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群的攻勢仿佛無止無休,每一隻剛剛孵化的幼蟲都按照意識網絡的教育,用自己的軀體化作生物質炸彈,執行殘酷而血腥的自殺式襲擊。


    可它們不會就此死去,它們的意識在種群網絡中得以保存,等待著新的軀殼被孕育。


    這一顆顆泛著危險光澤的蟲體,宛若自天穹降落的火焰,星期日從齊響詩班的殘缺機體裏抬起頭,隻能看見那血色的生物體浪潮。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作為教士聽人懺悔時在秩序教典裏看見的經文:


    “神說,那高天之下便是罪城,若能尋得十位義人,便寬恕了他們全部人的罪。”


    “祂令祂的使徒化為凡人走遍整片城市,卻再也沒有發現義人的蹤跡。”


    “於是……”


    “硫磺和火雨自天穹墜落,將那片苦難的大地連同所有的罪惡一起抹去!”


    此刻,星期日苦笑著凝望那已經變成緋色的天空,他現在難道還有選擇嗎?


    〈齊響詩班·多米尼克斯〉的軀體變得越來越小,他的肢體呈現出一種異態的扭曲,明明作為人形的優美框架被這惡劣的轉化蹂躪成不似人的怪異,氣勢卻一路水漲船高。


    蟲群的彈幕逐漸被宏大的力量阻隔,這過程緩慢但不可避免,最後原地隻剩下由金色光幕構建的屏障,看不清裏麵發生了什麽。


    王凱文哪裏不明白星期日這是想要做什麽,boss開二階段的轉場動畫罷了,利用齊響詩班的軀殼作為祭品,由星期日的意誌唿喚〈秩序〉降臨,這就是他所謂的“哲學的胎兒”。


    換句話來說,這是【秩序星神·太一】的幼體,但凡給他足夠的時間,這位在寰宇蝗災死的不明不白的星神就能打贏複活賽。


    可是,〈繁育〉子嗣對於〈秩序〉的憎恨是刻在骨子裏的,屆時太一夥同眾星神對蟲皇群起而攻之時就結下了梁子……更何況這個宇宙並不需要那狹隘的秩序。


    王凱文冷笑的向前移動了幾步,他扇動著背後那由金綠色植株構築的龐大羽翼來到光幕之前。


    這年頭,誰還不是個神降容器了?


    還活在世上的〈豐饒〉再怎麽說也該比已經死去的〈秩序〉要強,在過去死去星神的命途終究無法對抗如今這個時代尚有神明指引的道路。


    說時遲那時快,一股無比強橫的精神力量裹挾著蟲群的意誌衝開了擋在王凱文麵前的障礙,令他得以直麵那尚未發育完全的【秩序】!


    “你輸了……”


    星期日微笑得看著這位膽大妄為的闖入者。


    他很大度的整理好了決鬥的場地,並且已經開始準備好為這個狂妄自大的人編織一個合理的夢境,就和他之前對那些無名客所做的那樣。


    〈太一之夢〉已經展開,如今這匹諾康尼即將成為秩序的道場,他將成為太陽,指引所有歸順秩序的人們,帶領他們……


    迴應他的是…一記勢大力沉的重拳!


    王凱文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他把自己的左手覆蓋上由〈豐饒〉和理律權能聯合催生的甲殼,形成了一個既像是槍尖又像是劍刃的東西。


    趁著星期日沉浸幻想時間,毫不留情的先發製人,直接重創了那燦金色的神聖軀體。


    “怎麽會!”


    星期日大驚失色。


    “不該是這個樣子的,被秩序籠罩的匹諾康尼根本不應該會有人能夠突破催眠,在〈太一之夢〉中不可能有人能抵抗聯合了所有人意誌的我……”


    除非,他並沒有把匹諾康尼的眾生拉進夢境。


    “……!”


