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神是怎麽來看著這個世界的?”


    博識尊被製造出來的時候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祂從來不會給出答案,而是不厭其煩的向祂的信徒提供源源不斷的問題。


    總是永無止境的追尋著思考的極限,因為祂原本就是為用於求解萬物的星體計算機,由機器升格而成的星神。


    【萬物皆是疑問,一切必有解答。】


    直到在這個琥珀紀,幾乎在人類想象裏達成全知全能的祂,於偶然間遇見了一隻被困在空間夾縫裏的貓咪。


    哦,那隻是一個擬態成貓咪樣子的生物。


    祂超出智慧生命認知太多的算力在轉瞬之間就分析完了這個生物身上所有的信息。


    不管是蟲災子嗣,還是所謂的“高維力量投影”,他的本質在這位偉大的神明麵前暴露無遺。


    祂能看見,塑造這個生物的……那被幕後者稱作是〈模擬〉的手段,不過是和【終末】一般逆行因果,以及和【迷思】一樣篡改曆史……


    嗬嗬,就這還真沒有能讓祂注意的價值。


    是的,所謂的星神在祂升格之時就已經變成了平等的東西,真要讓祂討論起來——這些家夥絲毫沒有研究的價值。


    【祂的眼裏隻有最終的真理,隻有永遠無法被解答的謎題,是這個宇宙無法包容的真相。】


    “你所希望在此刻得到的是什麽?”


    祂與這卑微的事物對話,僅僅是為了驗證一個相對來說有意義的論題。


    這出於他身上沾染了那片碎玉牌的氣息,就和那個酒紅色的女人一樣,他值得祂的觀察。


    不為別的,那個碎玉牌的主人,那個本質上和他一樣的生物離這個世界的真相太近。


    金發碧眼的他至少現在處於祂完全不可見的地方,用著祂完全理解不了的方式修改了這個世界……真了不起。


    這個緣分,值得祂暫時低下高貴的頭顱去俯瞰這螻蟻一般渺小的——貓。祂把他拉到命途狹間的時候能看到這生物因為脆弱的軀體而顫抖。


    “智慧。”


    Ω1毫不猶豫的展示了自己的“野心”。


    他認出麵前這個龐大的機械是什麽存在,這是代表著【智識】的星神,神明〈博識尊〉。


    天才俱樂部得以成立的原因,黑塔和阮·梅用所有的才華堪堪得到一瞥的至高神性……


    他僅僅憑借此刻的覲見,都足以被載入史冊。


    隻是,Ω1想不到他有何價值能夠引來祂的側目,此刻也沒有時間想了——多倉促啊,輕而易舉的說出來庸俗諂媚而相當模糊的答複,這答案當然不能讓這位滿意吧。


    “你沒有具體的迴答我的問題。”


    “你言語中的〈智慧〉實際代表著什麽?”


    祂再度發問。


    “您作為神明的所有知識記錄,以及相應作為星體計算機的超高算力。”


    地上的狂妄之人這麽說著。


    “你無法承載,你弱小的軀體不足以完成如此宏大的工程。”


    “如果可能,建議你更換一個思路,把自己改造成和我原體一樣的無機生命,這或許會為此不可能加上微弱的……成功概率。”


    祂當然是對的。


    作為【智識】的具象化,祂現在所擁有的數據交給【記憶】都能憑空捏造出半個宇宙的憶質,更不必說星體計算機超維的演算能力……


    再看看Ω1這小短腿,還有毛茸茸的小腦袋,他何德何能啊,你就是把比他智商高的黑塔拎過來都做不到這種事情。


    狂妄也該有個限度,超出承受範圍的都可以歸納為愚蠢,建議左轉找【歡愉】要小醜麵具。


    “我以【繁育】的名義向您尋求智慧。”


    Ω1現在絲毫不慌,反正過不了幾天他就要死去,不如在這最後一刻完成他畢生的願望。


    〈賦予碌碌無為的蟲災以真理的輝光。〉


    “哦?”


    博識尊演算了他的思維邏輯,然後得出了一個截然相反的結果。


    “你真的確定嗎?”


    “這可是個不小的工作量,可行性低到令人起敬,不如現在及時終止這個荒唐的計劃,或許還有挽迴的機會。”


    “你注定了會死,而且會死得很慘。”


    “連帶著那已經衰落的族群。”


    ……


    “像您這樣強大的存在怎麽會在乎我們這些小人物呢,您不懂嗎?”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算了吧,我們可沒有這麽多思考的空間,來自於本能的衝動壓迫著我們,就好像反生命方程式對於無機體。”


    Ω1現在像個傻子一樣笑著。


    他知道這位神明已經在理念上認可了他,大概率會選擇慷慨解囊——賜他一死。


    “如你所願。”


    ——————


    “染指豐饒的蟲災子嗣,嗬,我這要是活著迴去,怕不是會直麵〈巡獵〉近百個琥珀紀最強力的因果律打擊。”


    “……真有意思。”


