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罪?


    薑錦言的眼裏血紅一片,他有什麽罪?


    不過是九王爺仗著太後寵愛,用強權欺壓他而已!


    但這句話他萬萬不能說出口,否則不敬皇族的重罪就真要落到他們兄弟身上,再也洗不掉了。


    他低下頭,憋屈道:


    “我知罪。”


    霍旋光卻沒就這麽放過他,沉聲問道,“那你所犯何罪?”


    薑錦言咬牙切齒,“我不該對妹妹動用私刑,哪怕我是為了迫使她說出實話,為了盡快找出真正和天命閣餘孽勾結的賊人,也不該這麽做!”


    聞言,薑銜草神色冷沉。


    事到如今,薑錦言仍然不覺得他做錯了任何事。


    他仍然能挺直腰板,當著世人的麵,信誓旦旦地說他沒錯。


    他對“薑銜草”做的一切,都有他自認為公正的理由。


    無論是打他罰他還是動用世人的口舌討伐他,都不能撼動他的認知分毫。


    因為在他心裏最根深蒂固的想法,就是他對“薑銜草”沒有任何虧欠,都是“薑銜草”不懂事,才惹出了這麽多的麻煩。


    霍旋光搖了搖頭,對薑錦言道,“你已經無可救藥了。”


    說罷,霍旋光又看向躲在薑錦言身後的其餘四人:


    “你們也堅持這麽認為?”


    薑錦行之前被王府侍衛打爛的嘴到現在都沒消腫,他說不出話來,就用一種仇恨的眼神瞪視著站在人群邊上的薑銜草。


    而薑錦義從始至終都低著頭,連抬頭看一眼眾人的勇氣都沒有。


    薑錦安的神色很是複雜,但薑銜草從他眼裏也沒有看到絲毫愧疚和悔恨。


    至於薑錦真,他手裏還捏著那串由國師開過光的佛珠,慢條斯理地摩挲著每一粒菩提木做成的珠子,嘴裏不斷念著神聖的經文。


    就好像之前那個冷眼旁觀兄長們對妹妹動用酷刑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樣。


    薑銜草的心情忽然變得煩躁起來。


    她覺得,隻是把這五個人摁在人前打一頓板子,這樣的懲罰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可眼下她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步步為營的結果。


    霍旋光命令雜役動手。


    薑家五人被摁到受刑的木台上褪去外褲,身後的雜役舉起板子,一下一下地落在他們身上。


    他們身為文寧侯府的公子,從小到大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吃過最大的苦就是被家學的老夫子打幾下手心而已,從未嚐過被打板子的滋味。


    而且這些刑部的雜役都是霍旋光手下的人,又是奉了太後之命,根本就不可能對他們有絲毫手下留情。


    每一個板子抬起落下,都是用足了十成十的力氣,很快就打得他們皮開肉綻。


    薑錦言也算是有些骨氣,為了不在人前尊嚴掃地的慘叫出聲,他把嘴唇都咬下了一塊肉,直到疼得活生生昏死過去,嘴裏也沒泄露出半點聲音。


    薑錦行練過武還算皮糙肉厚,也是強行忍下了痛苦。


    但薑錦義他們就不行了。


    聽著他們一聲聲的慘叫,從最初的壓抑克製,到最後的聲嘶力竭,薑銜草緩緩閉上了眼。


    沈聽肆見她如此,還以為她終究是念著血脈親情不忍細看。


    下一刻,他終於看清了她嘴角的笑意,瞬間毛骨悚然。


    這個瘋女人不是不忍心,她是在享受。


    他們叫得越慘,她心裏就越快意。


    三十大板終於打完,除了薑錦行之外,薑家其餘四位公子都昏死了過去。


    文寧侯府的下人上前要把他們抬迴府內,霍瑤光卻在這時開口:


    “等等。”


    原本要散去的圍觀者都看向她,有人麵露困惑:


    “那不是霍侍郎的妹妹嗎?”


    “這板子也打完了,她出來說話做什麽?”


    “對了,我記得她好像還和薑家四公子定有婚約吧。”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霍瑤光淡然道:


    “我今日來文寧侯府,是來和薑四公子退婚的。”


    她的話在人群中掀起驚濤駭浪。


    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出閣的女子自己到未來夫婿家登門退婚的事,眾人都是聞所未聞。


    還有人忍不住質疑道:


    “這霍家小姐仗著太後寵愛,未免也太大膽了,竟是連大家閨秀的規矩都不守了。而且她這時退婚,也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


    “是啊,雖然薑四公子做的事讓人不齒,可她這麽做也太絕情了。這樣的女子,以後誰還敢娶?”


    可聽見霍瑤光接下來說的話,這些亂嚼舌根的人瞬間都閉了嘴。


    “在太後娘娘的訂婚宴上,我與文宜公主、右相大人的千金等幾位貴女,還有太後娘娘身邊的女官顏姑姑一起目睹了薑四公子和薑懷珠私自摟抱,彼此訴說情話的畫麵。若是有人不信,大可以去詢問這些人,我霍瑤光有沒有半句謊話。”


    霍瑤光麵不改色,擲地有聲道:


    “薑四公子與家中姊妹有私情,違背了我霍氏女擇婿的要求。所以今日我當著眾人的麵退還薑家的訂婚信物,和他做個了斷。


    從此我與他各自婚嫁,再無瓜葛!”


    說完,她從身後丫鬟的手裏接過一個玉鐲,當著眾人的麵摔到了地上。


    那成色上好的玉鐲裂成兩半,觸目驚心。


    可霍瑤光看都沒看它一眼,對眾人的唏噓充耳不聞,帶著丫鬟直接坦然離開。


    她的決絕和灑脫,讓沈聽肆都看呆了。


    他在薑銜草邊上喃喃道:


    “不愧是皇祖母喜愛的娘家晚輩,她做起事來殺伐果斷,比男人還要幹脆利落,半點沒有脂粉氣。這樣的女子,真是太少見了。”


    聞言,薑銜草低嗤一聲。


    沈聽肆不滿道,“你嗤什麽,難道我說錯了?”


    薑銜草淡然迴道:


    “女子天性溫柔細膩,但這不代表遇到大事,女子就不能幹脆利落。你以為的那些脂粉氣濃重的女子,要比起心性就不如男人嗎?她們中有多少人是受身份所困,日複一日被關在狹小的後院裏,隻能放下心中誌氣為男人相夫教子,完了還要被人說,她們生來就不如男人,活該處處受限?”


    沈聽肆被她說得一愣,好半晌都沒說得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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