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之後,天氣漸漸涼爽下來。


    祖明澈領著十幾個護衛,帶著母親郭紅袖和五輛馬車,來到青羊山,獻上十分厚重的禮單,想要迎娶胡芸兒。


    他獻上的禮單包括黃金萬兩,白銀兩萬斤,明珠十壺,綢緞百匹,良田萬畝,店鋪三十間,玉器數百件,還有各種木器,包括黃花梨攢海棠花圍拔步床,酸枝三屏風羅漢床,酸枝美人榻,琴桌、黃花梨頂箱櫃、楠木書櫃、楠木多寶格,樟木箱子、梳妝台、衣架、銅盒架,兀凳、繡墩,以及各類衣物。


    因為路途遙遠,這隻是禮單,大部分物品都留在京師,沒帶過來。金銀珠寶倒是收在儲物戒指中帶過來了。


    三日後,胡芸兒告別祖父,和母親郭紫薇一起,乘坐馬車前往京師。


    婚禮安排在白露節氣後的第二天。


    這場婚禮辦得極其盛大,單是宴席就請了500桌。整個流程又相對簡單,從迎娶到拜堂,隻用了一個多時辰。因為胡芸兒是修士,不想折騰自個兒。


    在她看來,婚禮太過於繁瑣,意義不大。


    她和祖明澈都是築基修士,如果擱在仙門,該舉辦道侶大典,跟塵世婚姻不同。


    祖明澈尊重她的感受,叮囑母親婚禮盡量從簡。


    這場婚禮,吸引了很多人的關注,京師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各大公侯伯府都有人到場,皇室中人也來了好幾位。內閣首輔李成林和次輔李思敏都應邀前來。胡貞兒和她的夫婿趙淩峰也來了。


    老大祖明遠,人在蒼梧省,沒接到調令,不得返迴京師。但他的夫人鍾琳,不遠數千裏,跋山涉水迴來了。


    婚禮之上,胡芸兒頂著紅蓋頭,全程不露臉。大多數賓客都不知道她長什麽樣,隻知道她是文正公胡人傑的嫡孫女。


    她這位築基修士,實在太低調了!如同明珠裝在口袋裏,滿腹才華,一身功力,無人知曉!


    人們都以為,她是很平常的姑娘,無論如何也聯想不到,她竟然是仙門築基修士,同時還是儒門宗師,這倆身份展示出任何一個,都會讓世人感到震驚。


    同樣的,祖明澈的身份也被遮掩了,對外說是八階武師,連武道宗師都不是。23歲的八階武師,已經很讓人羨慕了,如果是武道宗師的話,會引起皇室中人的警覺。


    雖然說,現在泰平帝比較年輕,才隻是黃階宗師,功力不高,對祖家構成的壓力不大,但別忘了,皇室有隱藏的高手,不但在殘缺的福地中,有不知道多少歲的老人,而且在仙門中還有好幾位築基修士呢。


    身為賓客的胡貞兒冷眼觀禮,不怎麽說話。


    這兩年來,她的日子不太好過,不知何故一直沒懷孕,結婚五六年,連一兒半女都沒生下來。她的丈夫趙淩峰娶了六房小妾,那些小妾就像生豬仔一樣,一口氣生了十個孩子,看到那些姨娘和孩子們,胡貞兒就氣得發蒙。


    趙淩峰原本是九階武師,以為自己很快能修成武道宗師,然而因為他不知檢點,娶的妻妾太多,每生一個孩子,便折損部分精氣,所以遲遲無法進階。作為皇室中人,不是武道宗師便無法封王,所以他的頭銜還是“淩夷侯”。


    胡貞兒生不了兒子,唯恐正妻的地位不保,因而走上修煉之路。


    她經過祖父胡人傑的開靈,能夠感受到靈氣的存在,又在趙淩峰的書房裏,找到魔修王七留下的功法,照著修煉,頗有進境,不知不覺到了煉氣第六重。


    在塵世之中,煉氣第六重,已經算不錯了。


    如果是男子,還不算稀奇,因為煉氣第六重等同於六階武師,這樣級別的武修並不鮮見,但作為女子能達到這個級別的很少。


    因此之故,胡貞兒也算有些底氣,能將“侯夫人”的位置坐住。


    她看著頂著紅蓋頭拜堂的胡芸兒,心裏發出冷笑:“哼哼,你就算博學多才,精通琴棋書畫,那又怎樣?明珠暗投,錦衣夜行,藏在深山,無人知曉,還不是白瞎?人生苦短,懂得再多有什麽用?不能長生,皆是荒廢光陰!到頭來,化作枯骨,便是一場空!”


    老實講,胡貞兒也覺得奇怪:“為何堂姐如此低調呢?她開靈比我還早,為何遲遲不修煉?難道說,儒修之路走不通,白白蹉跎了歲月?想來也是如此,世上的儒修那麽多,舉人,進士不知凡幾,到最後有幾個能長生的?雖然爺爺成了儒門宗師,但他很難找到合適的傳人!堂姐太年輕了!要想成為鴻儒,要等她長出白發。大好年華都浪費了,這又何必呢!”


