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了仕途選擇放棄祁娘子是真,而明明祁娘子這幾個月來對他各種傾心相待,送銀子送吃的,甚至幫他照料年邁的母親。


    “喝杯茶吧。”


    似是看出了他的無措,祁桑將茶放到他手心,輕聲道:“沒什麽好覺得歉疚的,我先前說過,我非那種非誰不可的女子,你能考取功名我很為你高興,京城不比咱們這小地方,權貴之流眾多,囂張狂妄不將人性命放在眼裏的比比皆是,你萬要小心。”


    她遲疑許久,終是提點了他一下:“……不要同內閣一派走得太近。”


    ……


    秋去春來,時間走得不緊不慢,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入了盛夏。


    京中局勢越發緊張。


    內閣同三廠一衛、將軍府關係鬧得異常緊張,巨大的壓力之下,自然是想方設法地拉攏朝中新湧入的勢力。


    其他高中的舉人因為家中的關係,紛紛在京中有了滿意的官職,唯有蘇代,因背後毫無靠山,隻被丟在了上林苑做了個不起眼的錄事。


    當初高中解元之時,在家鄉被捧為人上人,母親高興得擦了好幾日的眼淚,如今卻莫名落得個無人問津的地步。


    一開始還有人提及他解元的身份,日子久了,上林苑共事的人們便漸漸對他吆五喝六起來,有時甚至將他當做小廝一般指使著做這做那。


    蘇代日漸頹廢,連書都不怎麽看了。


    便是將來真的能入了殿試又如何?


    他這種無權無勢的人,便是考中了狀元,想來都是個被人瞧不起的。


    直到某一日,他同一個平日裏還算同他親近的同僚飲酒解愁,微醺之時,傾訴心中苦悶。


    同僚笑著勸解了幾句,見他始終愁眉不展,忽然同他道,若真想在這京中搏一搏,隻能讓自己變成一個對那些權貴名流有用之人。


    一旦叫那些權臣們瞧見了自己的有用之處,平步青雲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有用之人。


    他一個隻會舞文弄墨的人,如何對高高在上的內閣首輔有用呢?


    直到一個幾乎已經要被遺忘的名字浮現在腦海中。


    他遲疑許久,才試探著道:“李兄,李兄可知咱們這京城中有一戶姓祁的人家?”


    “祁?這京中姓祁的人家不算多,這之中最出名的就該是祁旻祁將軍了吧?可惜他幾年前戰死了,後來這祁將軍也中風倒下了,如今將軍府是他次子祁覃在掌管,不過我聽說啊,這祁覃……身世不明。”


    “不,不不不,是說有沒有哪一戶被吵架滅門的祁家?家中有個會彈琴的女兒,彈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琴,這銜杯樓的琴師都不及她十中之一。”


    蘇代說:“我聽說前兩年有戶姓祁的人家,因得罪了姚閣老,被滿門抄斬了?”


    “好像是有這麽一迴事,不過好多年了吧?……你怎麽突然提起這個事了?”


    “……沒事沒事。”蘇代支支吾吾。


    那被稱作李兄的人眼睛眨了眨,忽然追問道:“姓祁?家中有個會彈琴的女兒?……蘇兄說的不會是祁桑吧?”


    蘇代吃了一驚:“李兄認識?”


    那姓李之人麵色幾變,左右看了看,這才低聲警告他:“蘇兄,此事萬不可同旁人提起,尤其是姚閣老,會惹來殺身之禍的,懂嗎?”


    蘇代見他神神秘秘,忽然心生警惕。


    他一提被姚閣老滅門的祁氏,李兄就立刻想到了祁桑。


    果然,這祁桑竟真是於滅門之禍中逃出法網的賊人之女,也難怪她會在他臨行前叮囑他萬不要同姚閣老走得太近,是害怕被發現嗎?


    而李兄,他這般害怕自己將此事說給姚閣老聽,是真怕會為他惹來殺身之禍,還是……


    想搶了他這頭功,去姚閣老麵前搶做這個‘有用之人’?


    蘇代夜裏翻來覆去,怎麽都無法入眠。


    他意識到自己應該是說錯話了,關於祁桑之事應該私下裏尋人去打聽的,不該這樣輕易同同僚談論起來。


    如果……


    如果此刻李兄已經在內閣府了。


    他將來該何去何從?


    這似乎是他距離一步登天最近的一次機會,若錯失了……


    夜風吹開窗子,蘇代心火越燒越旺,他被一股衝勁兒慫恿著,生出了一股搏一搏的念頭。


    在一番苦苦掙紮之後,他終究還是翻身下榻,穿好鞋襪後便趁著夜色匆匆出去了。


    移開門栓,他一隻腳尚未踏出去,一片烈烈燃燒的火把便逼得他不能睜眼。


    高頭大馬之上,年輕英俊的男子挑著細冷的嗓音涼涼道:“西廠提督徐西懷,奉命前來請蘇大人走一遭。”


    西廠!!


    提督!!!


    蘇代一手遮麵,尚未迴過神來,一陣冷意已經順著脊椎迅速竄上了後頸,瞬間汗濕了衣衫。


    他來這京中大半年,對東西內行三廠如何酷刑審人的傳聞是敬而遠之。


    這麽久以來,莫說是西廠提督,便是西廠隨便一個領班他都要恭恭敬敬地陪著笑,哪裏敢惹一句話。


    他手腳冰涼,幾乎要跪下去,顫聲道:“不知下官何處行差踏錯,還請徐提督提點一二……”


    “去裏麵搜搜,該帶走的一並帶走。”


    徐西懷甚至都沒去聽他的話,隻同身旁的人道:“連隻狗都不要留下。”


    下屬領命,帶人便衝了進去。


    “徐提督……”


    蘇代試圖攔住他們,見不成,又立刻衝出去跪倒在馬匹腳下:“徐提督,家中隻有年邁的母親同一個妾室,什麽都不知道,還望徐提督手下留情……”


    “蘇大人還有那閑情逸致關心旁人呢?”


    徐西懷自馬匹之上緩緩壓下腰身,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走吧,總督要親自提審您呢。”


    蘇代一驚,隱約已經意識到了什麽,卻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可是與祁……”


    “蘇大人。”


    徐西懷打斷他:“不想現在就被截了舌頭的話,勸您還是先把嘴閉上。”


    “……”


    蘇代怔怔仰視著他。


    以他的官職,連平日裏一個衣角都見不到的西廠提督,如今竟親自來抓人。


    而祁桑的名字,在他麵前竟都是個禁忌。


    連提,都不能輕易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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