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昭明和昌平君二人談話未畢,李左車從外邊迴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年輕的緣故,這位小李將軍可以說是一點也閑不住,在這藍田住著,白天幾乎都見不到人,什麽東西對他來說,好像都很新奇,別人宰羊殺驢他都要去看上一看。


    就這個性格,要怎麽隱居?昭明看到這個表現,內心感到十分疑惑。


    “李將軍迴來了,”昌平君露出了十分和藹的表情,仿佛是看著自己的幼弟或者兒女。


    “君侯,”李左車笑著說,“唉,這是什麽?”他的注意力被桌子上的點心吸引了。


    “來,先嚐嚐,甜的,”昌平君拿起一塊點心遞給他。


    “嗯,真甜,”李左車一邊吃一邊說,“君侯,你要的東西我找來了。”


    “好啊,在哪裏?”昌平君喝了一口茶,笑著問。


    “就在外邊,要去看看嗎?”李左車指了指門外。


    “好啊,走,”昌平君拉起昭明,“先生也一起來。”


    看來這二位這幾天的密謀有結果了,昭明心想。


    “是什麽東西啊?”這個昭明是真的猜不到,於是他問道。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一段時間不見,昌平君別的沒學會,賣關子的本事倒是長進了不少。


    昭明沒有拒絕,他被昌平君拉著,跟著李左車來到了客舍的後院,臨出門前李左車還抓了兩塊點心在手上,經過一個石碾子,一路走到了飲馬的馬房。


    “君侯,先生,快看,”說話間,李左車走到兩匹馬之間,拍了拍吃完點心留下的碎屑,用手摸著其中一匹的腦袋,“上好的良馬。”


    哦,原來是買了馬。昭明看著這兩匹良駒,確實從毛色到體型都非常不錯,尤其是左邊這匹,通身的毛都是棗紅色的,散發著光澤,大眼一看一點雜毛也沒有。


    不過,他心裏卻沒什麽特別的想法,大概是因為他剛來的這邊的時候原本就是賣馬的。


    “好,真好,”昌平君倒是很興奮的樣子,他走過去撫摸著馬的鬃毛。


    果然,現代的男人喜歡機車,古代的男人喜歡寶馬,昭明心想。他忽然產生了奇怪的聯想,假如昌平君是個現代人,會不會變成一個愛騎摩托的機車大哥?


    “君侯,要不要騎上去試試?”李左車把右邊那匹馬的韁繩交到了昌平君的手裏。


    為什麽我覺得怎麽看都是左邊這個棗色的更好,昭明心想。


    “這?”昌平君猶豫了,他看向昭明。


    “怎麽了?”昭明走過去,從昌平君手裏牽過韁繩。


    “我不會騎馬。”昌平君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那你看見馬那麽興奮?昭明心想,多少是有點葉公好龍了吧。


    “啊,您不會騎馬啊?”李左車問,昌平君點點頭,然後把頭低下了。


    為什麽你連這個都不知道,昭明的心情逐漸有些複雜。


    “沒事,”李左車迴答,“這個簡單,您要是想學,現在上馬,我教你,一上午就會了。”


    “真的嗎?”昌平君抬頭看著李左車,對此表示懷疑。


    有這麽快嗎?昭明也不太相信,現代的體育項目裏有馬術,好多運動員得從小練習到大,才能有一些成績,哪能這麽短的時間就學會。


    “我騙你幹什麽?”李左車十分自信,“來,先上來再說。”


    “不,不了吧,”昌平君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本來這馬我是準備要送給先生的,我自己就算了。”


    “您太客氣了君侯,”昭明推辭,“這我怎麽能接受呢?”


    “為什麽不能?”昌平君說,“難道是先生嫌這馬不好?”


    “不敢不敢,”昭明迴答,“是因為過於珍貴,因此不敢接受。”


    “正是因為很珍貴所以要贈予先生,”昌平君說,“就是要寶馬,才能配英雄啊。”


    “這……”昭明一時語塞。


    “這有兩匹,”李左車的情商仿佛突然下線了,“你們一人一匹,不是正好嗎?”


