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滿臉淒苦,眼神空洞的張月菊。


    我的父親,我的師父都隻有沉重。


    張月菊衝過來,抱住了我爸胳膊。


    “楊保全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能不能找到他,就靠你了!我和海梅,一點辦法都沒有。但是,如果能看到最後結果,我和海梅都受得了。”


    “月菊,我答應你,五年內,一定把保全的去向查個水落石出。”


    “老許,五年太久了,如今你和大勝混得都是風生水起,一年之內都查不清楚嗎?”


    張月菊說話的時候,也看向了高誌勝。


    高誌勝說道:“一年內,還真查不清楚,江湖上的事,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月菊,我給你說,楊保全失蹤不一定跟流光錘有關。


    我打聽過,95年那個夏天,楊保全給四海鎮的煤礦修車時,流光錘在忙著接待焦化廠老板。


    當時,流光錘手底下的煤窯沒出啥事,負責車隊的人也根本不是他自己。


    楊保全從趕到四海鎮,一直到修車之後離開,應該都沒見到流光錘的影子。


    然後,楊保全在迴程路上沒了,誰敢說這是流光錘的事兒?”


    聽過之後。


    張月菊沉默了。


    從她的表情去看,心裏似乎又有了念想,希望楊保全還活著。


    我和父母,心裏也一直有這樣的祝福,渴望失蹤已久的楊保全能發生奇跡。


    可是師父這番話,以前怎麽從沒有說起過?


    善意的謊言,還是當真打聽過?


    兩點多,我們離開了張月菊家。


    路上車裏,我爸問高誌勝:“你真打聽過?”


    高誌勝搖了搖頭:“自己的事就夠忙了,哪有閑心一直尋找楊保全。我是為了讓張月菊這女人心裏好受點兒,編的瞎話。”


    我爸對發小的感情很深。


    聽高誌勝這麽說,他少不了落寞。


    我說:“師父,也許你隨便說出來的,就是真相。也許,楊保全失蹤跟流光錘沒關係,也許楊保全還活著。”


    高誌勝沒接茬。


    他對楊保全的感情比較有限,最多隻能算說得上話的朋友。


    他能帶著婆姨,去張月菊家裏吃飯,看的都是我爸媽的麵子。


    父親卻是一臉期待看著我。


    “小強,有時候你小子的腦子就是好用,如果楊保全還活著,你說他去了哪裏?”


    “指不定跟一個漂亮女人過日子呢,那個女人跟妖精似的,拴住了他的身體和他的心,讓他對家庭都不管不顧了。”


    “小強,放你娘的屁。”


    “王秀琴,你就是我娘。”


    “打不死你,我都不是你娘!”


    我媽氣壞了,母老虎似的摁住了我的腦袋,對著我的後背一頓錘。


    到了東來福飯莊。


    都下午兩點半了。


    但是大廳和雅間,還是滿的。


    陽曆年,普遍消費高於平時,每個桌子上,都是有酒有硬菜。


    一個喝高了的中年男人,摟住了我爸的脖子,叫囂著讓他喝一杯,如果不喝,就砸了飯館。


    我爸賠著笑臉,急忙喝了一杯酒,然後對著滿桌子人說著吉祥的話語。


    在飯館停留十多分鍾。


    我、父親、師父、師娘趕往海飛花歌城。


    “大勝,見了虎刺梅,能不能問一聲兩年前夏天的事?”


    “老許,你想問,那就問一句,指不定當時虎刺梅見過楊保全。”


    高誌勝手機響了。


    虎刺梅打來的,說她已經到了,身邊就跟了兩個人。


    來送錢的,鋪天蓋地的友好,肯定不鬧事。


    到了海飛花歌城。


    樓外,小狐狸和薑花幾個人,陪著虎刺梅熱聊。


    這場麵有江湖的豪放,卻沒有火藥味。


    我們下了車,走了過去。


    虎刺梅收起了燦爛的笑臉,多少都是有點緊張。


    “夜裏的事都過去了,你們不能收拾我。”


