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死,一朵花的凋謝,一簇水晶的碎裂,一個世界的毀滅……


    有這麽多事情要考慮,又該怎麽才能算計得幹淨,怎麽才能讓自己無責任的離開?


    她為他和這個世界都考慮好了,可在此之前,她都從來沒有告訴他。


    直到她一死了之。


    ……


    漆黑色的浪潮褪去,而這死寂的海洋上升起一輪新的紅日。


    “太陽照常升起。”


    與這格格不入的,是那高高的山上走下來一個失魂落魄的人。


    她不是愛莉希雅,但他仍然是殺人兇手。


    這可能是他難受的原因,要是她沒有死在他手上,或許這個隻是一心想迴家的人…可能也不會這麽恍惚。


    難以言喻的負罪感無從開脫,迎著新的一天,手上甚至沒有留下血跡。


    身為“凱文”,殺死一名律者,難道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還有什麽好說的。


    即使是她,也不過是世人之一…嗎?


    王凱文猛的一怔,他好像想明白了什麽。


    他隨即調轉方向,然後毫不猶豫的,健步如飛的向著那山峰跑去。


    她明明早就知道他會這樣……


    ——————


    這是最後一天的侵蝕之律者。


    “會後悔嗎?”


    緊閉房門的臥室,愛莉希雅這麽問自己。


    她知道那人是多麽想弄死自己。


    他或許早就厭煩這一出無聊的鬧劇吧,誰又會喜歡無止無休的悲劇情節呢。


    五萬年來,她一步步在自我改造,一點點靠近那理想中的身影,試圖成為真正的“人之律者”。


    可是呢,她何嚐不明白這一切都是自己在12個小時內的苟延殘喘。拋開劇本裏的情節不談,她的身份也就是他的一個敵人。


    敵人不消滅掉,“凱文”是不會滿意的。


    擔心他會手下留情?


    又不是一次兩次在這裏折騰他了,什麽過分的事情沒幹過,她在領悟“愛”之前,親手清空的人物數據足夠塞滿3個數據空間。


    你會因為刪除一個應用而充滿愧疚嗎?


    不會吧。


    那麽多次在他麵前殺掉,哦不是虐殺他的同伴,他怎麽可能不恨她。


    “所以啊,凱文,按你的想法來就好,你隻需要用劍用力砍下去或者按下扳機——殺掉我。”


    “殺掉一個律者,殺掉一個擋在你迴家路上的敵人,殺掉這一切異常的來源。”


    她坐在床上,自言自語,就好像他真的站在她的麵前聽她說這些話。


    “不要哭啊,凱文…你可不應該是那麽懦弱的家夥,我不允許我侵蝕之律者愛著的英雄是一個優柔寡斷的懦夫。”


    “不管你信不信,不管你接不接受……”


    緋紅的眼睛裏滴落一顆璀璨的晶瑩,可她笑著,笑得那麽美麗,像是“愛莉希雅”一樣啊。


    “我愛你,與你無關。”


    ……


    終於,她最後想開了。


    既然自己無論如何都成為不了“人之律者”,那麽就破罐子破摔好了。


    隻要他會記得,她是誰真的不重要了。


    不是英雄的你,不是英雄的我,殘酷而美麗的世界,還有比這更不可理喻的愛情嗎?


    他們甚至不是為了拯救“大多數的人”,隻是自私的按照自己的想法胡作非為罷了。


    ——————


    “維爾薇,愛莉希雅死了。”


    梅比烏斯看著麵前這位不速之客,還是禮貌的讓旁邊的克萊因給她準備了一杯咖啡。


    相比於那個可怕的女人,梅比烏斯更在乎自家小白鼠凱文的安危。


    所以維爾薇的到來是必要的,她還需要這個戰地記者給自己提供最新的情報呢。


    她原以為維爾薇會惡狠狠的瞪她,畢竟這人對於愛莉希雅多少有些近似於魔怔的崇拜。


    出乎意料的,維爾薇摘下了頭上的高頂禮帽,以一種理智而空洞的目光看著她。


    “〈本我〉?維爾薇你……”


    梅比烏斯皺起眉頭,難以置信的問她。


    “她們都死了,死於戒律,也死於自願陪葬。”


    維爾薇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苦澀的沒有添加任何糖的濃咖啡。


    “我今天來,既是為了通知你參與新秩序的構建,也是想再看看你的態度。”


    她的目光裏混合了許多東西,讓梅比烏斯都有些看不懂。


    “我的態度?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遲疑的問道。


    “對於讓凱文留下的表決。”


    維爾薇若無其事的說出了可怕的話。


    “我們已經失去了愛莉希雅,不能連他也失去。而且沒有了那個女人的阻攔,說不定現在的情況正適合原計劃的開展。”


    ……


    “你想做什麽?”


