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的管製與束縛,讓她對自由生成了無限的渴望。


    當逃離成為習慣,當追捕成為日常。


    為了自由而來到盛朝也不再是一件值得稀罕的事情了。


    一開始躲開嬤嬤,並非是有什麽不得了的理由。


    大多數時候都是找個地方,獨自待著。


    甚至可以什麽都不做。


    就單純隻是為了享受不被看管的時光。


    她至今還記得她第一次藏起來之後,嬤嬤滿世界的找她的樣子。


    明明著急的亂轉,想要發動更多人去尋找。


    卻又害怕受到責罰,而不得不同遇到的人說謊。


    一邊旁敲側擊打聽消息,一邊又掩耳盜鈴說著謊言。


    那算是她第一次看到人性具象化的樣子吧。


    像個蹩腳的小醜。


    後來她時常突然消失。


    嬤嬤也習慣了她這樣的性子,縱然不滿,卻又無可奈何。


    畢竟這樣的事情傳迴藍穀皇宮裏去,被責罰的也隻會是嬤嬤。


    時間久了,她的性子也越發的野了。


    整個部族幾乎都被她翻了個遍。


    哪間屋子有多少個耗子洞她都清楚的不得了。


    巫族秘境也是在這個期間去的。


    雖然這個地方本就屬於聖女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但她還是背著人潛進去好幾次。


    為的就是想要看到更多不顯露在表麵的東西。


    而她這樣的流竄作案,也終將成了她一生無法言說的秘密。


    那一日她無意間躲到了一間屋子裏。


    平日裏這間屋子應該是上著鎖頭的。


    因為她不止一次的探訪過這間屋子,可每次都被那把大鎖攔在了門外,不得進去。


    偏偏就那日,不知怎麽的就忘記了落鎖,便被她躲了進去。


    她還記得那間屋子裏麵的樣子。


    同別的屋子其實也沒有什麽大的差別。


    也就是少了很多陳設。


    不,應該說根本就沒有什麽陳設。


    隻是在角落裏放了好多箱子罷了。


    一個不是庫房,也不是族庫的地方,放著一排的箱子。


    如何也不應該是什麽貴重的物品。


    可若是不貴重的話,又為何總是鎖著。


    時常還會有衛兵過來巡查呢。


    很快藍祈月就有了答案。


    門外突然傳來的腳步聲和說話聲驚動了屋裏的藍祈月。


    “門怎麽沒鎖,你們是怎麽做事的。”


    “換班的時候,明明交代了呀。”


    “說那麽多做什麽,我看到的就是事實。”


    “下去領罰。”


    “是。”


    這聲音藍祈月聽了小十年了,又如何會不清楚呢。


    明顯就是她那個族長父親的聲音。


    若是被族長知道,她不好好跟著嬤嬤學習,而是偷跑出來,怕是少不得一頓責罰。


    最後還會得到加倍的課業。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藍祈月隻得隨便找了一口箱子鑽了進去。


    外麵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靠近,很快開門聲響起。


    藍祈月為了盡量隱藏自己的蹤跡,甚至用手緊緊捂在嘴巴上。


    防止唿吸聲太大會被聽到。


    更是刻意放緩了唿吸來達到這樣的效果。


    可掩蓋不住的心跳聲卻暴露了她此刻的緊張。


    門打開又關上,來來迴迴好幾次,她不清楚外麵什麽情況更是不敢輕易出去。


    直到聽到族長夫人的聲音。


    “母親。”


    藍祈月不明白他們在這裏做什麽。


    可接下來他們之間的對話卻完全顛覆了她的整個世界。


    如果有可能她情願時間迴到那一天,而她也沒有因為無趣而逃避教導。


    這樣她應該還會是那個隻憂愁於禮儀教導和法術課業的聖女吧。


    隻等著時間到了被抬進藍穀皇室,然後在無盡的落寞中度過自己的一生。


    這樣應該也會是不錯的一生吧。


    總好過如今滿腹仇怨的自己。


    “啪。”


    “今日來的晚了些。”


    藍祈月很明確這是族長的聲音,那這個被打的又是誰。


    都不等她猜測,答案就直接送到了麵前。


    “是。”


    這熟悉的聲音,她聽了快十年。


    她還曾與她一起待過十個月。


    藍祈月想不通。


    “反正打你,你也不會長記性。”


    “打得多了,你還享受上了。”


    這是她從未聽過的語氣。


    她印象裏的那個族長,端莊,沉穩,即便總是冷著一張臉,可也不曾會用戲耍的語氣同人說話。


    更遑論是同族長夫人如此說話了。


    族裏誰人不誇讚他們之間的夫妻感情。


    甚至都不曾有人會去說族長這個位置,得來靠的是族長夫人的聖女身份,隻會說他是天命之選。


    不然為何這麽多年來的傳統都繼承的好好的,唯獨這一任聖女就偏偏沒被送進藍穀皇室。


    而是迴到巫族同族長在一起了。


    這些話聽得多了,也就蒙蔽了雙眼。


    她一直以為他們本就該是那樣的,別人話語裏那樣的。


    哪曾想今日竟然會看到族長的另一麵。


    她不曾見識到的另一麵。


    “近幾日你有去看你家那個賠錢貨嗎?”


    “她是我們的女兒。”


    ‘彭’


    藍祈月的頭像是被重擊了一下一樣,眼前甚至都開始飛起了小星星。


    你們瞧,她聽到了什麽。


    他們這話裏說的好像就是她這個當事人。


    可她在別人,不,不是別人。


    是她的父母口中,居然是這樣的稱唿。


    所以她平日裏看到的那些和睦場景,感受到的那些父慈子孝又算是什麽。


    是在演戲嗎?


    “啪。”


    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聲,如同打在還沒來的及清醒的藍祈月的心上。


    她很想要出去阻止這一場單方麵的虐待,可她卻又想要躲著繼續聽下去。


    她想知道到底還有多少東西是假的。


    “她是不是我的女兒,你不知道嗎?”


    所以這就是真相嗎?


    “她是......”


    “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而且,這謊話說了快十年了,你不累嗎?”


    “你不累,我都聽累了。”


    這就是平日裏的好好夫妻形象。


    背地裏卻是辱罵,毆打,嘲諷。


    “可你也養了她十年,便是這般錯下去又如何。”


    藍祈月唿吸都停滯了。


    族長的話不能代表什麽。


    無論多惡毒都可以認為是他的一麵之詞。


    而族長夫人這輕飄飄的一句錯下去才是真正的大殺器。


    還有什麽能比最親的人傷你更深呢。


    這一刻藍祈月就是這種感覺。


    被最親的人背叛的感覺。


    來自靈魂深處的抨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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