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已經尋了三日了,傅懷淵親自在青雲山下盯著,整座山頭已經完整的搜了一遍,雲疏下朝才來郊外,看著傅懷淵眼下的烏青,剛及弱冠之年的人,烏黑的頭發竟有些斑白。


    雲疏看著還在尋人的傅懷淵,“長離,你的頭發”。


    傅懷淵沒有給雲疏一個眼神,隻是一個勁的找,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過,“雲疏,你來了,幫我找吧”。


    雲疏攔著傅懷淵,拉緊傅懷淵的手,“歇會吧,你想棠兒迴來看到你這副模樣嗎”?


    傅懷淵的眼神根本不能聚焦,平時炯炯有神的雙目,此刻也變的渙散,“不能歇,不能歇,棠棠會害怕的,她一個人會害怕的”,傅懷淵甩開雲疏的手,又朝另一邊尋去。


    雲疏看著傅懷淵的身影,心裏不知是何滋味。


    十日後,眾大臣都在勸傅懷淵不要再尋了。


    傅懷淵已經十日未曾上朝,國之儲君為了一個女人,棄國事於不顧。


    連沈詢之都從江南趕來了,沈似畫由於懷著身孕,不便長途奔波,就沒跟來,但是一日一封的信從沒有斷過。


    沈詢之迴到沈府,景詩也瘦了一圈,完全沒有剛來的模樣。


    日子一天天過著,八月十五,月圓中秋,傅懷淵一個人在熱鬧的集市上走著,如同行屍走肉,看著一家家團圓,近乎自虐的讓自己瘋想雲棠,最後又去了青雲山,看了一整夜的圓月。


    一月後。


    傅奕陵身體日漸消瘦,傅懷淵也來看過,傅奕陵覺得自己大限將至,將傅懷淵喚來了紫宸殿。


    一個月未見到傅懷淵,傅奕陵看著原來意氣風發的兒子,如今竟有些不敢認。


    傅奕陵說話有些喘,“長離,別尋了”。


    “父皇,您知道這不可能,何必說呢”?


    傅奕陵笑了幾聲,眼角有淚花,“是啊,不可能,那長離,你一定要尋到她,莫像我與你的母後一樣,遺憾了那麽多年”。


    “父皇,兒臣會的”。


    傅奕陵用他微涼的手摸了摸傅懷淵的臉頰,嘴角輕勾,“長離,父皇終於可以去找你母後了,我是高興的”,說完,傅奕陵的手緩緩垂下,等不到傅懷淵的挽留,就漸漸遠去。


    “父皇,我現在真的隻是自己一個人了”,傅懷淵將傅奕陵的手輕輕放進被褥裏,慢慢的走出去,“皇上殯天”,震透在每個人的心裏。


    一群群人往裏麵跑去,隻有傅懷淵逆著人流走出來,眼睛無焦的盯著前方,像是看到了年少時。


    那時,剛剛出生,蘇繡楠還在,傅懷淵很幸福,父皇和母後陪著,父皇當時也很愛笑,母後很溫柔,可不過幾年,母後去世後,父皇變得不苟言笑,日日看著母後的牌位出神,小小的傅懷淵也不知道如何與傅奕陵相處,漸漸的,當傅奕陵意識到的時候,傅懷淵已經長大了,當傅懷淵意識到的時候,傅奕陵已經撒手人寰了。


    皇帝駕崩,天下縞素,新皇登基,無後,無妃。


    兩個月後。


    傅懷淵已經登基一月了,世人對這位從小被定為儲君的帝王有許多議論,說皇帝無後,後宮無妃,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財力去找一個已經不在的人,但這些聲音都被傅懷淵的雷霆手段壓製。


    眾人不說,不代表雲林不明白。


    這日,雲林和林幼宜進宮了,兩人都接受了雲棠離去的這個事實,傅懷淵在紫宸殿見了他們。


    “臣、臣婦,參見皇上”。


    傅懷淵給兩人賜了座,但是眼睛卻不敢看他們,“嶽父嶽母是來問棠棠的消息吧,放心,朕一定會一直找的”。


    雲林歎了口氣,“皇上,不是的,臣是希望陛下不要再找了”。


    傅懷淵這才將頭抬起來,看著眼前更加蒼老的兩人,“為何,嶽母也是如此想的嗎”?傅懷淵看向林幼宜,留著最後的希冀,但是林幼宜點點頭,徹底打破了。


    “為何”?


    “如今已經兩個月了,整整六十日,要尋到早就尋到了,皇上如今根基未穩,不宜將精力全用在棠兒身上”。


    “嗬,好一個根基未穩,朕竟不知,在眾人眼中,朕如此無能”。


    “皇上,是臣失言”,雲林撩起衣擺,就跪在地上。


    “棠棠幼時,你們將她拋給別人,到現在,依舊是這樣”。


    傅懷淵的話說的兩人啞口無言,呆滯在原地。


    “無事,你們先迴去吧,朕再想想”。


    兩人走後,紫宸殿又恢複了以往的寂靜,像雲棠嫁進來前的東宮,那般了無生趣。


    傅懷淵拿起朱筆,另一隻手拿著大臣遞上來的折子,看著這些,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


    “蘇叔,你也覺得朕應該放棄嗎”?


    蘇合沒想到傅懷淵會問自己,他沒有第一時間給出答案,而是想了一瞬,“皇上,老奴認為,皇上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便是”。


    傅懷淵點點頭,“朕知道了”,其實傅懷淵心中可能已經有了決定,隻是需要一個人支持,也可能就算沒有人支持,傅懷淵也會那樣做,這個可能也隻有傅懷淵自己知道了。


    三日,世人眾說紛紜,讓他放棄。


    十日,眾大臣要他放棄。


    一月,傅奕陵要他放棄。


    兩月,雲林、林幼宜要他放棄。


    但是雲棠後來才知,他尋了好多年,久到傅懷淵自己都忘了。


    ——


    程錦抒隨著程鶴文已經來江南煙臨鎮一月有餘,身體也逐漸恢複了,但是程錦抒總覺得自己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忘記了,經常一個人默默落淚,也不知為何,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麵了。


    今日程錦抒和程錦鳴去集市采買,如今已經十月了,江南有些冷了,采買些衣物。


    還有程鶴文是個重節日的人,中秋程錦抒正病著,又在趕路,一家人也沒怎麽好好吃吃團圓飯,程鶴文想著今日給補上,便讓程錦鳴順道也買了些。


    兩人閑逛著,程錦抒看到一旁賣糖葫蘆的小攤挪不動腳,看著那一串串又鮮紅又圓潤,口水直流。


    程錦鳴被她這副模樣整的笑出了聲,“想吃便買吧”。


    程錦抒眼睛頓時亮了,“真的”?


    “真的,不過隻能買一串,迴家前吃完”,程錦鳴一下子就看穿她的小心思,直接給斷了。


    程錦抒攏搭著頭,有些不情願,程錦鳴知道這丫頭慣會撒嬌,這次可沒有心軟,“隻能買一串,你病現下才大好,少吃些甜的”。


    “好吧”,程錦抒現在見好就收了。


    迴到別院的時候程錦抒的嘴已經抹幹淨了,一點也看不出偷吃過的模樣。


    一家四個人就這麽補了一個團圓飯,賞了一番沒有那麽圓的月亮,但是月光明朗,四人其樂融融,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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