    胡芸兒雖然頂著紅蓋頭,但她自從完成築基後,神識大幅增強,覆蓋周圍三十丈,這個範圍內的風吹草動她都知道。


    她看見胡貞兒掛在嘴角的冷笑,看見每一位賓客的舉止和表情。


    她看見長嫂鍾琳功力大進,到了煉氣十二重,等同於地階宗師。她看見首輔李成林和次輔李思敏這兩位鴻儒,頭頂氣機又有增長。她看見每一位公侯伯爵的氣機,了解了他們的功力高低。


    忽然間,她發現跟趙淩峰同桌的一位中年人,身上泛出濃鬱的白光,頭頂氣機卻被削平了。


    “咦?這是什麽人呢?頭頂氣機被硬生生削平,難道佩戴了遮掩的符籙?”


    每個人頭頂的氣機,落在開了天目的人眼中,就像竹筍一樣冒出來,頂部是尖的,而不是橫著斬一刀,變成平的。隻有用了低階的遮掩靈符,才會出現這種現象。而胡芸兒自己畫的靈符,在遮掩功力的同時,不會出現異樣情形,不容易被人看穿。


    胡芸兒的神識從此人身上掃過,看見他周遭的白氣很濃鬱,白氣出自於小腹丹田!此人開拓了丹田,丹田像碗口一樣大!


    她心中一動:“這竟然是一位築基修士!嗬,屬於皇室的築基修士,明麵上走了一個趙敏,暗地裏換了個不知名人物!這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啊!”


    拜堂結束,胡芸兒被送入洞房。


    她將祖明澈叫過來,附耳說了一番話,叮囑他去調查。


    祖明澈吃了一驚,邁步走了出去。


    新郎官出去敬酒,屬於婚禮的常規流程,新娘子則不需要出去。


    祖明澈在敬酒的時候,特意關照皇室那一桌,跟每個人碰杯交談。當他來到那位中年人跟前時,此人架子很大,坐在椅子裏,連起身都沒有,更別提舉杯了。


    祖明澈道:“請問您如何稱唿?”


    中年人皮笑肉不笑,答道:“趙誌成。”


    祖明澈聞言,心中一震,麵色不變,道:“感謝先生,前來赴宴,請滿飲此杯。”


    祖家雖然沒有子孫在仙門中,但祖永壽和祖青雲兩代大將軍,掌握的情報的很豐富,知道趙家在朝陽門有三位築基修士,分別是趙丹陽,趙誌成和趙敏。其中,趙丹陽的功力最高,正在閉關進階築基後期,其次是趙誌成,最後才是趙敏。


    趙誌成的功力,到了築基第三重的後期,接近於晉升築基中期。


    而祖明澈剛完成築基,按理不是趙誌成的對手。但他開辟的丹田比對方大得多,又有一口靈寶飛劍,真要動手的話,倉促之間,不知鹿死誰手。


    趙誌成已經有兩百歲出頭了,既沒做過蒼蘭國的皇上,也沒做過王爺和侯爺。他12歲進入朝陽門,110歲築基,此後進階很緩慢。


    築基修士的進階,原本就很慢,平均二十年晉升一階。有些人資質較差,一個甲子才能晉升一階。正因為如此,很多築基修士到了400多歲壽終時,依舊卡在築基前期,或者築基中期。能達到築基後期,或者築基大圓滿,接近於凝結金丹的人並不多。


    歸根結底,修士的進階,跟靈氣濃度和丹藥供應密切相關。朝陽門隻有幾條中型靈脈,散發出的靈氣有限,限製了低階修士的成長。而在塵世中,靈氣濃度更低,武道宗師想築基都是奢望。


    此前,趙誌成也曾經返迴京師數次,但都是悄悄來悄悄走。


    他以為自己名聲不顯,即便報出本名也沒有人知曉,卻沒想到祖明澈一聽,就明白他的來曆了。


    這一次,趙誌成悄悄返迴京師,其中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調查泰武王失蹤的事。


    趙敏來塵世走一遭,迴去稟報趙丹陽,說魔門修士害了泰武王。


    趙丹陽懷疑她的說法,所以請趙誌成再走一遭。


    而趙誌成呢,修為陷入瓶頸,不管怎麽努力,遲遲無法進步,因而特意準備了厚禮,向本門的金丹真人請教。


    金丹真人於洪查看了一番,說道:“你自幼進入仙門,沒在紅塵中打過滾,心境不足,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你需要返迴塵世,在凡俗世間悟道。”


    趙誌成問:“老祖,我要在塵世待多久?”


    於洪輕哼:“這要看你的悟性。迴去老實待著,做個世俗中人,忘了你是修士,直到某一天,忽然靈機天降,便可以迴來閉關,進階築基中期了。”


    趙誌成聽了他的建議,便接受趙丹陽的委派,離開仙門返迴京師,準備在這裏多待一段時間。


    於洪的意思是,讓他放下身段,忘了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築基修士。


    而趙誌成的架子太大了,無論怎麽看,都不像塵世中人!


    他出身皇室,離開京師太早,沒上過幾年學,四書五經沒讀通,進入仙門後有人罩著,從少年時便養成孤傲的性格,怎麽可能低調下來呢?


    他就算迴到京師,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王爺”,雖然明麵上沒有被封王,但他的輩份和功力都很高,相當於蒼蘭國最大的“王”,泰平帝見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喚一聲“老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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