    “另一個是給你的,”昌平君對李左車說。


    “我有馬,”李左車迴答,說著去找自己的馬,也在這馬廄裏拴著,是一匹白色的馬。


    “從小養大的,都有感情了,”李左撫摸著白馬的脖子,“你看這白花花的,像羊一樣,所以我給她起了個名字叫白羊。”


    又來了,這熟悉的不顧人死活的直白。昭明心想。


    “好馬,”昌平君摸了摸李左車的馬,讚歎道,“良將配良馬,絕。”


    李左車聽了,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所以啊,君侯你就不用客氣了,”李左車說,“前幾天您吩咐之後,我專門挑了個年齡大些,但是性情溫順的給您,您就嚐試一下吧。”


    原來是這樣?這昭明還真是沒想到,如果由他來決定,他肯定會把棗色的給昌平君。


    可有的時候,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合適的。


    這小子,有兩下子,昭明心想。


    “多謝將軍,”昌平君說,“好吧,那就試一試,”他下了很大的決心說。


    “來,”李左車去找過來一個凳子,要昌平君踩上去,把他扶上了馬。


    “您先坐穩就好,”李左車說,“我牽著它走。”


    原來是這麽個騎法,昭明心想,那確實要不了多久。


    李左車牽著馬帶著昌平君往外走,昭明則翻身上了另外一匹棗色的馬,跟在他們後邊。


    “別害怕,他很溫柔的,”一路上,李左車時不時的對著馬說話。


    你為什麽不安慰人反而安慰馬?昭明確實是不大明白。


    他們三個就這樣兩前一後的來到了藍田的城外,野外到處是青草和樹木,不過這些草長的稍微有些狂野,高的都要超過人了。


    這麽高的草裏,也不知道會不會有蛇,昭明心想。


    說起來,春秋戰國這時候,中原好像還能看到犀牛,他隨後想到,也許這草裏不僅有蛇,還有現代滅絕的一些珍惜古代物種呢。


    “好了,咱們休息一會吧,”走到附近一個空曠的地方,李左車說。


    “唿,”昌平君長舒一口氣,看得出來,雖然有人一直牽著,他還是很緊張。


    “別怕別怕,”李左車把小凳子放下,讓昌平君踩著下來了。


    “感覺怎麽樣?”昭明上前去扶昌平君,並且問道。


    “還不錯,”昌平君迴答,“沒有我想的那麽可怕,吹著風還挺舒服。”


    “馬有什麽可怕的,”李左車插話,“你看他多可愛,”他摸摸馬的鼻子。


    “來,這邊坐,”昭明把昌平君拉到一邊平坦的地方坐著,這裏是一個小的斜坡,往下看是一片茫茫的草海。


    “這是我第一次騎馬,”昌平君的心情很不錯的樣子,“以前都是坐車。”


    “多嚐試嚐試新鮮的事物,挺好的,”昭明說,“凡事總要有第一次。”


    “君侯,你看,”李左車發現了什麽,他遠遠的喊昌平君。


    “怎麽了?”昌平君問他。


    “這匹馬有個胎記,”李左車走近了說話,“在左邊屁股上,像個月牙。”


    “這樣啊,”昌平君點點頭。


    “要不,就叫它月駒怎麽樣?”李左車建議。


    “我覺得不好,”昭明說,“駒是小馬,現在聽著確實不錯,但馬總要長大的,以後就不合適了。”


    “那就叫新月吧,”昌平君做主,“這馬我要了。”


    “好,”李左車笑笑說。


    “我就要迴鹹陽了,”昭明聽了,囑咐李左車,“君侯要是想繼續學騎,麻煩將軍多照顧照顧,不要摔著了。”


    “先生放心,”李左車保證道。


    “先生準備幾時迴去?”昌平君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本來準備今天動身,”昭明迴答,“不過現在已經中午了,還是明日出發吧。”


    “好,”昌平君站起來行禮,“明日我為先生送行。”


    昭明不知該說什麽,他也站起來行禮。


    “君侯不一起迴去嗎?”李左車問。


    “傻小子,忘了咱們是哪裏來的嗎?我得去壽陵啊”昌平君和他說。


    “這樣啊,”李左車點點頭。


    “小李將軍,想去鹹陽嗎?”昌平君和藹的笑笑。


    “想,”李左車點頭,“上次去直接就去醫館了,我還沒來得及好好看一看呢。”


    “那不如就和先生一道去如何?”昌平君提議。


    “好,”李左車騰的站起來“不行,我要教您騎馬,”他又坐下。


    “壽陵那裏我的老管家也會,我可以讓他教我。”昌平君說,“將軍你還這樣年輕,不用陪著我浪費光陰。”


    “話也不能這麽說,”李左車說,“和君侯在一塊其實挺開心的。”


    “哈哈哈,真的嗎?”昌平君笑著問。


    “我騙你幹什麽?”李左車說,“其實你人挺不錯的。”


