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勵我陪你玩嗎?”


    在下階段賽程安排出來之前,確實要放一段時間的假,但是不排除聯盟會有集體活動安排,或者俱樂部的商務出現拍攝任務。


    不過這都不是老板該操心的事情,老板隨時可以扭頭走人。


    所以遺朱聽見這句話的時候,真的認為喬頌是在要求假期。


    一刻遲疑都無,遺朱說道:“你如果想出去散心,機酒我全包,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的話就聯係fbo給你規劃航線。”


    他出手很闊綽,盛錦年站在一邊聽得瞠目結舌。


    盛錦年:“……咱們員工福利這麽好的嗎?”


    “他不是員工,他是我哥。”遺朱解釋道,複而又論功行賞一樣繼續說,“不過你幹的好的話你也有。”


    盛錦年:“那我能跟您一起嗎?”


    聽盛錦年要把談話撇上歧路,遺朱含糊著說:“這什麽話?都是哥們都是哥們。”


    喬頌目睹了自己的對話主場被截留的全程。


    他對人際之間的情愫暗潮一向把握到位,很多時候龐大的信息就凝結在一句話和一個眼神裏。


    更別提這一點遮攔都沒有的場麵了。


    因為盛錦年別樣的心思已經寫在了臉上。


    “你們繼續聊。”喬頌的眼神掠過盛錦年,指關節輕輕敲著木桌邊緣,對著遺朱說:“我們晚上見。”


    —


    關於訓練賽被鴿的問題。


    遺朱出了個損主意,借著賽訓組的口吻寫了篇控訴意味的小作文,告到聯盟去了。


    然後聯盟發了個通告,專程給rg加了堂。


    但是到下午,網上的輿論浪潮劈頭蓋臉地往svg身上潑,熱度居高不下,都是在往新教練這個話題上引。


    已經有不少活人網友開始帶節奏了:


    【知道你svg愛撿漏了,但不至於撿破爛吧。】


    【神金,能不能讓某盛離遠點】


    【rg放著個三冠教練不用原因已經很明顯了吧,rg真是少有的對人員道德和人品有要求的俱樂部了。】


    ……


    遺朱看笑了。


    為了準備公關,被邵度提前安排好的飯局最後變成了俱樂部內部聚餐,管理層還被單獨拎出來,幾個人圍著果盤開了個公關會議。


    這一室充斥著嘈嘈切切。


    “把戶口本打碼撂出來算了,未婚狀態一目了然。”


    “抓著一個重點澄清隻能說明別的都是真的,我覺得應該冷處理。”


    “實在不行降熱度撤熱搜,再不行爆其他料來轉移視線。”


    坐在最前邊的遺朱沒吭聲,他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降低svg王者分部的存在感。


    遺朱給出了方案:“公開王者分部的人員變動,提前把svg準備收購其他分部的消息通告出去,最近svg的活動重點全部都會放在新賽道。”


    戴透明框眼鏡的賽訓總監說道:“但是,到時候其他分部的商務外聯也可能想分一杯羹。”


    “也平移過去。”遺朱毫不猶豫,“不涉及遊戲業務的管理工作,我會從這邊抽調人過去。”


    同一個俱樂部的遊戲分部發展幾乎無法均衡,經常有拆東牆補西牆的情況發生,一個俱樂部在別的賽道發光發熱,未必能在kpl輝煌。


    這個節骨眼宣布創立新分部,並且推動資源傾斜,意味著一種訊號——svg的王者分部,要從獨生變成半個棄子了。


    但svg的王者分部熱度和討論度一騎絕塵,這種消息難免會引起轟動,而且是罵聲。


    這時候決策層就是擋箭牌。


    賽訓總監遲疑了半晌:“喬總,那……”


    遺朱無所謂地聳肩:“我挨罵比選手和教練挨罵強。”


    ……


    公關方案塵埃落定,遺朱出門去直播室的時候,被塞了一杯冷飲。


    他們的會議開了有一個半小時,連多冰的飲料也得被熬成去冰,但是遺朱手裏拿到的冰塊還沒融化,估計是掐著點買的。


    邵度嘴裏說的是:“你是最後一杯。”


    遺朱領會到了——專程給他買了飲料,很懂事,也不會因為沒吃成飯耍脾氣。


    往常被遺朱平視著對待,邵度覺得他和遺朱真的可以在同一階高度交談,但最近發生的所有事凝聚起來,成了將他身上幻想削落的鐮刀。


    壞消息是,他喜歡的人是位權衡利弊的商人。


    好消息是,他隱秘地帶著點妄想症,更喜歡了。


    常駐svg後的遺朱從來沒端過老板架子,他的威懾力有點含蓄,但從不缺位。


    “我知道哥從來都信任我們,”邵度試探著和遺朱說話,“但信任需要驗證不是嗎?”


