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空間站作為一個“奇物博物館”毫無疑問是名副其實的,你在這裏總能夠看見與“常識”格格不入的事物。


    收容和研究是這裏的主詞條,在此基礎之上完善的黑塔空間站運行條例更闡述了它的真實


    ——以凡人的野心,結合天才的願景,建構非常之物的【智識】庭院。


    Ω1望著玻璃隔離艙裏放著的東西,眨了眨自己淺藍色的眼睛。


    灰色的晶體呈現出非常規則的錐形,它就像一塊雕刻打磨過的靈擺,放置在那裏,靜靜的漠視身邊這些無關之物的變遷。


    與此相比,旁邊那火紅的大劍碎片和破損的單人飛行器就顯得沒有那麽耀眼了。


    Ω1費力的讓自己的小短腿爬上櫃台前麵的介紹欄,一行行的閱讀著上麵寫的文字。


    奇物編號s42:“理解與複現”


    “從未知文明古代遺跡裏發現的文物之一,初步判斷應該是文明中用於祭祀環節的禮器。”


    “它在外表上和所有常規種礦物結晶類似,但具有完全不一樣的性質,這體現於它極高的物理強度和對於命途行者的排斥。”


    【該死,它甚至與“那一塊琥珀”對撞都沒有產生一點劃痕!那可是黑塔女士讓公司送來的!】


    “經過文物科翻譯,原來儲藏它的金屬容器上用象形文字雕刻的是有關該奇物的讚美詞:神賜我經典,通曉戰爭之術,運籌帷幄,法理之王!”


    “曾經擁有它的失落文明相信,它可以帶給使用者難以想象的偉大力量


    ——隻需理解事物的基本構造和存在原理,便可以做到〈完美複現〉的絕對奇跡。”


    【科員d匿名批注一則:完全不可理喻的神明崇拜,一群落後的原始族群,他們不會認為這個世界還有比星神還不講道理的東西吧?】


    【科員k匿名追加批注一則:未知永遠大於已知,我始終相信我們狹隘的認識不能涵蓋世間的一切。】


    【黑塔:暫時沒有發現它的特別之處,姑且放在一邊留作後續研究。】


    它,看起來很好吃。


    在這個念頭升起來的第一秒,Ω1就覺得自己的貓貓腦子壞掉了。


    沒看到什麽的實驗報告都說了什麽嗎?它的物理強度能比得上星際和平公司資助的琥珀!咱也不看看自己的牙口能不能吃得下這份硬菜。


    可是,那種打心底裏的渴望不斷的衝刷他的理智,好像要把他的偽裝撕裂,暴露出作為蟲災子嗣的暴食災欲。


    “你一直待在這裏幹什麽,是看見什麽有趣的東西了嗎?”


    角落裏擺放的人偶少女空洞的眼睛裏燃起智慧的火焰,黑塔借用著這具身體走到他的旁邊。


    “喵喵喵,喵喵喵喵?”(“黑塔,能不能把這件奇物給我?”)


    Ω1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訴求。


    他知道應該怎麽和黑塔溝通,一昧的屈從討好她早就看厭了,倒不如正視自己的欲望,展現出配得上交易報酬的價值。


    想法不錯,可惜,這隻貓貓蟲忽略了在黑塔眼中他的特殊性。


    “哦?你想幹嘛,把它裝在你的臥室牆壁上當氛圍燈嗎?”


    她是故意的。


    Ω1剛剛看見她已經打開了聯覺,也就是說黑塔現在完全能聽懂他在說什麽。


    “或許我真的是這麽想呢?”


    他還抱著那點可憐的僥幸,試圖“萌混過關”。


    “那就更不能輕易給你。”


    貓貓不開心。(??v_v??:)


    “別那麽難受,Ω1,說不定你告訴我它的真實用途我就會迴心轉意呢。”


    “這麽多天我忙著和阮·梅開發新的研究項目沒有時間陪你,現在和你待一會兒也不錯?”


    “走吧,我們一起久違的來些下午茶。”


    ……


    “他怎麽了?怎麽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阮·梅看著黑塔抱著那隻貓貓走到辦公室裏額外設立的會客廳,好奇的問道。


    “沒什麽,就是這孩子答應我最近幾天要把他身上長長的毛發剪掉一點作為素材,當然我會給他想要得到的東西~”


    “喵喵喵!”(這是必要的犧牲,嗚嗚嗚……)


    “這世界上哪有不用付代價就能得到的東西,Ω1,答應我,把今天發生的事都記下來,好嗎?”


    阮·梅從黑塔手裏接過他,看著那一雙淺藍色的眼睛,對他輕聲說道。


    “喂喂喂,別搞得這麽嚴肅,好像我真的是個壞人一樣,這可是等價交換!”


    黑塔喝著咖啡,看著阮·梅和Ω1和諧的樣子非常不耐煩的插話解釋道。


    然而,阮·梅投過去的表情讓黑塔一下愣住了,那就像一個母親對於不負責任,帶著孩子到處闖禍的父親的責問。


    “上次你說要Ω1的血樣,然後抽了比計劃中多了三個單位的,這也算等價交換?”


