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文寧侯臉上的表情都僵硬了一瞬。


    聽瀾冷眼看著他道:


    “王爺隻交代了要讓她們留在文寧侯府,又沒規定她們一定要以奴婢的身份留在侯府。既然侯爺不願意讓她們去伺候二小姐,而是要讓她們當客人,那也正好。”


    文寧侯迴過神來,聲音冷沉了幾分:


    “文寧侯府向來好客,不會虧待任何一位客人。隻是客人要在侯府住下,也必須守侯府的規矩。譬如說,客人不能在未經主人允許的情況下進入後院。”


    聽瀾低嗤一聲,不慌不忙道:


    “普通的客人,當然要遵守主人家的規矩。隻是這兩位姑娘,她們都是太後娘娘親封的七品女史。”


    聞言,文寧侯神色微變。


    他看向那兩個五官清秀看著人畜無害的婢女,怎麽都沒想到她們居然是有品階在身,被太後親封的女官。


    七品女史在女官中隻是最末等,可太後親封就不一樣了。


    就是太後宮裏看門的狗,別人見了都要賣幾分薄麵。


    “這兩位女史要住到侯府,也是太後娘娘的意思。”聽瀾看著文寧侯,冷笑道,“難道太後的人到了侯府,也連侯府的後宅都進不得嗎?那你們侯府真是比皇宮的規矩都要大啊。”


    文寧侯聽到最後一句話,臉色鐵青。


    半晌,他才皮笑肉不笑道:


    “既然是太後娘娘的人,那本侯自然要禮遇有加。管事,快把兩位姑娘請入上房。”


    等管事把兩名女史帶走,文寧侯看著還沒有離開的聽瀾,強忍著心頭的火氣道:


    “聽瀾侍衛怎麽還不迴王府向王爺複命,需要本侯送你一程嗎?”


    聽瀾伸手指向正被兩名仆婦推搡著的湯圓:


    “剛才忘了說了,這位湯圓姑娘因為忠心護主得了太後娘娘賞識,也被封為了七品女史。”


    “什麽?!”文寧侯難掩震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史雖然隻是七品,那也是正經的女官受封品階,太後居然就像不要錢似的,賜給了一個他府上的奴婢?


    這一定是九王爺搗的鬼!


    聽瀾語氣淡漠卻不容置喙:


    “這次王爺派我來,還有一件事要我做,就是請侯爺交出湯圓姑娘的賣身契。


    從今日起,她隻聽皇家的命令,你們誰都不得違背她的意願,隨便使喚她,侮辱她。


    就像侯爺之前訓斥她是蠢丫頭的話,那都是在質疑太後娘娘看人的眼光,以後可都不能說了。


    侯爺若是不信,盡管進宮去覲見太後娘娘。但要是湯圓姑娘在侯府遭受了任何無禮的對待,王爺必然要親自上門來向您討要說法。”


    文寧侯聽著這話,久久不能迴神。


    這個叫聽瀾的侍衛,在見了他之後口口聲聲提及的,都是這三個奴婢的事。


    甚至都沒有對他說一句,要對薑銜草好。


    這給他的感覺,就像是比起薑銜草過得怎麽樣,九王爺更在意的是能夠把這三個奴婢順理成章地安插進來,讓她們隨時監視文寧侯府的內務。


    文寧侯的臉色變得無比陰沉。


    果然,九王爺不是真的喜歡薑銜草。


    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個混賬隻不過是在利用薑銜草,他真正盯上的是整個薑家!


    ……


    詔獄。


    沈逾白看著白紙黑字的供詞,嘴角微揚。


    他輕淡愜意的表情,就好像這張紙上寫的不是能讓整個朝廷都為之轟動的秘密,隻是風花雪月的詩篇。


    而他對麵躺在草鋪上的薑懷珠,卻狼狽得像一條死狗。


    “薑大小姐要是早點說出這些,又何至於受這麽多皮肉之苦呢?”


    沈逾白低聲說完,就帶著手下走出刑房。


    薑懷珠費力抬起頭,死死盯著他的背影,啞聲道,“殿下,您答應過我……”


    沈逾白頓住腳步,微笑著迴頭,“嗯,本王答應過保你不死,就一定會做到。”


    看到薑懷珠臉上的喜色,他的眸光涼薄。


    他答應會讓她活著,可也隻答應了讓她活著。


    這世上有很多種活法,有人活著享福,有人就是在受罪。


    不然也不會有一個成語就叫生不如死。


    沈逾白剛走出詔獄,就看到了等在門前的孫公公。


    孫公公向他行過禮,在他耳邊交代了文寧侯向皇上請命,要賜死薑懷珠的事。


    “文寧侯這麽做,就是想證明薑家是清白的,讓皇上不再追究此事。他還在私下聯合了眾多世家,讓這些人都以為,薑懷珠和天命閣的勾結,都是湛王殿下您自導自演。”


    說到這裏,孫公公不免露出幾分擔憂之色:


    “這些世家一直都十分忌憚您,覺得您統領的皇城司就是皇上要懸在他們頭上的一把刀,隨時都在為鏟除世家勢力做準備。您今日對薑家下手,明日就能不會放過他們。文寧侯就是利用了他們的這份心思,煽動他們一起向皇上施壓。”


    沈逾白隨意般把玩著腰間的血玉,微笑著問:


    “那皇上的意思呢?”


    孫公公頓住片刻,低聲道:


    “皇上的意思是先在明麵上平息此事,皇城司對天命閣的追查,還有對眾世家的監視都轉入暗中。至於薑懷珠,既然殿下已經從她手裏拿到了供詞,那麽賜死她也無妨。”


    他說完就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沈逾白的臉色,生怕這位在戰場上霸道慣了的戰神王爺有任何不快。


    沈逾白的神色卻是十分平和,他滿臉讚同地點頭:


    “我和皇上想的一樣,這麽做才能讓皇城司的調查進行得更順利。否則這些世家聚在一起鬧事,反倒會讓事情變得棘手。”


    孫公公唿出一口氣,放心地迴宮複命去了。


    沈逾白迴到自己的住處,叫來了鬼麵:


    “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一早賜死薑懷珠的聖旨就會傳到詔獄。所以今夜,某個不想讓薑懷珠沒命的人必然會出手。”


    鬼麵點頭道:


    “殿下放心,屬下已經按您的要求吩咐下去了。”


    ……


    當夜,詔獄。


    一道黑影閃進薑懷珠的刑房。


    她睡得昏沉,並未察覺到自己身前多了個人。


    那渾身上下都籠罩在黑袍之中的男人,隻露出一雙森白的詭異眼睛。


    他悄無聲息地盯著薑懷珠,緩緩伸出幹枯的右手,在薑懷珠的眉心輕點了一下。


    奇詭的光芒從眉心沒入薑懷珠體內,她的整具身體都像是燃起的鬼火,泛著幽幽的綠光。


    睡夢中的薑懷珠皺緊眉頭,她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想要睜開眼,卻聽到一道詭異的聲音在她耳邊說:


    “睡吧,等你再醒來時,過去的一切都隻是過眼煙雲,你會成為新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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