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秋月秋水,相對來說,他們都大了,丈夫秋景文敵特分子一事即使被揭開,他們內心也許能承受下來。


    可是,秋蟬和秋收一個十二,一個十五。


    當他們知道自己心目中神一般存在的爸爸,原來是個軍統分子,是個狗特務,那種打擊可想而知?!


    這也是蔣玉萍擔心秋收和秋蟬知道情況的原因。


    見母親詢問,秋收便對母親說:


    “媽,我和姐姐秋蟬在宿舍區小圖書室看書,聽到有人在議論,說是有輛吉普車停在了我們家樓下,三個公安同誌上樓來了,然後還敲了我們家的門---”


    “媽,我們家是不是出了大事?”。


    秋收說著,已是淚眼模糊地哭泣起來。


    蔣玉萍明白,兒子雖然不知道家中出了什麽事情,但兒子一定明白,公安同誌到家裏來,不會是好事情。


    想到這些,她將兒子摟在懷裏,溫柔地安慰道:


    “兒子,別害怕,也別擔心,公安同誌到我們家,隻是想了解一些情況,你知道的,凡是與那個臉上帶疤老頭有過接觸的人,都要問話,你不是也跟公安同誌說過那個老頭的事情嗎?”。


    秋收疑惑地望著母親:


    “那公安同誌為何要到我們家裏來?找誰問話?為什麽不去別人家?”。


    蔣玉萍一時無語,沉默了好久才說:


    “秋收,公安同誌到我們家來,當然是找我問話呀”。


    秋收黑眼珠裏汪著淚水。


    “媽,我爸呢?”。


    蔣玉萍很自然地想到了陳幼蘭跟周淮海的通話內容,便隨口告訴秋收,也是在順便告訴秋水和秋蟬:


    “你爸呀,廠領導派到外地出差去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秋蟬,同樣用疑惑的眼神望著蔣玉萍。


    “媽,我爸不會出什麽事吧?是不是讓公安同誌抓了起來?”。


    事實上,剛剛秋蟬和弟弟秋收,在宿舍區小圖書館看書時,她隱約聽到一些人在議論,說是他爸秋景文可能出大事了,而且可能跟殺害那個剃頭匠有關。


    蔣玉萍心裏明白,既然吳定淮帶人來家中搜查,那丈夫軍統和殺人事情,孩子們遲早要知曉,隻是她覺得,能隱瞞一天是一天,隱瞞一天,孩子們就能少一天不安和痛苦甚至恐懼。


    女兒秋蟬不光是詢問,也是責問。


    蔣玉萍望著秋蟬大聲道:


    “秋蟬,誰告訴你公安同誌把你爸抓了起來,我再說一遍,你爸他出差去了,你們不能聽別人胡說八道,你們的爸爸,是什麽樣的人,你們不清楚嗎,你們的爸爸他是壞人嗎,公安同誌為何要抓他?”。


    蔣玉萍這話是說給秋收和秋蟬聽的,秋水已經知道了父親軍統身份和殺人犯嫌疑人身份,因此,她一邊說著,一邊遞給女兒秋水遞了一個眼神,示意秋水千萬別把父親真實情況告訴妹妹秋蟬和弟弟秋收。


    母親一連串的反問,秋收和秋蟬也被問懵了。


    是呀,爸爸秋景文,是他們心目中神一般的存在,爸爸怎麽可能是個壞人,公安同誌怎麽可能把他給抓走了?


    秋收和秋蟬四目相對。


    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他們覺得母親的話有道理。


    蔣玉萍見小兒子和小女兒不再說話,接著安慰女兒們:


    “你們別想太多了,該幹嘛幹嘛去,我給你們做晚餐”。


    是的,下班迴到家中,看了丈夫留給自己的信件,她也才明白,丈夫為何要把殺人罪名頂下來,這個家不能同時失去他們夫妻倆,孩子們也承受不了同時失去父母的事情發生。


    蔣玉萍說完,直接走進廚房,開始給孩子們做晚餐。


    丈夫被邵劍帶走,兇多吉少可以預見,而吳定淮帶人來家人搜查,也是她能夠想到和理解的事情。


    作為調查組成員,丈夫秋景文去自首,承認自己是代號叫眼鏡蛇的特工,承認是殺害劉砶寒的兇手,調查組人員怎麽可能不到家中來搜查其他線索和證據?