    “還是說你趁我不在,偷偷拿走了我給他的全域生命方程式筆記,這也是完全正當的行為?”


    等等,這真的是那個冷淡風的阮·梅嗎,黑塔一時半會兒居然說不出話來反駁她。


    黑塔的傲慢和作為天才的自尊讓她想要不顧一切大吵大鬧,她這輩子就沒受過別人的委屈。


    “打人必打臉,罵人不留口,世上沒人能負我。”這是她一貫的作風。


    可是最後,她隻能弱弱的堵一句:


    “我也不是做慈善的啊,他想要得到一處獨立的研究室,我為了這個不也浪費了許多時間?要點補償不過分吧。”


    嗯,咱才不是覺得現在的阮·梅好可怕。


    “你當然可以和他做交易,黑塔,我從來沒有覺得你做這些事情有任何問題。”


    阮·梅收迴了銳利的目光,又變迴那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仿佛剛剛的動怒隻是黑塔的錯覺。


    嗯,不是錯覺,這麽長時間了,連黑塔都能看出來這位合作者身上發生了許多變化。


    “可是至少,我希望我們之間不存在沒有效率的欺騙和隱瞞,這對於我來說是不可接受的。”


    “原諒我剛剛的過分激動,黑塔,我不可能再被〈辜負〉第二次,否則……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會做出怎樣可怕的事情來。”


    她為Ω1倒滿杯中的茶水,他和她一樣喝不慣苦咖啡,所以通常情況他們還是來杯紅茶。


    然後,阮·梅捧著一塊糕點喂給他。


    這給黑塔的既視感更強烈了,阮·梅不經意間對Ω1的寵溺和關愛讓她想到了什麽。


    思考了半秒,強大的邏輯推理能力讓黑塔決定還是繼續觀望,等待時機。


    傳說,那些被〈繁育〉汙染生命,最終誕下蟲子的女人們仍然願意視這些災孽的後代為自己的孩子,她們甚至願意為真蟄蟲縫製過冬的棉襪。


    這種行為一部分源於蟲群的信息素對於生物認知的幹擾,另一部分則可以歸結於〈繁育〉命途對於孕育母體的心理誘導。


    阮·梅這些天來反常的表現,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淪為了這個“蟲災子嗣”的〈母親〉呢?


    嗬,真的是難以反抗本能,還是因為你原先就別有所圖,隻是現在才開始展現出獠牙……


    Ω1,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否則,我會遵守與湛藍星的約定,盡可能用最沒有痛苦的方式……結束你身不由己的生命。


    ……


    茶會之後,他如願得到了那樣東西。


    用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和黑塔進行了交易,從而使得這件奇物徹底成為了他的所有物。


    用爪子將那顆灰色的棱柱形晶體捧起,然後追隨著軀體的本能,將它盡可能的貼近身體。


    共鳴,然後和它建立聯係,這些流程因為過於順利所以完成的格外快速,他甚至還沒有準備好,那顆晶體就已經有一半融入了他的身體。


    他能聽見,伴隨著這個過程,越來越多的聲音在耳邊迴蕩,那麽多人在對他說話,他們狂熱的唿喚他的名字,將他尊奉為〈神〉。


    而他所獲得的,自然是〈權柄〉。


    儲存這個奇物的隔離艙,50%至52%的斯萊德曼玻璃,1%琥珀碎屑,30%左右的四型湛藍星冷卻固化劑,15%上下浮動2%的提純憶質……


    嗬,真是有夠科技風的產物,從這點就能看出擁有黑塔空間站的黑塔到底拉到了多少讚助,光是這隔離艙都能夠在偏遠星域買下一顆星球。


    那麽,來試試新的力量吧。


    “因為我理解了它的所有構造,並且擁有了它的一切〈解釋〉,所以,我毫無疑問可以在這裏嚐試〈複現〉它的存在。”


    當這個想法成型,一縷黯淡的光繚繞,然後一具新的隔離艙悄然出現在原品的不遠處。


    Ω1知道這兩件器物的成分構造完全相同,是難以想象的同一品。


    真棒啊,這種超凡脫俗的,完全不講究客觀定理的力量,何其偉大。


    可惜,為了它,Ω1已經付出了太多。


    他是那麽的珍惜與黑塔和阮·梅之間的關係,因而總是特別的謹慎,生怕一不小心展現出來過分的強度,令她們感到恐懼。


    剛剛茶會上,阮·梅看似為他說話,實則…應該是相對隱晦的敲打,並且給黑塔提供一定的線索。


    那可是“天才”啊,怎麽可能會那麽遲鈍。


    或者應該這麽說,那可是阮·梅啊,她怎麽可能會有那麽明顯的情緒波動?


    無所謂,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著,強化著自我催眠。


    Ω1能保證自己不會犯錯。他畢竟不會真的去傷害兩位自己的創造者,他雖然是個正體不明的怪物,卻那麽堅信自己擁有人類的心靈。


    他淺藍色眼睛看見的,是那麽殘酷的明日光景,而這種痛苦不可與任何人言說。


    “因為再不做些什麽,就真的來不及了。”


    “屬於蠹蟲的絕望和終末,僅屬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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