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她的神卻躺在那裏,生死不明。


    “你過去吧。”


    梁文將丁薄行頭上,腿上的傷處理好之後,又借著火光大概檢查了一下,確定沒有別的更明顯的皮外傷了,這才起身走到了洞口。


    “好,謝謝。”


    藍祈月看了一眼外麵,目前還是沒什麽別的動靜。


    她這才放心的進去洞裏。


    方才燃點出來的火堆,因為沒有人繼續添柴的緣故,已然漸漸顯現出頹勢。


    好在這些光亮已經足以映照出丁薄行的全部了。


    藍祈月已經從梁文那裏知道丁薄行的傷勢了。


    也算是提前有了心理準備。


    可真正借著光亮看見丁薄行的時候,她心裏還是像被抓了一把一樣。


    有著滯堵的疼痛感,連帶著喉嚨都變得梗塞。


    繼而酸澀了鼻腔。


    浸染了眼眶。


    “怎麽會這麽嚴重。”


    之前丁薄行說自己沒事,她便真的以為他沒事。


    後來為他處理背後那幾根毒刺的時候,也就沒想著檢查其他地方。


    哪裏能想到他居然默默承受了這麽多。


    被火光映照出來的側臉,明顯能看出沒有血色的病態。


    棉布條纏在他的頭上,白的刺目,氤氳出來的血色更是顯得紮眼。


    小腿上的傷,由於條件有限,梁文也隻是用撿迴來的樹枝做了簡單的捆綁固定處理。


    更多的隻能明日趕往下一個城鎮去醫館解決。


    “其實你說對了。”


    “我是巫族的聖女,從小享有別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一切,如何會輕易背叛巫族呢。”


    “我是想要借用盛朝的手平息巫族和藍穀之間僵化的規則。”


    “至於盛朝如今麵臨的困境,你們想要去巫族尋找的解決之法。”


    “關於這些事情的許諾,皆不是出自我的真心。”


    “我其實是想將你們永遠的留在藍穀那片土地上的。”


    “我也是這麽做的。”


    “可你如今為了我躺在這裏。”


    “你讓我如何能夠狠下心繼續去實行我的那些計劃。”


    “我又如何能夠對你下得去手。”


    “我倒是情願你沒有追過來。”


    “就讓我撞死在那棵巨樹上,那也就沒有以後的一切了。”


    “我也就不用在這裏糾結這些問題了。”


    藍祈月淚眼婆娑的看著丁薄行,在心裏一遍遍地問自己。


    “我該怎麽辦。”


    跳躍的火苗帶動著洞壁上的光亮也跟著搖曳。


    可苦於沒有樹枝的持續補給,在怎麽跳躍也不過垂死掙紮罷了。


    果然都不過半盞茶的時間,火苗便由方才的跳動瞬間安靜下來。


    顏色也由橙黃變成藍紫。


    在逐漸矮下去的過程中,失去了活性。


    直到成為明滅不定的星火。


    在偶爾的劈啪聲響中才能顯出一絲存在感。


    火光熄滅之後,藍祈月也從丁薄行身邊起來了。


    她還得去洞口守著。


    不能在裏麵耽擱太多時間。


    梁文看不見鬼魂的事情她沒忘。


    “你去吧,我來守著就好。”


    “你沒事吧。”


    “沒事。”


    不同於方才在丁薄行身邊的時候。


    此刻的藍祈月掩飾的很好,聲線如同往常那般平穩,也絲毫沒有哭過的感覺。


    盡管臉頰上靜默的淚水一刻都沒有停止過。


    可沒了火光的照耀,梁文也絲毫不知。


    就這樣梁文在洞裏繼續守著丁薄行,而藍祈月繼續在洞口看著墳場的方向。


    他們隻是一味地在等天亮。


    好像天光亮起的時候就有希望一樣。


    可是真的有希望嗎?


    藍祈月不知道。


    在藍穀,在巫族,她見過無數個日出日落,可始終沒有看到屬於她們的希望。


    為何她能因為仇怨逃離巫族,甚至可以一路逃到盛朝。


    卻始終無法同巫族割舍。


    她想,這可能是因為她對於盛朝的恨意太過於濃烈了吧。


    對於巫族的那點不滿意終究不能敵過她對於盛朝的恨意。


    她的身世固然是真的。


    同央祁相認也是真的。


    可這些不過隻是真相的一小部分罷了。


    於她自己而言。


    她更願意她就是巫族首領親生的女兒。


    而不是什麽上一任聖女和盛朝先帝的孩子。


    也可以不是盛朝現任帝王的妹妹。


    那些對她而言都不過是虛幻的東西。


    事實是。


    她的身世更像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別的人可能還不曾知道什麽。


    可她在巫族的父親很快就知道了一切。


    哪怕他並不確定她這個聖女是誰的孩子,但他十分確定不是他的。


    但因著部族首領的位置,他將這一切都埋在心裏。


    成了他最隱秘的心事。


    直到一切塵埃落地的那一刻。


    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


    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巫族傳統族長的女兒會自動被立為聖女。


    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


    哪怕是族長本人有異議也沒辦法。


    因為這是曆代流傳下來的規定。


    也正是因為她頂著聖女的身份,在整個藍穀都擁有絕對的權利。


    才可以免於一次次的無妄之災。


    但那個造成這一切的人卻始終無法避免這樣的不幸。


    這些事情,都屬於她不應該知道的範疇。


    正常來說她也確實沒有機會去知道。


    巫族聖女為何總是能同藍穀皇室聯姻。


    長久以來的規製和相互之間利益的牽絆固然是一方麵。


    可另一方麵則是有意的培養。


    巫族的每一任聖女,一經選定。


    她的生活起居,行事作風等等的一切都要受到管教嬤嬤的調教。


    一切都被限製在一個該有的範圍裏。


    為了讓她們履行聖女這個角色該有的使命。


    被規訓,被教導是每一個聖女都逃不過的命運。


    這也是往後她們行走在藍穀皇室的資本。


    而她自然也不例外。


    隻是她總是會生出屬於自己的意誌來。


    使得她總是具有無限的反抗精神。


    逃出被管製的範圍,追求屬於她的自由。


    在某一段時間,成了她唯一堅持在做的事情。


    人都說,年少不可得之物必將困其一生。


    這句話在她身上有了鮮活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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