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許和葉隨風身著囚服,共處一間牢房。葉隨風一如既往,靠坐牆角,一言不發,而方許則與常時不同,本應該絮絮不休的方許,如今卻和葉隨風一樣,靠著牆坐在地上,一聲不吭。


    葉隨風率先打破沉默:“你說......咱們能活著出去嗎?”方許搖了搖頭,“唉!”葉隨風長歎一口氣,低聲說道:“還沒有報仇呢......”方許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輕輕地歎了口氣,把頭靠在牆上,閉眼休息。


    另一邊,楚芸玲騎馬來到了京城捕快的所在地,青石牆紅木門,規格雖不及縣衙門,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地方雖然不算大,但其內部設施一應俱全。


    門前兩名侍衛見到楚芸玲,叉手行禮,一名侍衛問道:“不知楚姑娘來此地何事?”“我要找你們趙捕快!”初來到定州的那幫捕快,大多數都是剛剛踏入江湖的黃毛捕快,而他們的頭兒,是一名步入江湖六年的捕快。時過境遷,原先那些青澀少年也成長為一名名機敏能幹的捕快,而那名領頭的捕快,頭上也早已有了些許白發。


    侍衛未攔楚芸玲,楚芸玲直接走向辦事堂。堂內僅有一人,正在桌前來迴踱步。相比一路見到的其他捕快,此人年齡較大,麵目犁黑,身形清瘦,黒髯中帶有幾絲銀白,身著的布衣破舊不堪,若是在街上見到此人,一定會認為他是個乞丐。


    楚芸玲行禮,問道:“敢問您是趙廷捕快嗎?”那人聽到聲音,先是一怔,隨後停下腳步,打量著楚芸玲,道:“你是何人?”“我是臨溪而居的楚芸玲。”楚芸玲答道。趙延低頭思考片刻,微微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你的伯父是不是那個大理司直。”楚芸玲笑道:“原來趙捕快知道我啊!”


    趙延捋了捋胡子,眯著眼睛,道:“早就聽說過你,不過,如今你找我這小吏有何事?”楚芸玲道:“實不相瞞,趙捕快的人昨日抓了我的朋友。”“昨日?”趙延迴想了片刻,道:“昨日隻有兩個犯人。”楚芸玲道:“就是那兩位。”趙延眉頭一緊,道:“你可知那二位是誰?”“楚芸玲迴道:“當然知道!”


    趙延道:“那你還敢說他們是你的朋友?你走吧,我就當你沒來過這裏!”楚芸玲道:“趙捕快是不準備放人了?”趙延沒有說話,楚芸玲繼續說道:“那我可不可以和他們說幾句話?”“不可!”趙延道:“他們是死犯,禍害了定州這麽多年,該消停了!為了防止他們再逃走,沒處刑之前,禁止任何人與他們接觸。”楚芸玲道:“那......”趙延拍了一下桌子,打斷楚芸玲,嗬斥道:“你若還是執意不走,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牢房內。葉隨風起身走到方許身旁,道:“你是不是知道襲擊薛家那些是什麽人?”方許微微地搖了搖頭,道:“猜不出來。”葉隨風道:“他們不會與襲擊我們葉家的那幫人是同一幫人吧?”方許沒有說話,葉隨風也不再說話。


    被趕迴來的楚芸玲未迴到房子,轉道兒去了瑤卮客棧。瑤卮客棧內,孟掌櫃看到沉著臉的楚芸玲,笑道:“楚姑娘今日氣色不比以前了,莫不是遇到了煩心事?”楚芸玲歎了口氣,道:“事事煩心,我來找薛蜉羽,她在哪裏?”孟掌櫃輕輕點了一下頭,道:“樓上右數第一個屋子!”


    楚芸玲快步上樓,找到了薛蜉羽的房間。輕輕拍門,良久無人迴應,楚芸玲便要離開,轉身卻看到薛蜉羽氣喘籲籲地跑上樓來。“楚......楚姑娘.......你怎麽來了?”薛蜉羽手捂胸口,大口喘著粗氣,麵容比前幾天蒼白了許多,身體看著也很是虛弱。楚芸玲輕輕皺眉,一臉擔憂,道:“順道過來看看你,你這是......幹什麽去了?”薛蜉羽道:“我去外麵弄些銀兩,或許可以救他們。”楚芸玲道:“你弄了多少錢?”薛蜉羽取出身上的小布袋,打開布袋,倒出許多銅幣,數數能有一吊錢。“諾!就這些!”薛蜉羽遞給楚芸玲。楚芸玲道:“這麽多?”薛蜉羽有些開心,道:“很多嗎?”楚芸玲道:“部分地方的捕快一個月才能發到三吊錢,你這才多長時間就弄到了一吊錢。”薛蜉羽滿意地笑了笑,道:“或許以後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對了!他們怎麽樣了?”楚芸玲苦笑道:“咱們先進去說吧!”


