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是官府之人,不會拖欠你診金的。”


    寧言接著問道:“徐大夫,主簿大人她還能好嗎?”


    “難呐,她脊骨受到重創,本就該小心一點,你們倒好,不知道怎麽折騰人的,把人脊骨弄錯位好幾截。”


    寧言心虛地移開眼。


    她哪裏知道主簿大人傷勢如此重,當時就算她不把人救走,那些山匪也會把人帶走,更折騰人也說不定。


    徐大夫壓低聲音,“而且,最佳救治時間也被耽誤了,這幾重不利因素她都撞到了,她不癱天理難容。”


    寧言:“……”


    她抓了抓頭,徐大夫是不是太不把她當外人了,就這麽跟她說這些,真不怕她告密嗎?


    “大人,大夫來了——”


    此時,清河縣的士兵終於趕迴來了。


    寧言趕忙迎上去,提著藥箱的老大夫腰都快被馬兒顛斷了。


    下了馬後腿還在打顫,士兵急著要扶著她進屋,她擺手,氣喘籲籲,“別急,別急,喘口氣,喘口氣。”


    寧言皺眉問那士兵,“怎麽現在才迴來?”


    士兵低頭解釋。


    原來她最開始先是被斷木阻了路,繞路走小道,馬兒突然腿軟,她被摔下馬背,跌入路旁直接暈了過去,直到被後麵找來的士兵喚醒,兩人這才緊趕慢趕迴縣裏請大夫。


    這麽倒黴?


    徐大夫聽得嘖嘖搖頭,“天欲使其癱,人奈之何?”


    那老大夫聽見聲音抬頭,看見是她,不解道,“既然你們已經請了徐大夫,還找我做什麽?”


    縣裏的大夫有哪些,醫術怎麽樣,她們這些醫者心中都是有數的。


    徐大夫對她恭敬一禮,“劉大夫。”


    劉大夫擺了擺手,“徐大夫,太客氣了。”


    “劉大夫,還請你再看看。”


    寧言扶著人進屋。


    唐卉看見終於又來了個大夫,忙道,“大夫,那個姓徐的庸醫竟然說我癱瘓了,你快來幫我看看,我沒有癱瘓!”


    沒成想,劉大夫卻耿直道,“徐大夫說你癱瘓了?那你肯定是癱瘓了。”


    “劉大夫,這人不信,你再給她看看,多打擊她幾次,她就信了。”


    徐大夫跟在她身後悠悠道。


    劉大夫明白了,便上前為唐卉診脈,接著仔細端詳她的背部,片刻後,她讚歎道,“徐大夫,你在針灸一道上又有進益啊!”


    徐大夫笑眯了眼,“應該的,天天練紮針,要是沒有進益我要鬧了啊。”


    “咳。”寧言握拳輕咳了一聲。


    劉大夫迴過神來:“噢,確實是癱瘓了。”


    唐卉感到憤怒,她想將地上的鞋甩在這人臉上,然而,她的四肢卻像是被無形的枷鎖束縛住了,無法動彈,於是,她更生氣了,“你和那姓徐的是一夥的!庸醫,都是庸醫!”


    劉大夫搖頭歎息,她囑咐道,“你現在情緒不宜過於激動,不然就算徐大夫給你施了針,你病情也會加重的。”


    一聽病情還會加重,唐卉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整張臉憋的通紅。


    寧言連忙把兩個大夫請出門外,別把主簿大人給氣壞了,畢竟唐卉病情加重也有她一份,便自掏腰包為唐卉付診金。


    劉大夫一摸,這診金還有點厚。


    徐大夫掂了掂錢袋子,頓時眉開眼笑,“我再教你一套按摩手法,平時多給她按按,不然,她會得痿症。”


    寧言點了一名士兵跟她學習,自己進了一間房,開始研墨寫信。


    主簿大人如今這樣不好挪動,她得給縣丞大人報個信。


    第一句先確定中心思想:已成功平定山匪。


    接著開始詳細匯報昨日發生的事情。


    然後,她在後麵寫下自己對這些山匪的猜測。


    這些山匪都身材矮小,可能最開始是一群得了侏儒症的人,因為異於常人,便躲入山林生活,一代代下來,便繁衍了一堆侏儒後代,族群內還劃分了不同陣營。


    身體靈活,本性好鬥,戰鬥力強……寫著寫著,寧言最後添上一句,腦子不太好使。


    仔細想來,這些山匪身材如此矮小,竟然還有膽子假扮官兵,大搖大擺走進軍營,本身就說明對方不太聰明啊。


    而且,最開始她還擔心這些山匪偽裝成官兵,會對馬匹動手腳,事實證明是她多慮了。


    她接著往下寫士兵傷亡情況,數個士兵得了風寒(衣服被扒被冷風吹的),陣亡一人(江如春),重傷一人(唐卉)。


    最後,她請求縣丞大人抬一頂步輿來,再請幾個醫術高明的大夫。


    雖然她也覺得主簿大人可能是真沒救了,但萬一呢,還是再找些大夫來看看吧。


    寫完信,她便讓人快馬加鞭送去清河縣。


    士兵帶著信騎馬跑遠,寧言撓了撓頭,感覺好像忘了啥,但目前主簿大人的傷勢更令她掛心,既然能忘,那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吧。


    清河縣縣衙。


    馮安收到信,打開一看。


    隻看了第一句,她便撫掌大笑,“好!”


    她扭頭吩咐一旁的女侍,“快,去叫吏房的人草擬一份告示,張貼在縣衙門口,就說桃花村山匪已被官府剿滅,讓百姓無需再懼。”


    “諾。”


    女侍聞言,歡喜退下。


    馮安接著往下看,她將剿匪過程細細讀來,旋即有些疑惑,她再將這一部分反複讀了幾遍,她們縣的官兵除了放了一把火之外,好像也沒幹什麽事。


    沒關係,以最小的傷亡博得最大的成果,隻要結果是好的就行,馮安嘴角還是止不住上揚。


    她繼續往下看,然後,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唐卉……癱瘓了?


    她抬頭看著書案上堆積如山的公文,眼前一黑,那這些還是她一個人的活?


    而且,唐卉癱瘓,官職肯定是保不住了,新的主簿走馬上任,最短也要幾個月的時間,那這段時間主簿的活也得她幹了?


    馮安表情凝固,片刻後,她放下手中的信,平靜地合上尚未處理完的公文。


    起身走到內室,在榻幾上躺下,雙手放在腹部,十分安詳。


    她一定是在做噩夢。


    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躺了一會,她突然擰眉,睜開眼,“不對勁,馬縣尉呢?”


    另一邊,在金山村的寧言:“……”


    她想起來了,她把馬縣尉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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