    “虎刺梅,你可是見過風浪的女人,怕個蛋?”高誌勝笑著。


    “我啊,從心裏怕你,也怕你婆姨曹鳳仙。”


    “虎刺梅,你個騷邦,怕我幹啥?我跟你沒吃過飯,沒打過牌,路上見了都裝作不認識。”


    “鳳仙,你眼皮高,當然看不上我這種道上混的,相當於半個黃米的女人。”


    一身名牌的虎刺梅,自黑的時候,邁出來的步子更妖嬈了。


    腰部和胯部完美配合,展現出了濃鬱的女人味。


    走上樓梯,曹鳳仙憤懣道:“瞧你,跟個醬菜壇子似的。”


    虎刺梅嫵媚笑著:“女人到了中年,可不就成醬菜壇子了。但是呢,酒是陳的香,味道越頂越過癮。”


    二樓包房。


    我們坐了下來。


    虎刺梅打開了皮箱,裏麵都是鈔票。


    “100萬,一張都不少,沒有假幣。”


    虎刺梅提到了假幣的字眼,我心裏忽而狠狠顫了一下。


    印象裏,楊保全曾經用碳素鉛筆,畫過一張假幣。


    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楊保全就是個修車的,但是手巧,做木工活兒像個木匠。


    而且,很有畫畫天賦,一天沒學過,但是畫啥就像啥。


    我心裏有個很古怪,卻閃著金光的念頭。


    楊保全失蹤,會不會和他會畫錢有關?


    此刻。


    我爸、我師父都是抓起了幾遝鈔票,很有成就感的瞟著。


    虎刺梅也隻能謙恭的賠著笑。


    我爸將幾遝鈔票扔在了皮箱裏,點燃了一支煙,說道:“夜裏的事,誰都沒想到,本來想徹底砸爛了桃花歌舞廳和桃花旅館,然後衝到流光錘的煤窯,又是一頓砸……


    可是流光錘家裏忽然出了那麽大的事,咱也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幹脆就住手了。”


    虎刺梅說著:“老許,你和大勝都是遵守江湖道義的人,都懂禍不及家人的道理,這方麵,棋哥不如你們。


    如果要收拾一個人,棋哥就很喜歡對那個人的家人和朋友下手,經常標榜說,對付啥樣的人,就得用啥樣的手段。


    如果誰擋了我的財路,成了我的眼中釘,那我不擇手段。”


    虎刺梅對流光錘很忠誠。


    哪怕背後,也不該這麽說流光錘。


    所以,她更像是在說我爸和高誌勝。


    高誌勝倒是沒去反問什麽,隻是說道:“兇手是誰來著,孫桂霞?”


    “名字叫孫桂英,原來在棋哥別墅當保姆的一個老女人,她家兒子諢號二擀仗,原來就是跟著棋哥混的,後來因為給棋哥衝鋒陷陣,坐了監牢……”


    虎刺梅說了很多細節。


    這些,我們早就了解,倒是沒有多少出入。


    虎刺梅沉重歎息:“老娘被孫桂英用匕首捅了心髒,棋哥後悔了,當初應該給孫桂英一點小錢,十萬八萬拿去給她治病,算個毛啊。對自己人小氣了一次,就搭上了老娘的性命。


    孫桂英已經死了,一刀捅了棋哥老娘的心口,結果刀子拔不出來了,她居然衝到了廚房,用菜刀抹了自己的脖子,臨死前嘴裏喊了一聲,不死不行啊!”


    我開始嗬嗬冷笑:“孫桂英肯定能想到,如果不自殺,就會被流光錘折磨得生不如死,到頭來,指不定被活埋了呢。”


    虎刺梅輕哼道:“咱也不知道,孫桂英臨死前喊出來的話到底是啥意思,想多了腦袋疼。


    大勝,老許,錢都給你們送來了,我是不是可以帶人離開這裏了。”


    “虎刺梅,你先不著急走,今天肯定沒人刁難你,我就是想問個事。


    兩年前,95年夏天,一個叫楊保全的修車的去過古焦四海鎮,修理大卡車,後來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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