    梅比烏斯沒有立刻給出意見,而是等待著她的下文,她敏銳的發現今天的維爾薇很不對勁。


    “重啟一下這個世界,然後洗掉凱文的記憶,最後按照她原來所做的方式,定期維護這個屬於我們所有人的家園。”


    維爾薇眸子裏閃爍著詭異的光。


    “梅比烏斯,相信我,我愛著凱文的程度絲毫不亞於你,阿波尼亞或者是愛莉希雅。”


    “隻要這個計劃可以實現,我們將能夠真正的擁有他,此後再也不會有各種各樣的悲劇了,劇本將由我們自己支配。”


    “想想看,真正的自由,真正的永恆,這難道不是你一直所追求的東西嗎?”


    這是最黯淡無光的蠱惑。


    “可你做這些這有什麽意義?無論我們多麽努力,事實上也不過是能留他在這裏度過外麵世界不到一天的時間。”


    “更何況,連愛莉希雅都做不到完全攔住他,你憑什麽認為我們可以做到?”


    梅比烏斯平靜的向維爾薇提出了異議。


    “我不怪你,梅比烏斯,我不怪你不能理解我宏大的理想。你是個真正的天才,你隻是受困於這個時代,這個世界的局限性。”


    “愛莉希雅為我們準備好了一切,她死了這個世界現在還沒有立即崩潰就證明了真相是什麽。”


    “嚐試一下隨手〈投影〉或者〈創造〉一樣東西吧,梅比烏斯,讓我看看你所分到的力量,也好讓你自己認清現實。”


    對於這莫名其妙的要求,梅比烏斯的算力瘋狂運轉,然後想到了一個最不可能的可能性。


    她伸出手掌,然後幻想這裏有一個蘋果。


    然後,她空無一物的手掌上出現了一個蘋果。


    「此後,將有群星閃耀,因為我如今來過。」


    「此後,將有百花綻放,因為我從未離去。」


    這兩句話,原來根本就沒有隨便寫的讚美詩,它意味著更可怕的可能。


    侵蝕之律者死去,把權能歸還於孕育她的大地,可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源於紛湧的數據。


    她想要的,是這些由她創造出的孩子們,這些冠以〈英桀〉之名的特殊數據個體能夠繼承她的力量,這才是她予他們的“自由”。


    讓他們自主的使用它,然後開創出屬於他們自己的數據文明。


    與其說這世界上沒有了侵蝕之律者,不如說死去一個侵蝕,誕生數個一樣的律者個體。


    愛莉希雅的死,是潘多拉的盒子啊。


    “看吧,梅比烏斯,你和我們一樣,擁有這一份偉大的〈天賦〉,你也是她的繼任者之一。”


    “使用它,這也是她的願望,不是嗎?”


    “我們甚至可以創造出無數個凱文,沒有人會再進行無意義的爭鬥~”


    維爾薇笑著走向她,向梅比烏斯伸出手來,等待著她的答案。


    可梅比烏斯隻是笑著,這笑容越來越張揚,到最後甚至已經超出了她的性格,顯得有些病態和歇斯底裏。


    “愛莉希雅…好一個愛莉希雅……哈哈哈”


    “我才不相信你真的死了,如你這般罪孽深重的人,哪怕是下地獄也不為過啊。”


    維爾薇恍然發現腳下的地板被深邃的墨綠浸染已然淪為一片危險的深淵。


    麵前的梅比烏斯露出了無比可怕的目光。


    “如果這世界上必須要有黑暗來襯托光明的存在,如果必須要有惡意來使得善良彰顯……”


    “那她做不到的事情就由我來做,她沒有完成的任務就由我來完成!”


    自墨綠色裏翻湧而出的恐怖蛇影在第一時間就吞沒了維爾薇,甚至沒有給她反應的機會。


    她低估了麵前這個人對於凱文的愛,更低估了追求〈無限〉的篡奪者對於純粹自由的渴望。


    做完這一切的梅比烏斯痛苦的哀嚎著,感受著身體裏流動的那象征著罪惡和鬥爭的律者能量帶給她劇烈的痛覺。


    “凱文他不屬於這裏…也不應該因為這裏任何人的一己私欲而被留下來。”


    “我所追求的〈無限〉,絕對不應該是一潭毫無可能性的死水。”


    梅比烏斯走出實驗室,她身上還殘留著可怕的氣息,可是她的表情是那麽的理智而堅定。


    沒有終焉的世界,沒有可能性的世界,再也沒有希望存在的世界……


    這些靜止的,死寂的,早就在愛莉希雅死去後一同放棄了可能性的悲哀的數據,就由她親手來施予安寧和終結。


    不需要再重啟了,也沒有再多餘的解釋,讓殘酷的廝殺來清掃這裏殘存的汙穢,讓死亡給這個世界寫上真正的結局。


    “侵蝕之律者,從我梅比烏斯開始,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應該死去…我會殺死所有的律者,包括我自己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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