    他這麽想著,借助於複現的能力在半空繪製出文字,這是寫給伊甸看的。


    現在Ω1躺在伊甸的懷裏,不是因為別的緣故,而是因為,他真的無法行動了。


    軀體因為作為素材而僵硬,如石像一般,繼而又失去近乎所有的感官,而視覺自然也被剝奪。


    “雖然不知道你剛剛經曆了什麽,但是在最後的時間裏我會陪著你的。”


    伊甸輕聲的對著他說。


    哪怕他根本就聽不見,這沒關係,她能看見他身上將要帶來的“毀滅”,他要死了。


    Ω1從命途狹間出來的時候就癱瘓了。


    隻有他前爪上戴著的十枚小巧的指環,作為被神明賜福的證明存在著。


    他都佩服過去幾秒前自己那好大的膽子,他現在就像那條被阿哈賜予令使的布萊斯蟲。


    【在可憐的老以利亞薩拉斯的記載中,有一次,阿哈把一隻諾布萊斯蟲變成了自己的令使,給了它無比強大的智能,隻為試試能不能把諾布萊斯蟲送進天才俱樂部。】


    【答案是不能。】


    【為了這樁毫無意義的實驗,〈歡愉〉把命途的全部力量拱手交給一隻大腦都沒有發育完全的蟲子,然後撒手而去,失去星神眷顧的蟲子在瞬間就死了,死狀頗為淒慘。】


    以肉身承載【智識】星神的運行記錄,他還沒有瞬間死去,就已經在某種意義上說明了一切。


    他現在是Ω1,更是全宇宙繁育蟲群的王。


    借助博識尊的力量,他成功支配了已知宇宙所有的繁育蟲群,這些餘孽們“奉他為主”的共同意誌喚醒了那個早就落寞的命途。


    現在蟲災已經在不言之中重啟,但是它們不再忙於侵蝕諸界,隻是盲目的分裂……


    它們從人們的眼中分批次消失了。


    依靠著仿造【豐饒】的贗品,以此無限的食糧在完成某個數目的達標後,號令這些蟲群向他湧來,讓它們振翅飛入這黑洞的深淵。


    它們受到神明和王的召喚,因而跨越星域來這裏聚集,奔赴這片聖地。


    排成整齊的方陣吧,我的孩子們。


    紅色甲殼的真蟄蟲作為計算中二進製的一,紫色甲殼的蝕蟄蟲作為二進製數中的零,遵照偉大的蟲皇旨意,構築出屬於我們的星體計算機……


    信息素使得這些孩子沒有語言仍然可以交流,而沒有自我意誌,僅靠本能生存,也使得它們格外的容易成為精神的容器。


    【而作為他認知中的王,必然要坐在那至高無上的王座上,哪怕這本質上是一種物理與精神的雙重折磨,他卻甘之如飴。】


    他最後塑造出的物件是一個能夠原來擺訪他貓咪身體的小型陳列台,它被電鍍上耀眼的金色,並且由博識尊親手改造。


    它可以完美運行屬於蟲群的格式塔意識。


    【“帝皇,端坐於黃金王座之上。”】


    Ω1的本體其實已經開始死去,但他永遠不會死去,他將領受永生永世的酷刑。


    那具油盡燈枯,被知識焚燒到再無生機的軀體上,升騰起最惡毒的怨魂,這是這個宇宙最不能容忍的厲鬼——它是Ω1的精神體。


    祂,新生的祂完成了之前〈塔伊茲育羅斯〉所做的那樣,靠著自己的意識分裂建構出屬於祂的此生種群,一即是萬,萬即是一。


    “我即是〈繁育〉,我即是蟲群!”


    祂現在有資格這麽說。


    可祂已經不會說話了。


    “Ω1”紮根於這些翻湧的蟲潮中,使得這些孩子徹底淪為完成計劃的元件,剝奪它們的思想,抹去它們那聒噪的本能反應。


    精神力的網絡已經搭建完畢,億萬隻蟲子用它們的生命供養了堪比星神的偉大造物。


    格式塔意識完成的時候,在蟲群的思維網絡裏升起一片無聲的歡唿。


    【“它們永遠不會孤獨了,整個種群都將投身於崇高的道路,並自此再不分離。”】


    以繁星為始基,以千萬億蟲群的精神為鑰匙,在此運轉【智識】的權能,用祂所有的一切去計算這個宇宙的差值


    ——然後在這王座上撬動命運。


    就像當初那位金發碧眼的先生一樣,Ω1要用強大到不可測定的算力讓這個虛假的世界宕機,從而驗證博識尊的第四條預言。


    十枚戒指,十重的權限,十條不可僭越的鐵律,這是他與神立的約,是神賜予他的權與力。


    轟鳴中,時間與空間在狹小的這裏被徹底的模糊,飽和的精神力撕開一條直達目的地的道路。


    如果沒有問題,這就是【智識】全力演算中命途能量的真正來源,這裏是〈虛數空間〉。


    而它,迎來了這個世界第一位拜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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