    “多謝將軍,”昌平君開心的迴答道。


    李左車是個閑不住的人,說完話,又迴去照看馬去了。


    “先生,”昌平君轉過頭來,對著昭明行禮,“先生您推薦給我的這位少年將軍確實是人才,但是有如一塊璞玉,尚需雕琢,還得勞煩先生多照顧一些。”他委婉的說。


    “應該的,應該的。”昭明迴答。


    這倆人真有意思,昭明心想,他倆分別都覺得對方的水平差點意思,在一塊竟然還能玩的這麽開心。


    “來,停一會,過來坐,”昌平君說完之後,招唿李左車過來一起坐下,三人看著斜坡下茫茫的草海,有的沒的聊了一些當世的話題,天邊飛過了幾隻大雁,也不知是要往何處去。


    吃飯的時間快到了,三人迴到了客舍,李左車可能是著急吃飯,直接讓昌平君和他同乘一匹馬迴來的。


    “昭明先生在嗎?”客舍的大堂裏等著一個郵人,背著的籮筐裏裝著一些竹簡和木牘。


    “正是在下,”昭明迴答。


    “有書在此,”郵人拿出一卷簡遞給他。


    “多謝,”昭明接過竹簡,“要吃個飯再走嗎?”他問郵人。


    “不必了,”郵人推辭,“下一站還很遠,我這就上路了。”說完,他告別昭明一行人,繼續踏上了送信的旅途。


    李左車到後廚點菜去了,昭明和昌平君找了個位置坐下,昭明打開竹簡來看。


    “是家人的投書嗎?”昌平君問昭明。


    “啪,”昭明看完竹簡,啪的把書一合,露出了一副茫然的表情。


    “怎麽了?”昌平君不解的問。


    “君侯,”昭明問道,“您知道什麽是行人嗎?”


    “行人是典客的屬官,”昌平君告訴昭明,“典客是九卿之一,主管的是外夷朝貢的事務。”


    “這樣啊,”昭明點點頭。


    “先生您問這個幹什麽?”昌平君反問。


    “君侯您且看,”昭明把竹簡遞給昌平君,“這上麵說,秦庭念我出使有功,要免除我弟妹的隸籍,同時任我為行人。”


    “先生的弟妹怎麽會成了奴隸?”昌平君皺了皺眉頭。


    “我的兄弟之前打仗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沒了,弟妹因此吃了這些苦頭,”昭明無奈的解釋,“說起我這倒黴的兄弟,您還見過他呢,他的那方驗傳還在您手上。”


    “啊?”昌平君迴憶起了二人相見時的細節,雖然隻有一麵之緣,但聽說昭明的好兄弟去世了,他的內心也升騰起了一絲難過。


    “先生節哀,”昌平君安慰昭明。


    “沒事,”昭明暗自悲傷,“好在弟妹終於是恢複了庶人的身份,等我迴了鹹陽和妻子商量之後,就寫書讓她來一起居住。”


    “菜來了,”李左車什麽也沒聽到,他不合時宜的出現了,“上好的羊肉,來,快來嚐嚐。”


    “李將軍,”昌平君把他拉過來,附耳解釋了剛才的情況,李左車慢慢收斂了笑容。


    “飯來了就吃吧,”昭明揮揮手,“我不要緊的。”


    三個人分別拿起筷子,默默的坐著吃完了一頓飯。


    第二天一早,昭明和李左車簡單的收拾了些東西,昌平君送他們兩人,一路到了藍田的郊外。


    “藥方帶了嗎?”昌平君問昭明。


    “帶上了,”昭明迴答。


    “我給你寫的地址可一定要收好,”昌平君囑咐道,“這是那位老醫師的住地,他醫術很高明,不是一般的醫生能比的,到了鹹陽可一定記得去走動。”


    “好,君侯放心,”昭明說。


    “醫師說先生的病需要靜養,”昌平君繼續說,“可千萬要小心愛護自己。”


    “一定,”昭明點點頭。


    “李將軍,先生就拜托了,”昌平君轉頭過去,對李左車說。


    “放心吧,”李左車拍拍胸脯,“交給我。”


    “你自己也要多小心,”昌平君囑咐他,“秦律森嚴複雜,千萬仔細些行事,莫要惹禍啊。”


    “君侯且寬心,”李左車迴答,“我所居的魏地也已經屬秦,雖然時間不久,還不太習慣,但多少也還是有所了解,不至於違法的。”


    “好,”昌平君拍拍他的肩膀。


    我怎麽覺得你有點不靠譜,聽昌平君這麽一說,昭明感到了些許的不安。


    其實比起自己,他更希望李左車跟著昌平君。畢竟昌平君謫居壽陵,孤立無援,實在讓人擔心。不過李左車自己更願意去鹹陽,昌平君的意思也是由他自己決定去哪。


    “先生,將軍,”昌平君對著二人行禮,“保重。”


    “君侯,”昭明和李左車一起還禮,“保重。”


    分別過後,昭明和李左車上馬去了,昌平君站在原地看著他二人遠去的背影。


    天邊飄來了一朵烏雲,剛才好好好的天氣,瞬間就變成了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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