    星期日險而又險的躲過襲來的又一記殺招,他望著匹諾康尼那不知何時早已經站滿了人群的主幹道,瞳孔因為驚駭而瞬間放大。


    王凱文的臉被陰沉的黑暗覆蓋著,這使得他的麵容在星期日看來顯得格外的猙獰可怖。


    “你還看不明白嗎?這些人已經是〈我〉了。”


    “憎恨我所憎恨,複仇我所複仇,我的意誌…不容許忤逆!”


    大地上由〈豐饒〉孕育的不明植株迴應著他的戰吼,無數被〈鏡花水月〉支配的人們用空洞的眼神看著那舞台中央孑然一身的星期日。


    他們笑著,詭異而驚悚的笑著,順從如同被操縱的人偶,僵硬如同仙舟人祭祖時節焚燒的紙人,完完全全的喚醒了星期日作為人類的恐懼。


    “是因為那位〈梅小姐〉的死,你才變成這樣的嗎?”


    星期日試圖用話語來影響麵前的人,但他看見那人一雙異色瞳邊激起狂躁的血絲。


    “梅也會這麽說,星期日先生!”


    王凱文粗暴的打斷了他。


    “梅也會這麽說的!她為了不讓我有負罪感,再一次粉碎了自己的生命,把這痛苦獻給我!”


    “別為難死者,星期日!看著我!”


    他似乎因為迴想起那人的身影變得更加癲狂,歇斯底裏的笑著,眼睛死死盯著麵前的“哲學的胎兒”,簡直就像一個掠食者看著自己的獵物。


    “她破碎的精神指引著我來到你的麵前,而我將代替她完成她沒有做到的事!”


    “但你什麽也沒有做!你最起碼可以直接在匹諾康尼大劇院選擇自盡!”


    這扭曲的,不可理喻的論斷再一次激發了他的鬥誌,血色如沸騰的水一樣蔓延:


    “這都是你的錯!星期日!”


    沾染著劇毒血液的尖刺直指神主日的胸膛,它比傳說中殺死光明神的魔劍還鋒利,比道路旁生長上的槲寄生還隱匿。


    同一時刻,萬千“太一之夢”中的人們在可怕的狂笑中選擇了自滅,他們的鮮血淋漓的屍體倒在地上,而本體從夢境中醒來迴歸現實,全都成為阻礙秩序前行的路障。


    “不,你不能!”


    然而星期日的宣泄在這戲劇性的反轉下也顯得有點無能狂怒的感覺,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圍繞行星的金色光幕和積雪一樣消融。


    “我能。”


    王凱文再一次將異質的左手對準了神主日的胸膛,他順暢的洞穿那神性的外殼,從那裏掏出一顆紅色的生物器官。


    他平靜的看著星期日雙目圓睜,痛苦的哀嚎,但他不會死去,因為這裏是夢境,沒有王凱文的允許他連死亡這種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秩序信徒的心髒,作為藥引再合適不過了。


    “太一之夢”還沒有完全破碎,趁著這個好機會,王凱文反客為主,用僅次於神明的精神強度撐起了這個殘破不堪的小世界。


    他要讓自己徹底成為〈秩序〉的夢魘。


    王凱文從儲物空間裏拿出一個黑色的拉鏈袋,他把米沙從袋子裏拿出來,將那顆心髒放置在他的身上,口中念念有詞。


    誰能想到呢,匹諾康尼的秩序居然源自於開創自由夢境的鍾表匠先生,他雖然不是秩序的信徒,卻為這裏帶來了第一章律法。


    現在,王凱文要重現往日的美夢……


    用這一切為她再一次誕生獻上祭品。


    ——————


    彼時的匹諾康尼,外有公司侵擾,內有叛亂囚徒,鍾表匠先生自人群中來,要還這夢境世界一個朗朗乾坤。


    相傳鍾表匠出征之時曾言道……


    “米哈伊爾,醒醒!”


    “再不醒來午飯都要沒了!”


    夥伴搖醒了靠在躺椅上睡覺的他,看著他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不乏有好事者哈哈大笑。


    他睜開眼睛,望著那溫暖的壁爐,圍著他站成一圈的夥伴,隻覺得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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