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丫鬟……死了……”


    “那你就覺得孫氏那裏的賬是怎麽平的。”周亞夫嘲諷似地笑了笑,“你還是太小瞧老大媳婦了!”


    過了好一會兒,竇氏才緩過勁來,忽然就膽怯起來:“我就說嘛那些丫鬟真是沒有一個人找迴來,原來是……死了啊,我還一直疑問,這幾年,那麽多丫鬟怎麽就沒有一個有身孕的,原來是這樣啊……”


    周亞夫直盯著妻子,輕聲道:“這也怨不得你,你從小就錦衣玉食,被嶽父嶽母捧在手心了,哪裏受過什麽委屈,什麽時候見識過後宅的兇惡。老大媳婦跟你不一樣,你也不想想她一個庶女是怎麽變成嫡女嫁到我們周家的,她的手段——狠厲著呢!”


    竇氏連連點頭,這幾年,範氏在她這個婆母麵前做得百無挑剔,她一直以為是兒媳婦的大度溫柔是天生的,今日被這麽一說,她才隱約記起來,當初他們周家娶的可是嫡長女,這範氏是嫡次女,可最後怎麽說服周亞夫的,她可是一點都記不得。


    “那這麽說,老大媳婦一定是在哪等著他們夫妻倆呢!”說罷,把涼了的藥放在周亞夫麵前。


    周亞夫緩緩點了點頭,極力沉下聲音,正色道:“如今聖旨未下,一切都還有變數,我瞧著今日皇上叫老三媳婦去,應是還有餘地,如今我們隻能暫且不動,見機行事吧!”


    說罷,端起藥一飲而盡,用手抹了抹嘴,又道:“陽兒的事先不要跟老大媳婦說,當心傷了胎氣,真到那個時候,再說也不遲。”


    竇氏點了點頭。


    “我瞧著老三媳婦是個知深淺,懂大義的,她不會看著老三當個孤家寡人的,罷了罷了,聽天由命吧!”說到最後,周亞夫的聲音越說越輕,幾乎是自言自語,“老子這一生殺敵無數,卻也抵不了兒子的命,真是白活,白活啊!”


    隔日,廷尉府熱鬧非常。絳侯嫡長子殺害謝尚書嫡長女一案,沸沸揚揚的上了公堂,看熱鬧的人群將廷尉府圍得嚴嚴實實,都想看一看這轟動一時的謀殺案是個什麽結果。


    “……謝懷秋,本官再問你一句,你當真看到是周陽推倒了你家姑娘?”李廷尉麵色嚴肅坐於堂上,周正坐在正下首。


    名叫謝懷秋的丫鬟戰戰兢兢的看了李廷尉一眼,一連說了幾個是。


    李廷尉正欲拍下驚堂木,緹縈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高聲道:“慢著!”


    李廷尉當然認識緹縈,他看了眼周正,周正卻並不看他,滿眼都是自己的妻子。李廷尉一時不知是該將人請出去還是該迎進來。


    緹縈恭敬地朝李廷尉福了福身,“小女子是周陽地弟媳,聽聞大伯哥傷了人,心中實在難過,恰巧我略懂些醫術,今日特來為謝姑娘診治一二,聊表我周家心意。”


    這時,周正主動看向李廷尉,男人立刻會意,在官場混跡了這麽多年,這點眼色還是有的。


    “當然,當然可以。”


    聽聞此言,謝懷秋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接著目光又轉向緹縈,連連後退。


    緹縈吃定肯定有鬼。也不容謝懷秋質疑,緹縈快走三步拉住了她的手腕,中氣十足,血脈順暢,根本就不是受過傷的人!


    緹縈大喝一聲,“你沒受過傷,你到底是誰?”


    “我……我就是,你胡說八道什麽……”謝懷秋聲音有些發顫。


    緹縈步步緊逼,周正猛地從座椅上站起來,李廷尉當然聽出這裏麵的問題,趕緊叫人摁下謝秋懷,一陣喝斥之後下了大獄。


    緹縈來之前去找了鄭府,將受傷丫鬟的情況細細做了了解,當緹縈說出謝家丫鬟被神醫治好後,鄭老爺子先是一陣猛搖頭,隨後又似想清楚一樣,道:“……這世上若是真有此人,老夫真想虛心請教一番。”


    照著緹縈上輩子的經驗,若真的傷到了肺腑,就算能治好,也不可能這麽快痊愈,越想越覺得不對,才有了堂上這一幕。


    謝家聽到風聲,趕到廷尉府的時候,周正也帶著劉恆的聖旨到了,主要意思就是要嚴查,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不能冤枉一個好人。


    如此一來,謝家與周家的案子風口一下子變了。


    進了大獄,隻過了一天,謝懷秋就被裏麵來來往往的老鼠和夜裏犯人的嚎叫聲嚇得尿了褲子,直拍牢門,要講實話。


    原來,謝家姑娘身邊那丫鬟在迴府第二天就一命嗚唿了,隻是謝家為了咬死周陽,才找出個與那丫鬟有幾分相似的謝懷秋指認周陽。


    謝懷秋原是謝家最不起眼的灑掃丫鬟,沒見過什麽世麵,一看這陣仗,就心裏發怵,還沒審就全招了。


    如此一來,並沒有誰見到周陽真正推了謝家姑娘,隻知道那個時間段隻有周陽從巷子裏出來。案子陷入了死局。


    半月後,周陽無法證明自身清白,又有幾個人證證明他有罪,再三商議之下,劉恆下旨,剝奪了周陽襲爵的資格,入獄半年,賠付謝家六千兩白銀,此事才算落下。


    周陽的事一落定,竇氏身心俱垮,心中的傲氣一股腦全沒了,整個人都沒有精氣神,什麽時候都是奄奄一息,周亞夫雖沒竇氏那般矯情,但迴到府裏不是待在書房,就是去往孫氏的住處,屬於基本不露麵。


    緹縈知道如此一來,周正要奪爵的事在家裏人眼中落了實,可反過來講,此情此景,他們夫妻無論做什麽都會有人嚼舌根,她索性擺爛,心思全部鋪在了醫苑和百川院。


    淳於醫苑今日來了個故人——虎兒娘。


    “……嬸嬸,你怎麽來長安了?這是虎兒嗎,都長這麽大了。”緹縈一邊說著一邊撫了撫虎兒的頭。


    “對,虎兒,快叫姐姐。”虎兒娘見到緹縈格外開心,拉著緹縈的手一直不鬆開,“我們總算找到你了!”


    看著涼熱風塵仆仆的樣子,緹縈趕緊將人迎進屋,叫毛竹先帶虎兒娘母子梳洗一番,又趕緊叫杏兒準備些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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