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煌作為生活在韶王島的人,對自身的貧窮問題自然也有一定的認知。


    “其實我們種地完全可以很好的生活,也付得起稅款,但問題在於我們不能用糧食交稅,要把糧食換成銀幣才可以。”


    這不就是“一條鞭法”嗎?這種繳納賦稅的方式很簡單,很方便,但可操作空間也非常大。


    糧食的價格自古以來就是種糧的說了不算,一斤糧食賣多少錢,取決於島主府和糧食商人。


    “每到收獲的時候,我們的糧食價格都會被壓的很低,有時候甚至隻能賣出市價的三分之一。”


    聽到東煌這麽說,齊天行感覺有些親切:封建社會好像也這麽幹。


    蘭蒂說道:“你們可以不賣呀。”


    齊天行笑道:“一邊是超低的糧價,一邊是島主府催繳稅款,一邊是家裏沒有存款,不賣怎麽行?你不賣就沒錢交稅,東煌,不交稅會怎麽樣?”


    東煌苦笑道:“自然是把地收迴去了,嚴重的還要坐牢呢。”


    蘭蒂道:“這不就是坑人嗎?”


    齊天行道:“對,就是坑人,而且坑的你一點脾氣都沒有。”


    蘭蒂又說道:“這樣看來,自由島還不如領地民呢。我看你們仙石島的領地民生活都還挺不錯的。”


    齊天行又說道:“你錯了,我家每年繳納給聯合王國的稅款,以及給聯合軍的保護費大約是一萬枚銀幣多一點。而我家每年的純收入大概隻有兩萬枚銀幣不到。也就是說,我家收入的一大半都歸了聯合王國。剩下的銀幣其實根本支撐不起一個爵士家族的開支,所以我家其實是個窮貴族。這當然要歸功於我父親是個好人,如果我的父親想過奢華的生活,那麽我們立刻就可以把仙石島所有人的財富劫掠一空,而且完全合法。所以啊,仙石島的領地民生活質量不錯,隻能說明仙石爵士是個好人,而仙石爵士並不能代表所有的貴族,他根本就沒有參考價值。”


    東煌也笑道:“同樣韶王島也不能代表所有自由島。可是,應該怎麽做才能讓所有人都過上衣食無憂的幸福生活呢?”


    齊天行哈哈笑道:“行啦,別想那麽大,你這個問題是無解的!不管是貴族領地,還是自由島,管理者都是人。人啊,有來有去,有好有壞呢。”


    東煌陷入沉思,許久他忽然興奮的道:“有辦法了!如果我們能製定些規則去約束管理者,是不是就能從根本上保障衣食無憂的生活了?”


    蘭蒂點頭讚許,然而齊天行卻是異常的悲觀。


    “縱然你能製定好的製度,若幹年後社會發展,你製定的製度還適合時代嗎?若幹年後,你去世了,新的掌權者要更改你製定的製度,你還能從亡靈世界迴來揍他一頓嗎?製度這個東西,製定很容易,延續才是苦難啊!”


    東煌都快要哭了:“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嗎?難道我們這樣的人,就隻能過這種貧困的、飽受壓榨的生活嗎?”


    “也許有吧,隻是這樣的事情還輪不到我知道,所以我沒法迴答你。”


    東煌堅定的道:“我想知道,我該怎麽做才能找到答案?”


    “不知道。也許出去走走,可能會找到答案,誰知道呢?”


    說著無心,聽著有意,齊天行怎麽也不會想到,他偶發感慨的胡言亂語竟被東煌牢牢的記在了心裏。


    晚上蘭蒂早早就睡了,睡的是東煌的床,東煌則坐在門口,望著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麽,而齊天行,則出去跑步鍛煉了。


    他這一路都沒有睡覺,身心都十分難受,好不容易來到一座島嶼,自然是要鍛煉、睡覺的。


    當然在這之前他也問清楚了,島上沒有大型野獸。


    第二天早晨齊天行迴來了,麵色紅潤,精神飽滿,倒是東煌有點萎靡。


    昨晚他一直在想“出去走走”的問題,一夜都沒睡。


    蘭蒂醒來後就要帶著齊天行離開,但齊天行死活不幹。


    “你當著聯合軍的麵綁架了我,我還有迴家的機會,可我要是跟你去買船的話,我就百口莫辯了!我不能去,絕對不能去。一旦我跟你買船的事兒被人看到了,我就迴不了家了。”


    蘭蒂倒也沒有強迫他,不過她倒是拉上了東煌做導遊。


    齊天行閑著沒事就在村裏晃蕩,逗逗孩子,和老人聊聊天,感受到了村民的質樸與熱情——縱然家中沒有多少餘糧,午飯時他們還是爭著請他。


    誰說窮山惡水出刁民?


    這個不知名的小村莊就是韶王島的“窮山惡水”,但這裏的人,一點也不刁民,不僅不刁民,還都是極好極好的。


    “為什麽要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呢?”齊天行不由得陷入沉思,“是誰在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呢?”


    第二個問題竟然令齊天行茅塞頓開。


    窮山惡水出刁民,是精英階層對窮人的最大汙蔑,而且這個汙蔑完全可以認定為是有目的性的、係統性的汙蔑。


    首先,他們會通過或明或暗的手段,使窮山惡水的“刁民”以及所謂的精英啦、有錢人啦、城裏人啦都產生並信奉一種觀念:金錢至上。


    當很大一部分人接受這種觀念,甚至扭曲的以金錢去衡量人性時,他們的人生目的自然也就隻剩下一個了:賺錢。


    這是第二步。


    “賺錢嘛,不寒磣”——這也是精英灌輸的一個很扭曲的理念。


    社會資源是不可能平均的,一部分人享受著過硬的基礎設施,接受著良好的教育,他們當然會有更好的工作機會,也會有更廣闊的人生前景。


    自然也能賺更多錢。


    那窮山惡水有什麽?


    什麽都沒有,可這種什麽都沒有的人,卻被灌輸了“金錢至上”,“賺錢嘛,不寒磣”這樣的理念,那他們該怎麽辦?


    他們也會想賺錢,可他們怎麽賺錢?


    是指望九年義務教育賦予的知識?還是各種限製下的靠山吃山?


    他們可以出賣的,其實隻有自己的體力。


    那些連體力都沒有的人,又能出賣什麽來換錢呢?


    出賣臉皮,出賣尊嚴,甚至出賣感情,出賣人性。


    ——他們沒有別的可以出賣了。


    也許他們也會覺得對不起良心,也會覺得很痛苦。


    但那些捯飭的人五人六、人模狗樣的精英跟他們說:賺錢嘛,不寒磣。


    精英都不寒磣,那窮人還有什麽好寒磣的?


    而當他們不怕寒磣,舍棄尊嚴,甚至違法犯罪時,他們就是“刁民”了。


    然後是第三步,通過媒體,影像,編織的故事橋段,將貧窮和低劣畫上等號,把窮人徹底釘死在所謂“刁民”的恥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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