    “對。”遺朱的笑意依然如故,“我們互不辜負。”


    —


    遺朱赴約去找喬頌,主要是想問收購合同的擬定。


    原主的乙遊做的不盡人意,在測試期熱烈的罵聲潮後,連應用商城的上架資格都被取消掉了。


    遊戲俱樂部拓展領域,是對自身體量的一種擴容,同時也意味著對管理和規劃提出了更高要求。


    喬頌明白他的來意,話裏的針芒對準了這次拓展:“熱血和赤誠是說起來好聽的主題,但虧損和盈利永遠是俱樂部的第一要義。”


    商人是和平年代最精明的階層。


    遺朱確實要學會把這盤棋下好,不是任性地孤注一擲,而是規避風險。


    他得學會以自我利益為中心。


    “職業經理人出的收購方案很漂亮,hcg的cs分部一向是奪冠熱門,其實這顆雞蛋如果放進這個籃子裏,會成為svg俱樂部的踏板。”喬頌坐在床沿,緩慢地分析後總結,“沒準也是你的捷徑。”


    收購案遺朱提前看過,目前談的最妥、進展最快的就是hcg的cs分部,hcg的kpl和lpl分部都沒有起色,老板又急著變現,所以理所當然地要拋掉最有實力的cs分部。


    現在喬頌給的意見,也是讓svg從hcg的肩膀上開辟cs賽道。


    遺朱驚駭地睜大了雙眸,在腦內試圖聯係洞拐。


    遺朱:【洞拐,我的任務中有特殊注明必須是王者分部的冠軍嗎?】


    洞拐微弱的電流聲傳來:【沒有。】


    這句“沒有”和喬頌所說的“捷徑”完美吻合。


    喬頌根本沒給遺朱多餘的思考時間,下一個問題更加越界:“遺朱,你在和誰說話?”


    遺朱的記憶儲容不夠龐大,他遊弋在時間河中被侵蝕過很多段記憶,但洞拐作為輔助的通信誌,相當於他旅途的智能手機,幫他裝載了很多重要信息。


    如果是降落世界是不可泄露的秘密,那洞拐就是他的逆鱗。


    刹那間,遺朱看向喬頌的眼神堪稱危險。


    “你好像突然很防備我?”喬頌扯上了他的手,把脖頸露出來,“可以試試手勁。”


    遺朱毫不猶豫地禁錮了上去,他整個人像搭在弓弦上的箭,蓄著鉗製的姿勢,隨時準備扼緊喬頌的喉嚨。


    他不會在和平世界殺人,但洞拐在一程已經快竭盡了能量,為了維持通信誌正常運行,他對一切涉及洞拐的事情都無比敏感。


    遺朱抵在床緣的單膝費力支撐著,誰料喬頌一絲抵抗也無,徑直地倚在了靠枕上,隻順勢取掉了遺朱架在臉上的眼鏡。


    周遭的環境似乎是被震碎的擬態畫麵,頃刻之間?化為烏有,隻剩下這兩雙對望的眼眸。


    遺朱已經陷入模糊,他看不真切。


    喬頌問他:“遺朱,你為什麽開始這一程?”


    遺朱蹙起眉頭:“別問。”


    喬頌:“那你會繼續往前走嗎?”


    遺朱:“會。”


    喬頌:“你忘掉了誰?陸朝野、林冽、瞿吹水?”


    遺朱:“我不需要記得任何人。”


    喬頌笑著說:“沒關係。”


    遺朱剛要撤手,喬頌卻固執地搭著他的手,臉頰微微側著。


    眼眶裏是高度近視的晶體,遺朱分辨不清楚麵前的人是有所變化還是依然如故,卻莫名地感覺麵前這個人親昵熟稔,似曾相識。


    他判處的方法很純粹,喬頌這個越界者罪不至死,但總要拉開距離晾他一會兒。


    凡事都有動機,動機總牽涉著熱情和利益,所以動機不明的人最危險。


    遺朱能感受到,在他的意誌中,已經有他不必計較動機的人常駐於此,但不是喬頌。


    他已經縱容了喬頌很多次。


    但麵前的喬頌悄聲說著:“沒關係,他們都是廢棋。”


    手腕的勁兒緩緩卸下,遺朱挪動的步伐不是很穩當,一腳踩到了掉落在地的框架眼鏡。


    崩碎還是變形遺朱都不在乎,他現在連喬頌這個看透他的生命體都不在乎。


    遺朱的殺伐果決無用武之地,隻把這種殘忍注入了迴答喬頌的話裏。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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