    蔣玉萍一邊熬著稀飯,突然間想到,丈夫讓自己燒掉的信件還在女兒秋水手中。


    秋收和秋蟬已經迴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打開電風扇,每人手中翻看著一本小畫書,隻是他們誰也沒看進去內容,而且相互望了一眼,好像向對方確定,這個家中一定出了大問題。


    蔣玉萍匆忙推門走進秋水房間,隻見秋水已經展開信件在快速的瀏覽。


    女兒的眼睛裏汪著淚水,一滴一滴地往下砸了下來。


    作為將來想成為大作家的秋水,被父親對母親的稱唿感動著。


    玉萍,我的愛人!


    爸爸信件中,多次出現這樣的稱唿。


    這些稱唿,秋水也隻有在文學作品中才見識過。


    她沒想到,平時看上去比較保守和溫文爾雅的爸爸,對自己母親如此地深愛著,而且信件的內容顯得如此浪漫!


    應該說,秋景文給妻子留下的信件中,不細心看不出什麽破綻,就是交待特務身份被揭開之後的安排,讓蔣玉萍好好照顧這個家,好好照顧沒有上班的兩個女兒和兒子秋收。


    見女兒看到了信件內容,蔣玉萍伸手就奪了過來。


    “你這個丫頭,這是你爸留給我的信件,是我和你爸爸之間的秘密,你看什麽看呀?”。


    蔣玉萍覺得那是他和丈夫秋景文之間的隱私。


    再說,女兒秋水才十五歲,信件中丈夫帶著肉麻的稱唿,什麽親愛的,什麽玉萍,我的愛人,這些蔣玉萍都覺得,不適合正值青春和性愛朦朧期的女兒看到。


    作為醫生的蔣玉萍,她心裏明白,女兒秋水大姨媽來了,也喜歡整天捧著《青春之歌》和徐誌摩詩集看個沒完,這樣正值豆蔻年華的女兒,對男女和情感之事,應該多多少少懂得一些。


    “媽,爸爸留給你的話,好肉麻好浪漫呀,我沒想到爸的骨子裏,是如此浪漫如此有情調”。


    是的,此刻的秋水,仿佛忘記了父親軍統特務身份,而是被父親對母親文字中的那份愛和情感深深地打動著---


    麵對女兒不著調的話語,蔣玉萍直接就沒搭理,而是拿著信件就走出秋水房間。


    她匆忙來到了廚房,提起開水吊,將手中信件,扔進已經竄上來的爐火之中---


    望著不大的火焰,即將把那封信燒掉,蔣玉萍突然又後悔起來,心也一陣陣傷痛。


    她迅速伸手將信件又從火焰中抽出來,扔在地上,用腳把信件踩滅。


    可惜的是,似乎已經太晚,整個信件隻剩下不到巴掌大一小塊。


    等她展開之後,發現信件內容,已不完整,那些被燒焦而模糊的字跡中,還能看出不完整的內容。


    秋月站在門前時,蔣玉萍嚇的一跳。


    她有些驚慌地望著女兒問:


    “秋月,你下班迴來了?”。


    秋月嗯了一聲,卻望著母親反問:


    “媽,你燒的是什麽東西呀?誰的信件?”。


    蔣玉萍彎腰把還沒有燒完的信件拿在手中,對秋月說:


    “秋月,沒什麽”。


    “媽,我爸怎麽還沒迴來?”。


    “你爸啊,廠領導派他出差去了”。


    “我怎麽聽說我爸被公安同誌用吉普車帶走了,是爸軍統特務的身份泄露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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