    牢房內,方許突然說道:“自從秦王下令尋找長生不老丹之後,世間的奇能異士逐漸興起,唿風喚雨、通神招鬼、煉丹製藥、觀星算命等等,像他們那一類人被稱為方士,而他們掌握的能力也統稱為方術。”“方士?方術?”葉隨風一頭霧水,道:“怎麽會突然說這些?”方許繼續說道:“那時候,因為皇帝的命令,方士地位大增,地方霸主不敢招惹,盜賊響馬繞道而行,甚至有些人見到方士,下跪祈求平安。”


    “真的有方術?”葉隨風一臉驚訝地問道。方許道:“不知道,但是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不妨有一些充數求榮的人,許多無能無為的人都去當了方士,有能力的方士卻少之又少,在那個方士如雲的時代,一些有能力的方士為了煉出真正的長生不老丹,聚集在了一起,創立了‘空塵教’,意為脫離凡塵,臨近仙人,他們將要合力幫助帝王尋找長生丹,永延壽命,他們也因為給皇帝尋單煉藥而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安定在鹹陽,並且獲得了不少好處。”


    “當‘空塵教’創立之後的幾日內,四方各地的方士便都聚集到鹹陽,短短的幾天時間,‘空塵教’的人數便從十幾人增長到一百多人。”方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但是,因求仙藥不得,為秦王入海求藥的方士盧生等人逃走,秦王大怒,並遷怒於諸生,將儒生、方士等四百六十餘人皆坑之鹹陽,使天下知之,其中便不乏有許多‘空塵教’的人。”


    “但‘空塵教’的少部分人提前得知了秦王要殺掉他們的消息,便立即離開了鹹陽,跑往了各地。一夜之間,方士數量大減,地位也從被尊為神仙淪落到被官兵追殺。從此,江湖上也很少聽見‘空塵教’的傳聞了。”


    “但是,‘空塵教’並沒有消失,逃跑的那些方士在各個地方繼續創立‘長生教’,但基本都沒有什麽人,最多的也就是幾十人,最少的甚至十人不到。直到西漢,方士的地位才逐漸好轉,而‘空塵教’也在當時再度興起。”


    瑤卮客棧內,楚芸玲將葉隨風與方許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薛蜉羽,薛蜉羽聽後,原本憔悴的臉上又多了幾分慌張,道:“那......那他們豈不是要等死?”“或許......根本不用等。”楚芸玲說道。聽到這句話,薛蜉羽身體微微顫抖,不一會,豆大的淚珠便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楚芸玲一邊擦拭著薛蜉羽的眼淚,一邊說道:“你先別哭......咱們去問問孟掌櫃,他或許有辦法!”薛蜉羽停止了哭泣,惡狠狠地看著楚芸玲,道:“可是他將方許和葉隨風送進大牢裏麵去的。”楚芸玲微笑,道:“可能......他也有什麽苦衷吧,孟掌櫃在我們這邊可是很有聲望的,人好,講義氣,好友多,他肯定會有辦法!”


    “哼!你若想去找便自己去。”薛蜉羽說道。楚芸玲道:“蜉羽,現在方許和葉隨風都被關在大牢裏麵,可能會隨時被處刑,都這個時候了,他們的命可比仇恨更重要啊,再說了,孟掌櫃若是真想把他們送進大牢去,那還留你幹嘛?或許他也有他的苦衷呢!”


    薛蜉羽思索片刻,歎了口氣,道:“好吧,我與你一起去。”薛蜉羽起身,取出身上的笛子,放在桌子上,楚芸玲看到笛子,便問道:“你還有這麽漂亮的笛子啊!”薛蜉羽答道:“是葉隨風的,我們走吧!”楚芸玲起身離開時,特意瞟了一眼笛子,瞟見了笛身上的“九儀瀟湘”。


    楚芸玲與孟掌櫃說了今日的事情,孟掌櫃隻是笑了笑,道:“連楚姑娘都沒有辦法,老夫有能有何作用呢?”薛蜉羽冰冷冷地盯著孟掌櫃,道:“別忘了可是你把他們送進去的。”孟掌櫃道:“你這個小娃娃還真是可笑,我把他們送進去可是為了他們好,你們三個實力不強,若是被官府追殺的話......”孟掌櫃眯眼,笑道:“那感覺,可比死都難受啊!”


    “你這癡漢(唐代的‘癡漢’並不是騷擾女性的色狼,而是指此人愚笨不堪)”薛蜉羽動手想打孟掌櫃,卻被楚芸玲攔住:“蜉羽,別衝動,孟掌櫃,你當真沒有辦法?”孟掌櫃微笑道:“老夫力薄,實在幫不了楚姑娘和薛姑娘。”


    牢房中,方許還在講著:“西漢時,方士再次興起,各地的‘空塵教’也逐漸壯大,直到漢武帝之時,有一人將各地的‘長生教’再次聚集在了一起,那人便是李少君。”“李少君是何人?”葉隨風未曾聽說過此人。方許道:“李少君是漢朝的方士,也是漢武帝最為寵信的方士,據說他曾經見過安期生。而他也上書提議,將各個地方的‘空塵教’聚集在一起,重新創建‘空塵教’,以集方士之力,以保國家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漢武帝雖然同意,隻不過人數甚少,召集了半月,僅僅才有一百多人。”


    “李少君見此狀,便告知百姓:平民也可加入‘空塵教’,學習仙術,但隻有行加過冠禮(成年)的男丁才可以加入,且加入前還需要奉上一定數量的金銀財寶。這對於當時的富戶可是件好事,幾天時間,‘空塵教’方士的數量從一百多人直接增長到了幾百人,人數最多的時候能有將近千人,秦朝時期的‘空塵教’也不及如此。李少君還下令分散‘空塵教’於各地,又在長安、洛陽各留一個總教。”


    楚芸玲迴到自己的房子後,便取出了黃紙和墨筆,在紙上寫了些什麽,寫完後邊輕輕吹了聲口哨,不一會,一隻鴿子便從窗戶飛了進來,楚芸玲將紙綁在鴿子的腿上,緩緩走到窗邊,放走鴿子。望著飛走的鴿子,原本憂心忡忡的楚芸玲,臉上卻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輕輕說了一句:“快些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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