吃。”


    “你還會做魚?”宋知禮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阿行大人不置可否,見她有興趣就放下心,先一步朝外走出。


    阿禮跟在身後屁顛屁顛地到了瀑布,水流約有三丈高,衝擊而下落入下方溪流,輕靈聲響撫育人心。


    溪水清澈見底,甚能見魚兒遊動好似在空中飛翔。看到一條同小臂一般長的鯽魚,驚喜萬分:“山間溪流比河流要冷不少,這裏竟會有鯽魚!”


    這小姑娘懂得還不少,孟知行不易察覺地一笑,道:“上方是玄母河的分支,有些魚順著水流到這裏便迴不去了。”


    宋知禮咂咂嘴,看著一閃而過的鯽魚眼冒金星:“不知這山間溪流的鯽魚肉質會不會比尋常鯽魚鮮美。”


    兩人並肩在溪流岸邊坐下,細長竹竿頂端垂下細線,陽光散在泛起陣陣波紋的水麵上,顯得一切都那麽歲月靜好。


    嘴裏哼著小曲兒,小阿禮搖頭晃腦盯著水麵,冷不丁問道:“木頭,統查府的大夥兒都說你平日裏沒有朋友?”


    孟知行也不避諱,直言說是。


    將手中竹竿放在地上用石頭墊著,宋知禮偏過頭,拿手托著下巴:“為何?駱小哥說你在城中有宅子不住,就喜歡住在山中。人與人是需要溝通的,不然會失了......”


    她一愣,隨即抿嘴自嘲一笑:“是啊,有人情怎會被稱為屠子。”


    聽到這兒,孟知行也迴頭看她,問道:“你有很多朋友嗎?”


    微微仰頭,挑眉,阿禮思考了小會兒,才說:“在江州,我有許多朋友,村西頭的二楞喜歡帶我去偷村長家的桃兒,村南的大壯打架的時候衝的比我還快,還有驢娃子,烤得一手好地瓜。”


    或許是講到這些的時候把從前的迴憶也帶迴來了,小阿禮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些:“自從來了王都,就隻有胖泉兒跟著來了,其他小夥伴都沒錢,來不了。”


    好像還沒經曆過太多事的姑娘,情緒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興致盎然地再一次看向被稱作屠子卻內向男子,笑道:“你也可以嚐試著去交朋友的。”


    迎著孟知行有些困惑的神情,她伸出手認真數著:“我算是一個對吧。然後還有駱小哥,雖是下屬,但是我能看出來他對你不隻是上下級的距離感,你可以多試著去和他聊聊閑話。”


    “除此之外,還有蕭陽羽,還有穆阿猛。既然要一起共事成為同僚,那也可以試著成為朋友。”


    孟知行輕輕點頭,但其實他好像很不能與她共情,自小他就沒有朋友,開始漂泊之後對遇見的人隻有防備,在江湖中遇到幾位老前輩也都是給予幫助,似乎從未上升到朋友這個階層。


    要說朋友,或許身邊這古靈精怪同牛皮糖一樣的女娘確實能算得上一個。


    宋知禮注意力重新迴到水麵,而孟知行卻開始偷偷看向眼中總是閃著光,嘴角總是含著笑的薑姑娘。


    可能是沒用魚竿釣過魚,水麵一有風吹草動阿禮就會抬起竹竿看個究竟,結果都是毫無收獲。孟知行耐著性子與她講了好多技巧,可總是眼睛會了腦子還是一片空白。


    看著隔壁魚簍裏有了不少收獲,宋知禮氣急敗壞,將魚竿收好,不服氣的環顧四周,最後把視線落在狴犴上,道:“你那劍,借我用一下!”


    孟知行不解問道:“你要劍作甚?”


    小阿禮邊擼起袖子邊說:“小時候,都是叉魚,小夥伴們沒一個比得過我,這還是我第一次在河邊輸給別人,我不服。”


    抽出狴犴劍,孟知行有點驚愕地問道:“你要用我的劍叉魚?”


    宋知禮反問:“你舍不得?”


    冰塊臉,大木頭的孟知行百年難得一見地笑出了聲,尋了塊拳頭大小的石頭,說:“倒也不是。”


    說罷,狴犴的劍刃已經落在石頭頂上了,手中稍稍放鬆,劍刃落下,那拳頭大的石塊就如同吹毛斷發一般成了兩半。


    終於見到這屠子笑起來模樣的阿禮還來不及驚訝,就又被石塊淒慘的下場嚇得說不出話。


    孟知行把劍柄遞到她麵前,阿禮卻是彎下腰盯著好像在冒著寒光的劍鋒,倒吸一口涼氣後腦袋搖得像撥浪鼓:“算了算了,我可不想一劍下去,魚成兩半浮上來。”


    直起腰,開始在四周找趁手的‘兵器’


    溪流岸邊鋪滿碎石子,大小不一不太好行走。孟知行一把拉住女娘手腕:“不用找。”


    拿起那被拋棄的竹竿,斜著就是一劍,竹竿就成了鋒利的魚叉。


    宋知禮崇拜地拍拍手:“好活好活,當賞當賞。”


    一切準備就緒,開始大幹一場,脫下腳上鞋子,將礙事兒的長裙微微掀起,宋知禮朝著溪流走去。


    孟知行將狴犴收迴劍鞘,溪流河岸寬,沒什麽危險,他就迴到自己魚竿後坐好。


    可終究是春日,陽光雖暖,但對於流動的水效用不大。冰冷的溪水讓赤著的腳有些發麻,小阿禮就退迴來一些想要循序漸進。


    水珠沿著腳踝雪白肌膚滑落,孟知行餘光所及,怔愣一瞬後如同響雷直擊身軀。


    嗡~~~~


    長而久的耳鳴讓孟知行似乎忘記了唿吸。


    時間在此時此刻已然停擺,踴躍而下的瀑布也頓在半空,脫離隊伍的水珠接著陽光閃出光輝,而孟知行的視線,十分孟浪的落在女子腳踝處,無法挪開。


    記憶閃迴,那臨湖小院裏,孟成和帶迴來漂亮女娘的女娃呱呱落地,白的像爹做的豆腐。


    而那腳踝處淺淡的心形胎記,像是皚皚雪地中傲然綻放的花朵。


    此刻,就綻放在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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